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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〇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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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五】

    岑破荆忽然呵呵笑了,咳了两声:“让郡王笑话了,夷州民风与苦兹郡不大相同,男子和男子不太避讳。”睁眼说瞎话呗,怎么顺溜怎么来,反正甘纳也不了解夷州。

    “无妨。大千世界。”

    “所以,我这两个兵士并非有意冒犯。”

    甘纳闻言,悠悠道:“话虽如此,法规由来已久,岂可擅自更改,失信于民?再者,有一就有二,这个口子一旦开了,日后坏规矩的事就堵不住了。就算元奚皇帝来了,也是我们占理的。”

    岑破荆失语:“是我的疏忽。”

    容越还想辩解,迟衡死死掐住他的虎口,让他别吱声。

    见状,甘纳微微一笑,很意外地转向了一直不曾开口的曲央:“既有神刀,主人肯定也厉害!本王对近身相搏颇有些心得,不如过上两招,让本王也见一见不一样的刀法,过过快刀的瘾。”

    曲央没有推辞,默然起身。

    又一丝不详涌上心头,迟衡忽然起身,一把挡在了曲央身前:“郡王,曲央这几天身体有恙,怕是不宜用刀,末将对刀法小有精通,斗胆献丑,请郡王恩准!”曲央抿紧薄唇,飞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默认。

    甘纳有点意外:“也好。”

    不小的场地里,地面很是平整,甘纳的护卫一排排,整整齐齐站一边,严阵以待。岑破荆他们在另一边,忧心忡忡。护卫呈上一把长长的尖刀,刀鞘华丽。甘纳甫一抽出,那刀精光四射,割破眼神一般的锋芒毕露,能斩断鬼魂一样的锐利,绝对称得上快刀。

    迟衡手执他的黑色重刀。

    恭恭敬敬地施礼。

    甘纳没多废话,长刀一挥,寒光闪过。

    岑破荆等人均一滞,暗叫不好。

    要说刀法的高低,从出刀的姿势可见一斑:甘纳绝对是使刀的一把好手,他一出刀就是直指致命之处,诡异又凌厉且极其迅疾,专克迟衡的重刀。再者,甘纳贵为郡王,无所顾忌,所以刀刀恣意;迟衡只是区区一个副都统,戴罪在身,还不能伤了他,真不知道他是否能应付得了。

    且说迟衡,处惊不乱。

    面对甘纳的凌厉且眼花缭乱的攻势应对很稳。

    虽已很久没有正式地与人单独比试,往前看,还是在夷州与曲央等正儿八经比过。但他一直在练刀,又历经数次恶战,更别说最近每天都被腹火憋醒,纯粹用练刀来熄火,所以刀法越发纯熟了,不再是以往的一味猛攻,更加收放自如。

    这一次比试非同小可。

    迟衡提起了一万分的小心,避过了甘纳几次致命之击,有惊无险,数十个来回之后,才开始横砍竖劈,偶尔攻击一下,每一刀却又恰到好处,既出示了水准,又不伤及甘纳。

    一旁观看的岑破荆对曲央说:“半年多不见,迟衡的刀法比以前可不止好了一点儿。”

    曲央点头。

    “想不到迟衡还留一手。”容越讶然,他是第一次见迟衡全力以赴。

    虽然甘纳的攻击还是很猛,但迟衡竟都四两拨千斤将他挡了回去。每每攻击,都落空,来回交战也好一会儿了,两人都额头冒汗。甘纳是什么人,从来阴毒狠辣,见迟衡如此稳坐泰山,处处将自己压制,难免一股心火窜上。

    战到激烈处,甘纳见迟衡攻了过去,兵器相击,眼看是平分秋色,谁知甘纳又忽然反手一退,那样子就像被溃败且无力阻挡一般。

    迟衡见状一惊,连忙收手。

    甘纳立刻以闪电之势向前一刺,正中迟衡胸口。

    铛——

    清清脆脆的一声响,甘纳手执断刀,一手抚住了面具,红眸闪出不可名状的光芒,分不清是惊讶、愤怒、震惊还是赞赏,或许都有。迟衡稳稳站着,单脚跪地,朗声道:“末将冒犯郡王,请恕罪!”

    原来,就在方才那一瞬,甘纳刺将过来,迟衡见状,运起千钧之力,横刀一抹,直直斩断了他的长刀。重刀与长刀而相撞的刹那,刀光四溅,刀气刹那之间反射过去,直击甘纳的脸。甘纳见状一惊,急忙一侧脸,却也来不及了,刀气击在他的面具之上,只听见咔嚓一声,面具裂开。

    眼看护卫们都骤然紧张,纷纷了围过来,似乎要即可抓人似的。甘纳忽然一笑:“好刀法!本王欠的不止是一把好刀!”

    其他人舒了一口气。

    岑破荆上去致歉,甘纳一摆手,大度地说:“这样的比试才叫比试,本王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比试过了。有这么一身本事,他竟然,只是一个副都统?岂不是你的武艺更高!”

    岑破荆骇笑,连连自谦不敢当。

    甘纳若有所思,按住那已经裂开的面具,道了一声:本王去去就来,领主款待一下远道而来的贵客,而后飘然离开。留下的人都一起看迟衡,意思是:看,你怎么敢赢?这下,死定了!

    迟衡无辜地解释道:“我本来是准备败下阵的,他的攻势太迅疾,没等找到佯败的机会,就这样了,我已经尽力而为了。”

    容越担心地说:“面具都震破了,你的刀气也太吓人了吧,还是他的面具本来就不结实?把他惹恼了怕是死定了吧?不如,趁夜黑风高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迟衡安慰:“不要紧,甘纳怕是没动杀心。”

    “真的?”

    “真的!”岑破荆和迟衡异口同声地回答。

    果然,东领主十分有礼地将四人安顿好,丝毫没有对待囚犯或罪犯的意思。人皆敬爱勇者,显然,方才迟衡的出招让他也意外也佩服。

    也还有意无意地瞟着迟衡二人,迫得迟衡亲昵地揽住容越,忍不住各种不对劲,含情脉脉地低声说道:“容越,没事,即使不能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死,也无所谓。”

    声音不大,大家却都听见了。

    等东领主出去,岑破荆忍不住要爆笑。

    迟衡松开手,二话没说,拎起被子把岑破荆捂住:“笑笑笑!我让你笑!还不是你整出的事!”容越也七手八脚,把岑破荆按住了,猛捶一顿,曲央一人抱手看着他们胡闹。

    等闹够了岑破荆才钻出来。

    折腾一天,容越累了,倒头就睡,还睡得四仰八叉,一人把四人的地儿都霸了。岑破荆把他的腿往里一推,竟然都没醒,于是笑对迟衡说:“关键时刻,才知道谁能撑得住场子。该出手时,还是你行!”

    “什么?”

    “还能是什么,平常看容越好像大不咧咧,谁想连圆个场都扭捏,还是你厉害,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压得住场。”岑破荆想起迟衡将容越强制按在肩头的画面,忍俊不禁。

    “既然你把我们带到了沟里,我也得比划两下,是不?”

    二人背对背,依靠着,仿佛回到了夷州营帐里一样,从容越说起,说到紫星台,说到麻七麟,而后说到朗将,迟衡收住了口,岑破荆也没继续说下去。

    感慨了好一会儿,岑破荆问迟衡:“既不说罚,也不说放,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恐怕也在斟酌。条件大了,咱们做不了主;小了,他又吃亏。”

    “遇上他,至少福大于祸。”

    “对。我跟容越不至于立刻挨那九百鞭子,想想都疼。对了,甘纳会来到东领地,应不是偶然。炻州易主远近皆知,战祸绵延,身为相邻的郡地,东领地最近,多少得巡视一番,以免殃及自家。”

    说到甘纳,可是难缠,岑破荆停顿了一下,说:“按理,我应该根据军纪把你俩直接办了。不过,唉,这样吧,如果他们非要对你和容越怎么样的话,咱们就一起杀出去,把人保住再说。”

    “……没事,杀人惩罚这种事,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甘纳一开始就没下杀手,越拖,只会越有利。”迟衡宽慰道,“再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东边是我们炻州,西边是西南王的领地。炻州不争,不等于西南王不觊觎。何况西南王的势力是他的三四倍。当今乱世,西南王要有个动静,甘纳也很难自保。而且,这也是有渊源的,元奚国初建时,苦兹郡就是给元奚上贡,保得一方平安的。遇见咱们,说不定是想跟颜王军联合呢。”

    “你想得还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什么,先应着,应不过来时再说。”迟衡自信地说。

    不知想到什么,岑破荆忽然兴致来了,翻过身来:“迟衡,你砍最后一刀时,看清甘纳的另一边脸了没?是不是特别狰狞?特别恐怖?”

    “闪了一下,好像跟这边脸没两样。”

    “那他带个破面具干什么?”说起这个,岑破荆笑了,“欸,虽然红瞳看着太稀奇霸道,甘纳的半边脸,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是霸气又兼俊美的男子了,尤其是还有点邪乎劲,太叫人稀奇了。我若是女子,一定对他一见倾心。迟衡,你呢?”

    “自从见过朗将,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入我的眼。”

    “肉麻不肉麻。”岑破荆怪笑,“朗将是怎么给你下*汤的,能把你迷成这样?调兵遣将及征战魄力,朗将肯定是没话说。但单说长相,你把他夸得也未免太……”

    迟衡笑,顺口答道:“他在我眼里,什么都是最好的!”

    曲央冷冷地插话:“早点睡,留点力气,才能挣扎回去见你的朗将!”

    像六月的寒风,吹得人毛骨悚然。

    二人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