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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降闻言,沉思片刻道:“徐老哥,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但现在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一仗,打不得。”
“打不得?”徐狂客眉毛一挑道:“这话我说不出口。”
“徐老哥……”
“莫老弟,你不要再劝我了。”徐狂客摆摆手道:“这一次,我一定要把野山头拿回来!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咱们纺河山的东西!”
徐狂客的话说得不假,那野山头本该是属于徐家的山寨。论起亲情辈分来,那野山头的寨主袁狐还是徐狂客的姨丈。当年,徐狂客的父亲徐大力和袁狐义一齐贩卖私盐,后来因为出了人命官司,二人便上野山头做了土匪。因为二人身手不错,徐大力义气,袁狐狡猾,二人很快就在野山头闯出了名声,也深受野山头老寨主的器重,并且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二人。老寨主病亡之时,留下遗命,要把寨主之位传给徐大力,可袁狐却心生歹念,想违背老寨主的遗命,强夺野山头寨主之位。计划好一切之后,他趁徐大力外出办事之际,暗命一个与徐大力相像之人带着官兵趁夜杀进了山寨……
这样yin狠的招数,让徐大力完全失去了野山头寨众的信任。官兵退走之后,袁狐发出了江湖追杀令,追杀徐大力,并且以徐大力的夫人,也就是徐狂客的生母做为人质,逼徐大力回山受那千刀万剐之刑!蒙受不白之冤的徐大力知道一旦回去,将必死无疑,但为了深爱的妻儿,他还是回到了寨中。与袁狐当面对质的过程中,袁狐自知纸包不住火,再细问下去就会出现纰漏,于是他抢在真相大白之前,用激将之法,残忍的杀害了徐狂客的母亲!并且将沾满鲜血的屠刀伸向了年仅五岁的徐狂客!
徐大力忍无可忍,只能强行出手,虽然他知道一旦出手,自己背叛山寨的骂名就背定了,但他怎能让徐狂客那唯一的亲人再遭毒手?!可是,当时野山头,仍有数十名好手,徐狂客一人怎能敌的过?无奈之下,他劫持了袁狐的女儿,也就是妞妞做人质,且战且退,才狼狈的逃了出来。
自野山头逃出后,徐大力并未选择远走高飞,因为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徐大力背负着骂名,白手起家,硬是在距离野山头仅仅两个山头的纺河山上竖起了“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大旗,可是未等大仇得报,他便撒手人寰,把纺河山这一摊子留给了徐狂客。
早在袁狐杀害徐狂客生母那一刻起,纺河山和野山头就结下了生死之仇,后来纺河山具备一定规模之后,也与野山头有过几次或大或小的摩擦,每次都互有死伤,这仇恨便越结越深。时至今ri,徐狂客二十二岁,袁狐五十九岁,妞妞也已经十九岁嫁为人妇了,可两家还是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徐老哥。”莫降仍是在劝,“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纺河山和野山头同在燕山山脉,同在大都城北的天子脚下,同时矗立这么多年,却从没遇到过一次大规模的围剿,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么?”
“哪里奇怪了?”徐狂客问,或许是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他从未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对——这也怪不得他,他自幼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自幼就看着老父亲在黄金帝国天子的眼皮底下闯下了这偌大的基业,后来父亲死后,他继承了寨主之位,依然像父亲那般维系着这山寨,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莫降伸出两根手指,点着方桌说道:“我觉得,在纺河山与野山头两家背后,应该有个隐藏势力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个幕后主人的存在,所以两家才打来打去,虽然经历此消彼长,但是谁也无法吃掉对方——打个难听点的比方,这两家就好像两只斗鸡……”
“住口!”徐狂客气愤至及的拍着桌子喝道:“莫降!亏你也是从纺河山出去的人!你竟然如此形容这一帮弟兄?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把即将枯瘦如柴的你从大虫嘴里救下来的?你莫不是忘了,这几年是谁替你卖命收集着情报?!斗鸡?!要不是这些斗鸡给你送信,你小子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从一个囚犯混成托克托身边的红人?!我看,你小子的良心,真是他妈的让狗给吃……”
莫降就坐在那里,任凭徐狂客骂得再难听,他的脸sè却变也不变。直到徐狂客骂累了,涨红了脸喘粗气的时候,他才幽幽道:“骂够了没有?”
“没有!!”徐狂客大声道。
“那你继续。”
“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兄弟情分的面上,我早就……”
“你就怎么样?!”只听屋外一声娇斥传来,生生让徐狂客把后半句话憋进了肚子里。
紧接着,一个俏丽身影冲进屋内,正是方才还在做饭的徐夫人。
徐夫人本名唤作薛二丫——这名字在纺河山算好听的了——不知为何,薛二丫穿上围裙的样子,就像是女将穿上了战盔,威风凛凛,直压迫的徐狂客。
只见薛二丫径直走到方桌前,指着徐狂客的鼻子骂道:“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莫降兄弟说得没什么错。整天就知道打打打,这对咱们寨子有什么好处?是打得寨子越来越大了?还是打得寨子人口越来越多了?要不爹临死的时候说呢,‘一辈子打打杀杀,却不知最后杀了个什么结果。’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把爹留下的话好好琢磨琢磨?”
“你一个娘们家家,知道什么?”徐狂客小声顶撞道,却不敢直视薛二丫明亮的眼睛。
“没错,我是个娘们。要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过ri子!”薛二丫毫不示弱的回应道:“可是ri子,绝不是像你这样过法!”说着说着,薛二丫眼睛湿润起来,她动情的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道:“我看出来了,要是依着你这牛脾气,总有一天,你得把自己折进去,到时候,你让我们娘俩去指望谁?!”
“嫂嫂。”莫降站起来说道:“还是我来劝吧,徐大哥不是不知深浅的人。”
“我不知深浅?”徐狂客眼睛也红了,喘着粗气说道:“我他娘的不知深浅,但我知道,一个爷们,就该顶天立地的活着!杀母之仇不报,我怎么能安下心来过ri子?袁大饼不除,我怎么去面对那些死去的寨众?我怎么去面对那些留下的孤儿寡母?我这个寨主,还有什么脸在当下去?!”
随着徐狂客的倾诉,一股悲壮慢慢在屋内弥散开来,就连冰冷的像块岩石一样的张凛也叹了口气,韩菲儿更是转过身去,偷偷擦了擦鼻子。
莫降深吸一口气道:“徐大哥,你也知道,咱们纺河山和野山头斗了这么多年,可曾有一方得了好处?除了葬送几条无辜的xing命,除了葬送几十家的幸福外,双方又有什么收获?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并不是说我不拿山寨的事当回事,也并不是要你忍辱偷生。”
“那,还能怎么办?血债血偿,这有什么错?”张凛突然发问。
莫降扭头看了张凛一眼,摇摇头道:“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只是迫不得已时采用的手段,它也仅仅是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就连野兽都知道,杀戮是为了捕获食物,难道我们连那些野兽都不如?难道,纺河山和野山头,就这样毫无目的的厮杀一辈子么?”
“说这些大道理有什么……”徐狂客话说半句,又被薛二丫瞪了回去。
“兄弟,你跟嫂嫂说说你的想法。”薛二丫深吸一口气,把苦涩也眼泪都咽进肚子里,“只要合理,嫂嫂一定支持你。”
“你支持管什么用?”徐狂客小声问。
“别理他!”薛二丫白了徐狂客一眼,冷声说道:“爹临死之时,给我留下了我尚方宝剑,让我在关键时候看着他,管着他——这一次,我就把爹的遗言用上了!兄弟,你说!我看谁还敢打断你说话!”
闻听自家夫人搬出父亲来,徐狂客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莫降点点头说道:“其实在来时路上,我就想过了纺河山和野山头二者的关系;再结合这些年师尊给我讲的一些道理,还有近两年在大都城内的见闻——我总觉的,纺河山与野山头的仇恨,只是个表面,表面之下,肯定有什么yin谋。”
薛二丫点点头,示意莫降继续说下去。
“如果没有yin谋的话,这两个山寨不可能存在这么长时间,你们想想,天子脚下,披甲执锐之士数以十万计!要荡平这两个山寨,还不是易如反掌?可为什么朝廷对这两块疥癣之疾如此放任?甚至有时候还会与之合作?这是不是太反常了?事有反常,其后必妖!所以,为了彻底解决两家的问题,我们这一次,必须换个解决问题的方式。”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莫降有点口渴,自怀中摸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大口在继续说道:“而这次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妞妞身上!”
“妞妞?!”徐狂客、薛二丫、韩菲儿三人同时道——不同的是,徐狂客和薛二丫是震惊,而韩菲儿的语气则有些古怪。而一旁的张凛,仍是无动于衷的冷然模样。
对于众人的反应,莫降都不理会,只是自顾自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妞妞离开野山头这么多年了,身份一直很特殊,虽然说她自幼生活在纺河山,这里已经是她的家,可袁狐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这种怪异且矛盾的身份,这一次我们正好利用起来。”
“怎么利用?”徐狂客很紧张的问,“妞妞……命很苦,你可不能害她。”
“我怎么会害她?”莫降笑着说道:“我只是让她回家省亲——而且,她不是一人回去,我和这位张凛大侠会在一边保护,绝不让任何人伤她半根毫毛。”
徐狂客闻言,深看了张凛一眼,似是不怎么相信这个杀神做保镖的本领。
“还有我,我也去!”韩菲儿忽然道。
薛二丫似乎明白了莫降的打算,推测道:“兄弟你的意思是,明为省亲,实为暗查——你们要去野山头,调查一番?”
“嗯。”莫降点点头道:“要想看穿隐藏在这表面之下的yin谋,我们就必须深入虎穴——这一次,是袁狐挑起的事端,而且他还跟叛军扯上了关系,甚至知道有关‘囚徒’的事,所以我想,只要去野山头调查一番,肯定会有收获!”
“这……有点太冒险了吧?”徐狂客说道:“要想去野山头,只能是你们这些生面孔陪着妞妞去,且不说袁大饼yin险狡诈,就是他手下四大金刚,也不是好惹的……”
“真到了关键时刻,你又怂了!”薛二丫恨铁不成钢道,“兄弟,你只管去做,嫂嫂支持你!”
“嫂嫂莫要再数落徐大哥了,他只是担心妞妞的安全罢了。”莫降笑着解释道:“我可以打包票,这次妞妞绝不会出事——因为我们的名义,不只是省亲那么简单,我们对外宣传,我们是要去野山头和谈!那么,妞妞就是和谈的使者,她又是袁狐的亲生女儿,袁狐再yin狠,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更何况,还有我们两……三人,在一旁保护。”
等莫降把话说完,徐狂客才发表意见道:“和谈?这是不是太便宜袁大饼了?”
薛二丫却不理会徐狂客,因为有徐大力留下的“尚方宝剑”在,她现在就是这山寨的主人,于是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吃过饭后,我就去找妞妞说明一切。”
莫降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道:“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我愿意!”一个清丽中隐隐带着些憔悴的声音传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