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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27
新会城镇守使府衙大堂内,灯火通明。
莫降站在公案之后,背对大堂正门,韩菲儿和宋景廉分立两侧,文逸则是搬了一张长桌,放在公案一侧,他本人则是提着毛笔端坐在长桌之后,做派倒像那刑堂上的师爷。
只是,因为这是镇守使的府衙,所以这间大堂和县衙刑堂的布置略有不同,公案之后,并没有旭日东升的壁画——只是在墙壁上放悬了一条匾额,上书“爱民如子”四个楷书大字,莫降特意看了看匾额的落款——“托克托”。
看到这三个字,莫降心头莫名的一震,那个如大海般深邃的男人,那个可以称之为一生的对手的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托克托,你现在在哪里呢?仍被放逐在那西北苦寒之地么?少了你当对手,还真是有些寂寞呢……
背后响起的脚步声,将莫降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快步走到公案之后,转身喝道:“带人犯!”
站在大堂两侧的衙役们立刻齐声喊道:“威——武!”
喊声未绝,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官员已被冯冲带了上来。
那人虽然低着头,但仍比冯冲高出一头,其壮硕的身体,倒让这大堂显的有些狭小……
“抬起头来!”莫降冷声喝道。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用一双蓝色瞳眸和莫降对视,一抹狡猾的光亮从中一闪而过。
“报上名来。”莫降沉声说道。
“新会县尹,端忽儿,色目人。”那人非但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官职,而且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色目人,在大乾帝国是仅次于黄金族人的二等人,因为他们头脑精明,尤善理财,是故深得黄金族朝廷器重,多数色目人都在黄金族朝廷担任要职,身份尊崇的色目人家族,在神州大地上比比皆是。
“色目人?”莫降冷笑一声道:“色目人又如何?”
“那倒要看大人究竟想要如何了。”端忽儿笑着回应道。
“本人可没有兴趣跟你打哑谜!”莫降眯着眼睛说道:“有什么话,只管说明白!”
“大人可喜欢金银财宝?”端忽儿又问。
“金银财宝,谁不喜欢?”莫降冷笑着回应,“只是,我对金银的喜爱,建立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之上!”
端忽儿却似是没有听到莫降的后半句话,仍是笑着说道:“大人若是爱财,就该善待我们色目人——我们会让大人的钱袋子,在最短的时间内鼓起来……”
“大胆端忽儿!竟敢嬉皮笑脸,藐视公堂!”莫降的回应也很干脆,“而且还想蛊惑本官,真是讨打!来人呐!让他懂懂规矩!”
虽然莫降的官话说的不伦不类,但立刻有衙役从两旁冲出来,抡起手中哨棒,狠狠的扫中了端忽儿的腿窝。
哀嚎声中,端忽儿已扑倒在地,抱着双腿抽搐个不停。
凶神恶煞般的衙役们却不容许他在大堂之上放肆,于是扳住他的双肩,让他端端正正的跪好。
端忽儿知道,自己若是再叫,只能招来一顿毒打,所以咬着牙忍住疼痛,再一次抬起头来。
他那张白皙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灰尘和汗水混在一起,挂在他卷曲的胡须上,好不狼狈。
见端忽儿老实了,莫降才点点头,冲着门口喊道:“门外可有百姓要状告这端忽儿?”
“草民有冤!”喊冤之声,立刻传进堂内。
莫降对冯冲使了个眼色道:“将喊冤之人带进来!”
冯冲领命出去,不一会,便带着一群百姓进了大堂。
莫降眯着眼睛望过去,却看到七个老者手持状纸,颤颤巍巍走了进来——虽然明知公案之后那人是要替自己伸冤的,但进入大堂之后,这里肃穆的氛围还是让他们心生忐忑。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告过,但自古以来,草民打官司便是一件难事,草民告官,更是难上加难。就拿状告端忽儿一事来说,他们数次到衙门告状,可是,每告一次,他们的苦难就要深上一分,到头来几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可那端忽儿依然稳稳的坐在县尹的官位上,未曾受到一点影响……
“有什么冤情,尽管道来。”莫降正色道。
那七八个苦主闻言,刚要跪倒喊一声“青天”,却被莫降制止,“站着说就好,今夜,你们无需下跪!”
单是这一句,就让苦主们感激涕零,若不是端忽儿就跪在眼前,他们只会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在莫降的鼓励下,苦主们开始了对端忽儿的控诉——每一段控诉,都饱含着他们的血泪,每一桩冤情,都饱含着他们的屈辱……
莫降越是往下听,心中怒火便是越盛——这端忽儿所犯的罪行,简直是令人发指!
若只是搜刮钱财倒也罢了,可端忽儿为了满足一己私利,为了讨好镇守使,为了将那些苦主家中的财富榨干,非但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巧取豪夺,而且还设下阴谋诡计,诱使这些苦主借下高利贷,仅是一天,所借钱款便会翻倍!苦主变卖家产,仍是无力偿还,端忽儿却是紧逼不已,结果逼的两家百姓举家悬梁自尽;剩下的那七家,本想远走他乡,可端忽儿却派人将他们追回,霸占了他们的妻女,逼迫壮丁签下卖身契,到府中为奴,只剩下这些老者,让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莫降咬着牙问。
端忽儿本不想认罪,可这些苦主所说之事,件件属实,只要莫降差人到他的家中,传唤那些被他霸占的男女到公堂与他对质,他想抵赖也不行——是故,端忽儿只能低头叹道:“是的,都是真的……”
莫降猛的一敲惊堂木,吓的端忽儿哆嗦一下,而后森然道:“你身为一地县尹,本该为百姓之父母,奉百姓如亲子,如今却犯下这天理难容的罪行,真是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且问你,你所犯罪行,按律当如何处置?”
端忽儿闻言一愣,却不曾想莫降问律竟然问到了自己头上,他沉思片刻后答道:“按《大乾律》——色目人为官者夺人妻女,占人男丁,侵人家财者,当罚没家产,罢官流放……”
“罚没家产,罢官流放?”莫降冷笑道:“县尹大人,您不觉得这样处罚太轻了么?”
“可《大乾律》就是这样写的啊。”端忽儿欲哭无泪,“而且,我是色目人,又是朝廷命官……”
“色目人就该逍遥法外么?!为官者犯法,就可从轻发落么?!如此不公的法律,不要也罢!”莫降一声大喝,打断了端忽儿的话。
端忽儿一听这话,知道自己今日再无活路,身子立刻软了下去,若不是有衙役扳着他的肩膀,早就瘫在大堂之上了……
莫降思量片刻后道:“端忽儿,你身为一方长官,知法犯法,就该重罚!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害死那么多人,又霸占他人妻子儿女,罪恶滔天,无论如何,本官也不能饶你性命,是故便判你斩首之刑;你的家产,也尽数罚没,充为公有——如此判决,你可服气?”
“服气。”除了这两个字,端忽儿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好!”莫降点点头道:“来人呐,将端忽儿押入大牢,择日问斩!”继而又转头望向那些苦主正色道:“尔等回家之后,速将被端忽儿侵夺家产的数目计算清楚,报于本官,本官核对之后,一定如数奉还,若是无力计算,便向本官求助,至于你们的家人,本官会尽快送他们回家,与你们团聚……本官说过了,今夜,你们无需向任何人下跪!签字画押之后,就请回吧……”
送走了那些苦主,将端忽儿押下去之后,莫降便立刻将第二个犯官传唤上来。
第二个受审的,乃是新会县丞,而且是个汉人老者——然而,这个披着华夏子孙外皮的衣冠禽兽,却与那端忽儿狼狈为奸,其所犯下的罪行,比之于端忽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故,莫降无奈的判下了今夜的第二道斩首之刑……
接下来的第三个,县尉——斩首之刑;第四个,县薄——斩首之刑;第五个,典史——斩首之刑……
望着门外那些待审的官吏,一股无力感自莫降心底升起——这样杀下去,这新会城最后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正思量间,第九个犯人已被带上了大堂……
宋景廉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肉跳,他不断的向莫降使着眼色,希望莫降能少杀慎杀,从轻发落,可莫降却当做没看到,惊堂木一拍,判下了第九个“斩首之刑”……
“贤侄,这样审下去可是不行啊!”宋景廉见缝插针道:“若是将这些人都杀光了,这新会城的官府,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了——那样的话,我们占领新会城的消息,一定会暴露出去的,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莫降沉默了一会,望着门外等待上堂的百姓,幽幽说道:“原本,我也想得过且过,但听过了他们的控诉,了解了他们的痛苦,我不得不改变原来的想法——若是今夜我饶恕了这些官员,那么之后我还有何颜面面对那些百姓?为了正义,为了民心,这些罪无可赦的禽兽,必须死!”说着,莫降重重的敲响了惊堂木,“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