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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顾惜若脑袋也晕晕的,无暇顾及段天谌是什么神态,嘟着嘴咕哝了句什么,便用被子蒙住头,往后一仰就睡了下去。
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段天谌一眼。
段天谌颇感讶异,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疲惫之色,心头一紧,连忙扭头急道:“季先生,你快给若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才刚醒来,怎么又睡下去了?”
自然是没睡够了。还能怎么着?
季晓澜暗暗腹诽,却到底拗不过段天谌的恳求,煞有介事的走上前,给顾惜若把把脉,过了片刻,才缓缓道:“王爷,你不必担心。那解药还是很有效的。王妃既然已经醒了过来,就不会再昏迷过去。接下来,只要好生休养,定会恢复如初的。”
段天谌犹且不放心道:“你可别忘记了,若若还怀着孩子……”
经他这么一提醒,季晓澜猛地拍起自己的额头,像是突然记起顾惜若还怀着身孕的事实,又特意去把了一次脉,只是比之之前的漫不经心,此刻却要显得郑重了许多。
当然,这份郑重是对顾惜若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对顾惜若本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片刻后,他才一本正经道:“王爷放心,小世子安然无恙。说来也奇怪,尽管王妃前后两次陷入昏迷之中,且全身冰冷,可从脉象来看,此番波折磨难并没有波及小世子。想来,小世子也是个有福气的!”
这么说着,他那张老脸上也绽开了笑颜,许是受了未出生的“小世子”的感染,此刻看着正酣眠的顾惜若,也觉得顺眼了很多。
“的确是个有福气的……”段天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而后突然想起季晓澜的称呼,浑身一震,双眸里隐隐透露着难以名状的欣喜,“季先生,你……你说什么?若若怀了个男孩儿?”
季晓澜微怔,他又不是宫里那些专门给嫔妃看病的御医,并没有这般“奇妙”的本事。
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会当真了。
许是看出了他的无从启齿,段天谌心中也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轻松道:“季先生,我也就问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不管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都是我和若若的孩儿,并没有任何区别。”
更何况,他们还很年轻,以后还会有多少孩儿,谁又能说得准?
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在顾惜若怀孕两个多月后,身份尊贵的谌王爷终于体会到了将为人父的感觉,以至于心里的激动情绪久久不能平息下去。
待意识回笼,看到季晓澜好笑又无奈的神情时,不禁摇头,转身欲要往外走去,却觉双腿发软,身形一晃,险些栽到在地上。
季晓澜眼明手快的扶着他落座后,递过一盏茶,这才语重心长道:“王爷,虽说王妃身体抱恙,还需静养,可您也不能罔顾自己的身子啊!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还是赶紧去歇会儿吧。王妃这里,自有老夫和青竹这几个丫头照看着,断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
这话,他可是说得情真意切,自认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可段天谌听了,却是摆了摆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待感觉到脑袋里的晕眩感减少了些许,才笑着道:“季先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再者,我亦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又怎么会不懂得你所说的道理?只不过,若若一日没醒过来,我心中的担忧也无法彻底放下罢了。”
季晓澜在旁频频点头,脸上却是布满了不赞同。
在他看来,他所认识的王爷,就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纵然天快要塌了,也能很快就寻到支撑天地的利器,翻手覆雨间便可颠倒乾坤力挽狂澜。
可如今呢?
而眼前这个王爷,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他不会忘记,顾惜若昏迷的那段时间,王爷恍若失了魂般的失态,从中足可以看出顾惜若之于王爷的重要性。
认清了这一点,就算没有段天谌的吩咐,他也会全力以赴去尽到为人下属为医者最大的本分。如今,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王爷和王妃以及小世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就算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也会端正态度,不遗余力的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
段天谌终究疲惫至极,也无心与他过嘴皮子,暗自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坚持。不过王妃的安危要紧,在没确定王妃能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面前之前,还是得麻烦季先生费心照看了。”
季晓澜忙不迭点头,生怕点头点得慢了,引来他多心的担忧。
见状,段天谌心头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他知道,只要季先生能够摒弃对若若的成见,一心一意为若若着想,照看好母子二人的健康,并非什么难事。
如今这种情况,也是他乐意看到的,自然没有理由再继续坚持什么。
却见他走到床前,给沉睡中的顾惜若掖了掖被角,也不顾季晓澜仍在场,俯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便恋恋不舍的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季晓澜才缓缓转过身来,耳后似乎红红的,看着床上正酣眠的人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自顾笑了起来,摆摆手,径自走出了内室。
距离除夕也越来越近,一应事项也亟待解决,苍京的百姓经常见到裹着大氅的朝廷官员,风里来雨里去,形色里皆是掩饰不住的匆匆忙忙。
这个除夕,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
段天谌越来也忙,除却登基大典需要准备的一应事项,还有前段日子堆积成山的国家大事。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忽略刚醒来的小妻子,隔三岔五就把公务往王府里搬,尽可能争取出多点时间,来陪伴他的小妻子。
顾惜若的身子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偶尔还能在王府花园里溜溜。眼见自己的夫君这么忙,平日里除了命厨房准备好补养身子的药膳食品外,还不时去书房,帮他看一些奏章。
段天谌见之欢喜,也愿意将政事讲给她听,征询她的意见。
她本身就是个聪明的人,尽管灵魂穿越过来,看不惯这个世界的制度,可一旦正式并慢慢接受,她分析起时事并做起决定来,并没有女子惯有的拖泥带水手段绵柔。
为此,她还经常感慨起自己这如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和接受能力。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登基大典相关的事项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段天谌穿上那明黄色的衣衫,便可君临天下手握天下至尊之权。
而这段时间,无论是苍京内外,还是各处边境,皆平静得如同死水,让人心里堵得慌。
顾惜若扶着青竹的手,缓步走在抄手游廊之间,秀眉蹙起,暗自思考着现今的局势。
醒过来后,她整个人就变得很沉默,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现实中所熟知的一切人和事,可不知为何,又一次经历过之前的事情,竟有股恍如隔世的错觉,也像是在梦里花光了所有的力气,醒过来时却也委实疲惫至极。
如此异常,自然也落入了她的夫君眼里。好几次看到他欲言又止,她心中却莫名堵得慌,想要说出梦中的事情,可转念一想,还是默默吞咽入喉。
她想,自己想要的,并非是谁的宽慰,而是自我的纾解和释怀。
纾解了,释怀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这么想着,她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许,青竹等人不敢多加耽搁,同时也担忧着她腹中的孩儿,一面迈大步子跟上他的脚步,又一面劝慰她仔细自己的身子,一时间,游廊里衣袂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约莫一盏茶后,一行人终于走到了书房门前,守在门外的侍卫见到顾惜若缓步走来,连忙躬身行礼,却被她抬手阻止,“王爷书房里还有谁?”
“回王妃,王爷正在与青渊侍卫谈话。”
“谈多久了?”
“将近一个时辰。”
顾惜若眉眼间笼上一层淡淡的愁绪,青渊那个人,她也曾见过几次,也清楚他是除了青擎和青冥之外,唯一能够让段天谌放心的属下。这段日子一直都没见到他,便想着他被段天谌派出去执行公务了,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候——除夕日的前两天。
她心中莫名不安,扶着青竹的手,大步往前,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转过书房中的檀木架子,却正好看到低声谈论的两人——他的夫君段天谌,和一身黑衣劲装的青渊。
谈论声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她心生不悦,眸光凌厉的扫过青渊,捕捉到他浑身上下浸染的风尘仆仆和眉眼间的疲惫,便也惊疑道:“我打扰你们的谈话了?”
“怎么会?”段天谌起身走向她,越过躬身行礼的青渊,径自走到桌案后的椅子上,待察觉到她的手是温暖的,唇角轻勾道,“这个书房,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还会说出这种混帐话?”
当着青渊的面儿,他居然也敢这么说,作为王爷的优雅形象呢?
段天谌眼尖的瞅见她双颊上浮现的两朵红晕,暗暗郁闷自己的小妻子何时变得如此脸薄时,随即挥退了青渊,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双腿上,柔声道:“若若,不是要你躺着好好休息么?这大冷天的,怎么还四处乱跑了?”
听他这么问起,顾惜若也抛却了刚才的羞赧,一脸严肃的问道:“段某人,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召见青渊?之前我可没有看见他,是不是又被你派到哪里去了?”
段天谌眸光微闪,却是笑道:“召见青渊,自然是有要事。否则,你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待在冷冷的被窝里?”
这人……
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她连续昏迷了两次,又醒过来后,总觉得不仅自己变了不少,就连面前这个男人的脸皮也越发厚了起来。
她稳了稳心神,刻意忽略掉某人的调侃,锲而不舍的追问,“你别给我岔开话题!老实说,你突然把青渊叫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有什么事儿,非得在天黑之后说?
段天谌有些讶异于她的穷追不舍,眸光闪了闪,继而问道:“若若,你别乱想。哪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我说出来糊弄你的。你的感觉那么敏锐,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窥出些许端倪,我都要自认不如了,哪里能瞒得住你什么?”
说着,他抬手,揉了揉她红润的小脸蛋儿,“乖,不要胡思乱想啊!”
“是么?”顾惜若不确定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惊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