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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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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迟衡很高兴。

    因为麻行之的态度远超乎想象的积极。

    十二月初,破镜县的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削一样,迟衡提了一坛酒回来:“庄期,喝点暖身!”

    庄期冻得够呛,岂是喝酒能暖过来的。

    迟衡拿出朗将送的裘衣递给他:毛皮柔软,颜色红如血,摸一下浑身都发软。庄期拿在手里,若有所思:“这衣服是你的?”

    迟衡眉眼一飞:“朗将送给我的。”

    没等庄期问,他就滔滔不绝说起了朗将的事,比如如何英武,如何睿智,如何三军之前的威风凛凛。庄期只要问一句,他立刻答出十句百句,惹得庄期侧目,将裘衣递换给他:“这衣服精贵,我穿不得。”

    迟衡哈哈大笑:“你赶紧穿上,明天还有一天,后天就回元州,冻坏了可不行。”

    “后天?”庄期一愣。

    “对,咱们不可能帮麻行之处理家事,只能静观其变。明天我和麻行之商谈好连横的细节,后天就回家,真是多等一天也受不了了。”迟衡眉飞色舞,而后倾身问,“扈烁呢?今天怎么不见他来?”

    正说着,扈烁掀起帘子,提了一坛酒进来,狠狠跺了跺脚:“这鬼天气,是要冻死人的。”

    迟衡笑了:“扈兄来坐。”

    “雪说来就来,若把路封了可怎么回缙州……你们都摆上了?”扈烁拍了拍肩上的雪,大喜,“你们这酒不行,味道太平常,我这酒,千年醉,喝上一盅,管这一辈子都想。”

    迟衡一跃而起,开坛,一股酒香扑鼻而来,甘、醇、烈。

    他欣喜地倒上三盅。

    庄期才饮了一杯,酒就上头了,倒在床上歇下。迟衡心里高兴,和扈烁二人各饮了两盅,话就多了。之前他心情焦虑,和扈烁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扈烁也是先结识庄期,并未留心迟衡。

    话匣子一开,迟衡顿时发觉扈烁性格极豪爽,也不像普通兵士。

    迟衡遂有意说起领兵之事。

    果然扈烁警觉了,将迟衡上下一打量,忽的笑了:“庄期说他是出自道观,他是道士,你是护卫,你们来给麻氏父子算命来的,我竟信了,没发觉迟兄也是同道中人。不错,我手下也有上万的兵士,迟兄是哪一方的呢?我猜一猜,从矽州之南边来,单枪匹马,莫非是西南王的人。”

    迟衡笑了:“我是颜王军的人。”

    扈烁恍然了悟:“颜王军也看上了矽州吗?矽州这块肥肉真是大家都在抢啊!我在矽州城里的十五六天,周边势力的人都见齐了!”

    迟衡沉吟,缙州目前还是纷纷乱乱,未见哪一支势力拔得头筹,笑着反问:“扈兄呢?缙州无主已久,不是扈兄效力于哪位英雄!”

    扈烁举杯喝了一口:“缙州有三户:北是无南氏无南律、西是铁衣郎铁侵、东边,就是我巽木崖扈氏三兄弟。”

    迟衡对西北这边不太熟悉。

    只听过铁侵,想来无南律和扈氏是后起之秀,迟衡琢磨了一下,道:“铁侵势弱了么?”

    扈烁随意地说:“今日就是家兄与铁侵交锋的日子。”

    迟衡了悟,举杯道:“祝令兄旗开得胜!小弟在此干了!请恕见识浅陋,无南律又是什么人。”

    扈烁将酒盅狠狠一顿:“卑鄙之徒!我这次回去,就要拔掉无南律这根烂钉子!实不相瞒,我来矽州城本是为了寻得麻七麟的相助,想不到麻七麟要归西了,我看麻慎之也是个扶不起的,成不了气候!”

    说罢挑衅地看迟衡。

    “你们颜王军也是来探麻氏底细的?你们不去打南边那一大块,手伸到我们西北来做什么,就现在这情形,你是不是回去就大举进攻!”

    这时,不失为进攻的绝佳时机。

    迟衡但笑:“我只是来探探。”

    扈烁自斟自饮一盅,咂了咂舌:“颜王军的头头是颜鸾吗?我若是颜王军,攻下泞州,停都不带停,立刻挥师向西拿下矽州和向北拿下安州,哪里轮得到别人来觊觎的空隙!”

    的确,兵贵神速。

    但外人说起来都是轻松的!

    迟衡差点脱口而出,如此说来,我若是扈氏三子之一,就立刻联了麻行之把缙州收为己有——嘴里过瘾谁不会?真正拿起刀枪,才分高下!

    迟衡看了看外边纷扬的雪:“这种天气打战,你们和铁侵打,不是杀敌一千自己损八百吗?令兄只怕是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行!”

    除非是偷袭。

    扈烁扼腕:“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早晨得了信报,铁侵那王八蛋来偷袭了,唉,可叹我却没有从矽州搬到救兵!”说罢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前后一串连迟衡也就明白,扈氏危在旦夕了,他再问扈烁也不肯回答。

    把坛子里的酒喝个一干二净。

    扈烁借着酒意:“庄期说你们还要去垒州,是不是?我见你对他挺不耐烦的,不如将他送于我,两人都好。我好歹也是扈氏老二,要什么有什么亏待不了他!”

    迟衡一愣,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对他不耐烦过?”

    “怎么不是,你们在一起都不说话。”

    “我们心领神会。”

    扈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拍桌子道:“我不是强取豪夺的人,你与我在外头斗一场再说!”

    迟衡哈哈大笑,两人果然在纷纷扬扬的雪中来了一场恶战。迟衡用的是大刀,扈烁用的是缙州一种名叫“铁魑”的武器,像长戈,但锋利无比。迟衡在“铁魑”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开始被压制着,但随着雪中打斗愈来愈娴熟,他越战越淋漓畅快,酒顺着汗都渗发出来。足足战满了三百来回,才收了兵器。

    两人的额头都挂满汗珠,扈烁一拱手:“佩服,可没几个人能在手下走这么多招。”

    “承让承让!”迟衡笑眯眯的。

    扈烁遗憾地说:“你小子太深藏不露了!早知道功夫这么好,早几天该跟你比划几下了!可惜我马上要回缙州,你不如来跟着我,准保比你在颜王军军衔大。”

    迟衡笑:“承蒙青眼!扈兄准备无功而返吗?我却有个主意或许能用上!”

    扈烁大喜。

    次日大清早,迟衡就扈烁引荐给麻行之。

    原来麻七麟一向强势,所以旁人均知他有两个儿子,也知道这两个儿子都被护佑得很好,却不知麻行之已被渐渐被扶植起来。

    颜王军都是没影的事。

    麻行之和扈烁两人才真算是难兄难弟,因为地界相邻,两人又都是新掌权的人,均能说上话,这一相识就跟久旱逢甘霖一样。

    迟衡几乎可以预见,短时间内矽州的兵要渗入缙州,缙州的势力也将渗入矽州。

    纵然天气恶劣,迟衡也不能耽搁。

    引荐二人之后他便提出告辞。

    不提扈烁纠结地看着庄期,三度邀请,庄期都不为所动。末了,扈烁虽然舍不得,笑容却极为豁达:“庄期,你要记得来缙州找我!到巽木崖找扈士第二子,他们会领你来见我的。”

    这边且说麻行之。

    拉着迟衡恋恋不舍:“你就跟我的贵人一样,但凡来一次,都能解我困惑!如今内忧外患一堆堆,你要是能留下来,我肯定不会捉襟见肘!”

    迟衡笑了笑,告诫麻行之,当联则联,当防则防。当下他和扈烁都面临劲敌,相助容易,但也需留个心眼,日后若无征战了,说不定就成死敌了,别一回头就被扈氏给咬一口。

    麻行之闻言笑了。

    望着他的笑容,迟衡想,原来再无城府的人,转辗在铁蹄下也是要变得成熟的。

    “迟衡难为你每次跑这么远,只要是你来都不在话下,别人我信不过,还能信不过你!我爹说,还没有像你这么实在的人,帮着别人攻城掠地,就跟给自家攻城一样!我看,现如今是个大的小的势力,都打开了,你要不要换个地盘,给自己打——你们颜王军什么都好,就是归皇帝管,跟着皇帝没前途的!”

    那个窝囊皇帝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迟衡扬起了眉调笑:“他日我要是走投无路,一定投奔你来——不过有朗将在,是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罢,和庄期二人扬鞭离开了。

    山回路转,远远的迟衡回头,看见麻行之和扈烁二人还站在雪地里,面对面地说着。只有乱世,才有这种际遇,本该针锋相对的人会变成盟友,而同一个战壕的盟友会反目成仇。

    寒气侵原野,雪暗关山月。

    迟衡心情很好,马鞭得也快了,一个飞蹄跑了出去,回头就发现庄期落下来。遂停下来,看着一身红裘的庄期慢慢地跟上来。

    虽是朗将的红裘衣,人却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那么艳丽的颜色,庄期看上去还是很有仙气,尤其是纷纷大雪之下,他骑在白马之上,端丽无比,说不出来的标致。

    迟衡替他拂去衣上的积雪,欣喜地说:“咱们在年前要赶到元州,我要和朗将过除夕。”

    庄期瞅了他一眼,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