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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映雪的小脸儿唰一下就惨白如纸。
就算她不知道,顾惜若最终想要做什么,可这般架势,仿佛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她的脸上,完全不给她任何的面子。
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她缓缓站直了身子,面含希冀的往王府里望去,期待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能从里面走出来,给予她最直接的鼓励和安慰。
可直到几根粗重的麻绳被丢到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别说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了,就连只苍蝇都没有看到。
顾惜若时刻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到这个时候都还惦记着自己的男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重重的咳了几声,弯腰捡起那几根比她胳膊还要粗的麻绳,瘪了瘪嘴,眼眸里狡黠的光芒蓦地闪过,唇角也跟着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迈开步子,正要走上前,却被横空窜出来的骆宇拦住,急声劝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说,映雪公主也是东梁国的公主,您就算有再多的怒气,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发泄到她的身上啊!”
顾惜若微怔,拗了拗手里的麻绳,斜睨着他,凉凉道:“骆宇,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佘映雪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关心她?”
一次是这样,她可以理解;可每次她要对佘映雪做什么的时候,骆宇都出来阻止,这就太不正常了。
难不成,这佘映雪和骆宇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若真是这样,她就该好好提防一下了。
思及此,她懒懒散散的神色也变得格外郑重起来,那双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瞬间捕捉住骆宇的双眸,宛若黑夜里飞行的苍鹰,快,狠,准,教人不敢逼视。
饶是骆宇如何关心佘映雪,在这样明亮的眸光下,也忍不住快速收回视线,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
“怎么?问你个问题就这么难吗?”顾惜若秀眉微蹙,双瞳里开始浮现出不悦之色,却见她话锋陡然一转,厉声质问,“骆宇,你该不会真的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吧?”
起初,她的声音还十分和缓,骤然的一转,恍若晴天霹雳立地劈下,震天动地,几欲将整个天地劈成两半。
骆宇心神巨震,不自觉的绷直了身子,连忙收起多余的心思,恭恭敬敬的回道:“王妃,您可真是冤枉属下了。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王爷有害的事情。尽管属下多次阻止您,那也是为了公事。”
他说得情真意切,信誓旦旦,就差没有举起手来表明自己的忠心了。
顾惜若见状,心里的疑虑顿时打消了些,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便也将此事暂且揭过。
“既然你和她没没有关系,那就赶紧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惩罚。”说着,她拗了拗手里的麻绳,特意举到他面前,示范了下,看得骆宇心惊胆战,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骆宇还欲再说什么,却见她眼刀儿一横,其中浓重的警告意味,仿佛一把利刃,将他伸出来的脖子横空切断。
刹那间,他仿佛闻到了脖颈处鲜血淋漓的浓重腥味。
就在他发愣的一瞬间,顾惜若已经拿着麻绳,款步走到了弱柳扶风的佘映雪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佘映雪被她这样的架势震慑到,不自觉的往后退去,一不小心踩到拖曳在地的裙裾,身子一个后仰,就要往后摔去。
所幸她的贴身婢女时刻警惕着,在她身心不稳的第一时刻里,就立即转到她身后,稳稳的撑住了她的身子,止住了后退的冲势,才堪堪停下并稳住了身形。
饶是如此虚惊一场,她那妆容精致的小脸也惨白惨白的,鼻翼上似乎还沁出了一层薄汗,在深秋微冷的日光下散发着刺目的光泽。
惊魂甫定时,她一把拂开身旁婢女拭汗的手,捏着帕子,满带苦楚,直接冲顾惜若叱道:“谌王妃,本宫知道,此前得罪了你,你心中无法释怀。可你不觉得,你此番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了吗?本宫怎么说,都是堂堂的东梁国公主,你就算再如何嚣张跋扈,也不能置两国的颜面于不顾吧?再者,为妻必贤,你如此蛮横不讲理,就不怕抹黑了谌王的英名与声誉?”
顾惜若很不屑于与她过嘴皮子上的招儿,甚至她都已经在心里默念,若是佘映雪就此离去,她绝对会好言相陪好礼相送,指不定还会说句“走好欢迎下次再来”诸如此类的客气话。
可要怪就怪佘映雪太不识趣,非要往她跟前凑。
饶是再好的脾气,都会被这般死缠烂打给缠到没耐心,更何况,她本身就不是个耐性好的人!
是以,当她手里扯着麻绳,一步一步逼上前时,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这张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又有多勉强。
半晌后,她绷得冷峻的脸上乍然绽放出一朵花儿,鲜妍明媚,整体看去,却又是极具违和感,“公主,你这话可是说错了。只有心胸狭隘之人,才会时时刻刻都惦念着过去。我心胸宽广到可以容纳百川,又岂会记得你过去犯下的那些错?人嘛,年少轻狂也是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那剪水双瞳里满溢出闪闪精光,在佘映雪的肚子上溜了一圈,忽而别有意味道:“不过,如今公主可是快要当娘的人,年少轻狂的岁月也一去不复返,还是悠着点儿吧。”
虽然她说得格外真诚,可落入佘映雪的耳中,这一番真诚的告诫也成了教训。
尤其是瞥见她悠然自得的把玩手中的麻绳时,一股无名火便蹭蹭的冒起来,却碍于她的强悍武力,刻意收敛了些,没有明目张胆的对上,“谌王妃,你别试图转移话题。”
顾惜若讶然一笑,将手背到背后,狡黠的笑道:“公主,我可没转移什么话题。你无非就是怨我,不让你走入谌王府吗?我也想通了,横竖不能拦你一辈子,也不欲在此问题上与你多加纠缠。”
佘映雪暗暗得意,抬眸又瞥见某个女人笑如狐狸的狡猾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不自觉的多了几个心眼,“你会有那么好心?”
哼,她当然没那么好心。
敢觊觎她的男人,她不叫身后站着的那些侍卫一拥而上将其轰走,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又怎会如此和颜悦色?
不过,看来这个公主还没到头脑发昏的地步,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知道对她警惕,果真是孺子可教也。
不过,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孺子”,顾惜若自认为没有做不到圣母,使劲儿的扯了扯手中的麻绳,缓缓逼上前去,“公主说得对,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何况,谌王府的大门,也不是谁想要进去,就可以进去的。否则,这府邸还与寻常的茶馆酒肆有何区别?你说是吧?”
佘映雪闻言,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狠狠的绞着帕子,冷冷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哦,没怎样,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声,”顾惜若举起手里的麻绳,朝她示意了下,如愿看到她霎时不安的神色,立即道,“谌王府,还是随时欢迎你的。不过,为了以示你身份的特殊,本妃特意命人寻来了这样的礼物,给予你有史以来最难忘的谌王府之旅。相信,你会满意的。”
“你想要做什……啊……”佘映雪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去。
却不想,原本还在顾惜若手中的麻绳,竟像是被谁注入了鲜活的血液有了生命,游龙般蜿蜒快速的冲她窜来,眨眼就缠在了她的腰腹处。
她诧然大惊,欲要挣脱此间的束缚。
奈何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到底没能使上多少力气,几番挣扎之下,非但没有解除身上的束缚,反而有股越勒越紧的趋势。
看着绑在腰上的粗大麻绳,她忽觉有些喘不过气,倏地抬眸,欲要指责那该死的罪魁祸首。
不成想,顾惜若根本就不给她指责辩解的机会,小手一抖,那麻绳就乖乖的蜷回了她的手中,连带着将人也困在了怀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顾惜若,本宫警告你,你不要太目中无人了。如今本宫还身怀有孕,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你承担得起吗?”想动却动不得,佘映雪既恨又气,美目里喷火欲燃,仿佛下一瞬就能将顾惜若烧成灰烬。
身怀有孕?
顾惜若微怔,随即瞥了眼她的肚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若不被人这么提醒,她还真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是身怀有孕的。许是穿衣宽松的缘故,乍一看去,根本就看不出是否显怀。
再者,佘映雪这张小脸儿神采焕发,连半点孕妇该有的迹象都没有,倒是容易教人忘记她是孕妇的事实。
其实,说起来,她对这个佘映雪还是十分佩服的。
不为别的,就凭“厚颜无耻”这一项,她就要甘拜下风,感慨一句“自愧不如”啊!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面前,佘映雪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孩子”这个事儿,似是认定了这个孩子就是段天谌的,从而借此机会狠狠的刺激她。
这样的胆量和底气,她都不知道,佘映雪是从何得来的。
她垂眸轻笑了声,目光在那肚子上留恋了一圈,随之抬起头,冲佘映雪笑道:“公主不说,我倒是忘记了,你还身怀有孕呢。正好,我最近发明了一样新鲜好玩的游戏,专门针对孕妇的。你赶上来,可真是巧了。我这就带你去你去体验一番。”
佘映雪心中打了个突,不知怎的,心中蓦地升腾起一股寒意。
你赶上来,可真是巧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诡异?
就好像是说,刚想要找个体验“死”是何种滋味的人,刚巧你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她欲要挣扎,奈何那边顾惜若已经准备好,扣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就带着她往巍峨挺立的大门上跳。
骆宇见状,连忙也跟着纵身跃起。
不想,半路却横空冒出两个黑衣人,将他的动作直接拦住,并趁着他仰头的瞬间,出其不意的点了他的穴道。
“你们……你们快点解开本公子的穴道……如此纵容王妃做错事,你们这是助纣为虐危害人间,你们知道么……”
他就那么嚷嚷着,脸上的焦虑显露无疑。
只是,那两个黑衣人事先得到了顾惜若的吩咐,对他的嚷叫也是无动于衷,淡淡瞥了他一眼后,便见他们走下台阶,将围观的人群恭敬礼貌的赶走。
不一会儿,谌王府门前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而佘映雪到底是长于深宫的女子,平日里也算是循规蹈矩,不曾做过半点出格的事情,甫一离地在半空中跳跃,那种脚踏虚空的不踏实感瞬间袭遍全身,仿佛下一刻她就会飞速坠落到深渊当中一样。
极度的惊恐之下,她唯有尖叫出声,方能缓解一些心中满满的恐惧。
“别叫了。待会儿还有更好玩的。”顾惜若冷笑了声,唇角勾起的弧度凛冽而犀利,仿若晨间叶上的露珠,叶尖处承载着一夜侵袭的森冷,于晨光中露一方锋锐尖利的刃尖。
这些日子,她总是有意去加强自己的武功,尤其是在轻功和内力方面,更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夫和精力。
在她看来,以后就算不能打得赢敌人,也要有足够的资本去逃跑,保证不成他人的拖累。
想法是挺美好的,奈何她已经过了最佳的练武年纪,此刻纵然花上许多时间和精力,也不过是换来个“事倍功半”的结果。
不过,好在本尊的武功底子也不算差到无极限,再有段天谌这一高手的指点和教导,她自己又肯吃苦用功,进步还是有的。
两个女人就这么跳上了谌王府高高的门上,一个惨白如纸惊慌失措,一个气息微喘神情愉悦,尤其是后者看着前者的小眼神里,从里到外都充满了算计。
不经意间对上这样的眼神,佘映雪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去,不想门上的位置并不是很大,她这么一退,差点就一脚踩空跌落下去。
“唉,公主,你可得小心了。别到最后,游戏没完成,却已经玩出心脏病来了。”顾惜若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将某个惊魂未定的女人乖乖的拉扯到了自己的身边,气死人不偿命的道,“休息好了么?咱们要开始玩游戏了哦!”
这么说着,她已经低下头,手指灵巧的栓紧了麻绳,自己却是已经握住了麻绳的另一端。
“顾惜若,本宫也不求能够进谌王府了,你还是赶紧把本宫放回去吧。”像是猜到了什么,佘映雪刹那间面如人色,保养得益的双手紧紧的握住顾惜若绑绳的手,丝丝颤意自她手心传递给顾惜若,几乎是哀求道。
顾惜若螓首微垂,并未抬头看她,末了,还晃了晃手里的麻绳,不出所料的看到佘映雪剧烈颤抖的身子,唇角的讥诮更明显了几分。
她弹了弹食指,颇是漫不经心道:“公主,我记得咱们在岐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安安分分的过你的日子,千万不要来招惹我。很显然,你没把我这话听到耳朵里,反而是耐不住那无上的虚荣心,意图在我面前挑衅示威,给我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忽而变得飘渺遥远,尤其是挂在唇角的那抹讥笑,越发刺眼。
佘映雪心一慌,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理清自己的思路,“顾惜若,本宫承认,此前不更事,惹下了太多的麻烦。可本宫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如此愚蠢了。本宫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你在做之前,是否得考虑下本宫肚子里的孩子?那好歹也是谌……”
“给我闭嘴!”不等她说完,顾惜若就猜到了她后面的话,直截了当的打断。
佘映雪以为她心虚难过了,也顾不得害怕,竟还挑衅的问她,“怎么?听到‘孩子’这两个字,你心慌了,心里不好受了?知道么,在被你挡在谌王府门外,接受那么多贱民的围观时,本宫也是这样的感觉。”
顾惜若静静的看着她,就像看无可救药的疯子。
她从来都想不明白,佘映雪是从哪里得来的证据,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段天谌的。
此前,她也曾经问过段天谌,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虽说当时他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可至少也说明,这不是他的孩子。
对他,她绝对是相信得过的。
可佘映雪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疯,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心不心虚,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你想要在我这里找虚荣心,很抱歉,你估计找错对象了。”她努了努嘴,示意了下底下站着叫嚷的骆宇,状若无意的揶揄道,“或许,从一开始,你该去骆宇那里找存在感。说不定念在那所谓的两国关系上,他还会虚心假意的夸奖你一番,居然如此伟大的顶着未婚的帽子行此等无耻之事。”
佘映雪抖着手指,指着她,脸色涨红涨红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还欲再说什么,顾惜若已经没了与她对话的心思,将她往下一推,手中的麻绳也跟着急速拉开。
“公主,今日天高气爽,你我来玩玩这个好玩的游戏啊!你可要记住了啊,这是叫蹦极。”
“啊——”
“公主……”
撕心裂肺的尖叫和着骆宇凄厉的呼声,在顾惜若的耳边不住回响。
看着那急速下坠的人,她眸光略显复杂,有那么一瞬间,拉着麻绳的手就要往上提,想要把那个女人提上来。
可最后,她动了动手,还是没这么做。
一直以来,她对佘映雪的种种挑衅都不放在心上,一方面是觉得,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在她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不触到她的底线,她也懒得理会,另一方面则是想要“一击必杀”,彻彻底底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如此一来,日后佘映雪也许会念在她的“强悍”上,不敢与她多加纠缠,整个人能够变得识趣点儿。
不然,一次又一次的出手,非但没能给对方一记惨痛的教训,反而是让对方越挫越勇,如此情况,可就不会是她愿意看到的。
可对一个孕妇出手,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以至于她此刻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整人的兴致盎然,而是眸光紧紧的盯着佘映雪,随着她手中绳子的上下摆动而不住尖叫。
只消那个女人求饶,她就立即将人拉上来。
而佘映雪被推下去后,蹦不蹦极,倒是没记住,她惟一的感觉就是整个人快要死了——
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心跳加快似乎有瞬间的停止,睁开眼四处看,却发现天旋地转,浑身轻飘飘寻不到丝毫的落脚地。
这不是快死的迹象么?
她忽然有些害怕,极度的恐惧之下,嗓音也随之失去,张了张嘴,竟连个最简单的“啊啊啊”都没能发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袋里嗡嗡嗡作响,空白一片,恐慌如潮水般凶猛的漫上心头,在自由下落中,她不住的摇头。
不,她不要死!
绝对不要死!
她若死了,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对,孩子!她的孩子!
像是溺水之人终于发现了一棵救命稻草,此时于佘映雪而言,肚子里的孩子就变得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她可以满含不甘离开人世,可是她的孩子却不能。
强烈的意念将她从无力状态中解救出来,下一瞬,她又张嘴大叫,凄厉里满含恐慌的声音刹那间飘散在半空之中。
“谌王妃,我知道错了。你快点把我放下来。我肚子里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自她被顾惜若推下,骆宇就紧张的盯着那道身影,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沙哑好不凄惨,整个人也变得面如死灰。
奈何他想动不能动,只能是不停的冲顾惜若喊。
“王妃,属下求您了。映雪公主还怀着身孕,万不可经历太刺激的事情。您这么做,会出人命的。属下求求您了,请放了映雪公主吧。”
他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仰首看顾惜若的姿势,看着佘映雪被拉起又被放下,反反复复的出现在他面前,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袭遍了全身。
他只觉手脚冰凉,整个人已经麻木得不知冷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耳旁凄厉尖叫不止,几欲让他抓狂成疯。
若是可以,说不定已经跪到地上,苦苦哀求了。
顾惜若见状,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恐怕经此一事后,佘映雪见到她,都要绕着走,而她在苍京中的“恶名”又多了一项——罔顾人命。
此时此刻,她暂时没功夫去理会这些事情,当即灌注了真气,使那麻绳停下来,而后慢慢的将停在半空的佘映雪吊下去。
下面,已经安排了青云和青朵接住。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气流声,仿佛利箭破空而来,劲风呼啸,直直冲向青朵和青云。
连续两声“哎哟”,青朵和青云像是被什么砸到了般,径自倒向一旁,却正好将佘映雪落下的位置空了出来。
如此一来,佘映雪面朝着的,就是那块青石地面。
二者之间,竟只有半人高的距离。
顾惜若暗道不好,连忙停住了放开麻绳的动作,并飞快的打了个手势,但见原先困住骆宇的两名黑衣人齐齐行动,一人解开骆宇的穴道,另一人则是猛地扑过去,企图赶在佘映雪落下之前,将她接住。
不想,又一股劲风袭来,此次却是冲捆绑着佘映雪的麻绳而去。
只听一声脆响,那粗大的麻绳竟像是被刀当场劈开,一分为二,原先已经止住下落之势的佘映雪倏地往下坠,眼看就会撞到地面。
顾惜若猛地丢掉手里的麻绳,纵身跃下,并使劲儿催动内力坠落。
奈何彼此之间的距离太远,她就算是使劲儿的赶,也无法赶在佘映雪下坠之前赶到。
而原先那名奔跑过去的黑衣人,本来已经快到下面,不成想,也遭遇了与青云青朵类似的事情。
眼见佘映雪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从而砸得鼻青脸肿肢体残废,甚至顾惜若都能想象得到那砰然撞地的巨大声响,一道身影如云般飞掠了过来,赶在佘映雪坠落前的零点零一秒,及时将其提起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将她抱在怀中,避免了血光的出现。
顾惜若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坠落过程中,也没怎么注意,直接抬起袖子擦汗。
待意识到自己还处在半空之中时,她心里一抖,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稳住自己的身形,下一瞬,却被抱入了一个温暖干爽的怀抱里。
那一瞬间,她顿时浑身放松,任由及时赶来的那个人将自己抱到地面。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没事吧?”段天谌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并抬起袖子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问道,“都出了这么多汗,可是被吓到了?”
顾惜若呼了一口气,拿手扇了扇,也没想起这些日子还在生他的气,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可不是被吓到了吗?
若佘映雪真被摔到地上,这事情可就闹大了,一个搞不好,脑袋都会因此丢掉的。
她下意识就看向佘映雪,见她被南阳侯孟昶打横抱着,唇色发白,面如死灰,眼睛也半开半闭着,死寂而空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生机。
“她……她不会有事儿吧?”顾惜若对了对手指,神色莫辨。
段天谌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上前,“有没有事儿,看过才知道。骆宇,你赶紧给她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骆宇就已经飞也似的跑了过去,在孟昶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到地面上时,他连忙脱下外裳铺在地上,给她把脉。
如此体贴的动作,引得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骆宇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思量。
“青云,青朵,你们过去帮忙。”顾惜若抿了抿唇,眸光几番变幻,终于还是立即如是吩咐道。
青云和青朵本就因刚才的失策而羞愧在心,此刻自是快速的跑上前,蹲在佘映雪旁边,擦汗的擦汗,盖衣裳的盖衣裳,尽量配合着骆宇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骆宇才缓缓收回了手,神色凝重的看着佘映雪,眸底深处蓦地划过一抹痛色。
“如何了?”顾惜若耐不住如此异常的气氛,连忙走上前一步,“若是情况不大妙,不如先将她抬入王府里……”
她忽然停住了。
只因骆宇猛地抬头看向她,那双眸子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如一道强光,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紧了紧袖中的手,一言不发。
“王妃,在您的眼里,是否从来就没考虑过映雪公主的生死?”骆宇将自佘映雪肩头滑落的衣裳拉起来,眼睛却依旧不离开顾惜若,吐出来的字句,清晰明白,冷酷无情,“又或者,在您的眼里,除了您所在乎的人的命,其他人的命就如蝼蚁般不值一提,甚至是必须供您任意玩耍?”
“骆宇,你怎么说话呢?”察觉到小妻子的反常,段天谌立时大喝。
不想,往常对段天谌无比恭敬的骆宇,此刻却显得格外漫不经心,甚至对段天谌这样纵容顾惜若的举动,感到一阵阵的深恶痛绝。
他自嘲一笑,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属下忘记了,就是因为有王爷暗中的支持,王妃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说着,他忽然绷起了脸,直直跪了下来,看向段天谌,恭恭敬敬道:“王爷,属下知道,自回到苍京后,您一直都让人监视着属下的一举一动,也想要查清楚在东梁国发生的一些事情。如今属下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您,您不必再查了,您之前所猜想的,都是对的。”
顾惜若霍然看向段天谌,无声询问着他的意思。
段天谌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而是定定的看向骆宇,淡淡道:“这么说来,你是终于有了主意了?”
骆宇垂在身侧的手蓦地紧握成拳,在那样淡然无波的眼神下,顿觉自己的肮脏和不堪。
尽管此前也想过,彼此之间会走到这样的结果,却没有想到说出这些话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还以为,因着顾惜若如此残忍无情的手段,自己说出这些话时,内心里的挣扎会在彼此的抵消映衬之下,变得不那么浓重,甚至是会如他所想的那般,刹那间消散无踪。
可真正经历时,才猛然意识到,这些挣扎并不会因此减少。
该有的,该多的,一点都不少。
脑中不断的闪过这些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说不难过,那也是骗人的。
却没想到,这一份情谊,竟会因为两个女人而宣布结束。
从此,主仆之恩,不能继续——
值得吗?
或者,不值得吗?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对此感到十分无所谓了。
“属下忠于您大半辈子,在此事上对不起您,属下无颜再在您手下待下去。今日趁着这契机,属下也把话跟您说清楚。自此之后,属下再不是您的属下。可即便如此,昔年您的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将来若是有需要属下献命的时候,还请您告知一声,属下定然不会说个不字。”
话落,他朝段天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已然变得十分陌生。
段天谌眸光复杂的看着他,与之坚定的视线对上,神色越发变得深沉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骆宇也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脊梁挺直,神色恭敬。
半晌后,段天谌才缓缓开口:“起来吧。你有这样的想法,本王也不强留。但望今后你能记住本王曾经的劝诫和教诲,勿要因为躺在你身旁的这个女人而身陷囹圄,作茧自缚。此前的事儿,本王也不去追究了,就当全了你我之间二十几年的主仆情分和,兄弟情谊。”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骆宇一直紧绷的神经蓦地放松了下来,无数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就如一根稻草,被这些看似极轻实则重如泰山的东西压垮。
忽然之间,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一直撑在头顶的那片天倾塌了下来,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无数情感尽数积聚在他胸腔中,等待着他所允许的爆发。
可他没有爆发。
而是又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打横抱起陷入昏迷的佘映雪,笨拙的躬身行礼,看向顾惜若的眼神里却满是不屑,“王妃,以往映雪公主对你所做的事情,今日也遭受到了惩罚,从此也该恩怨两清了吧?今日,我从这里带走她,还请您成全。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国公主,她安然无恙,或许会省去很多麻烦。”
顾惜若默然。
似乎也不指望能得到她的回答,骆宇垂眸看了看怀中仿若死去的佘映雪,眼眸里盛满了痛色,只是在抬眸看向顾惜若时,又被他隐藏得无影无踪。
他对上那明亮的眸子,唇角却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冷笑着道:“王妃,下次要救人之前,记得提前跳下来。事后再跳,只会贻笑大方,宛若小丑。”
段天谌顿时绷起了脸色,双瞳里翻涌着狂风暴雨。
“呵……”顾惜若自嘲一笑,握住了段天谌的手,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佘映雪身上,清脆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情感,“下次,我绝对不会再救人。”
省得日后想起来后悔。
哦,不,她现在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骆宇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说,一时怔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他猛地转身,抱着佘映雪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段天谌走到顾惜若的身旁,揽了揽她的双肩,柔声问道:“可是有些不舒服?不舒服就说出来。”
顾惜若摇摇头,“没事。你是何时发现骆宇的异常的?”
段天谌展颜一笑,伸手抚顺了她鬓边的碎发,“就在离开谟城之后。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奉命行事,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发生了佘映雪的事儿,才开始有所察觉。不过,真正确定,却是在回京之后。”
说着,他便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敢……”顾惜若讶异的抬眸看他,想到刚才他问起的一句话,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此事么?”
段天谌神秘的摇头,但笑不语。
顾惜若心中了然。
若是骆宇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此事,恐怕此刻就不会做出这般意气用事的事情来了。
当然,这也不算是意气用事,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有段天谌庇护着,绝对是最安全最有效的抉择。
而骆宇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是认为没有必要,还是不想再与谌王府有任何瓜葛?
眼见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段天谌也不去打扰她,而是看向旁边百无聊赖的孟昶,微微颔首,“南阳侯,许久不见。今日多亏你及时出手相救,否则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孟昶心中苦笑。
他相信,就算他不出手,佘映雪也不会有任何的事情的。
当时,这个男人就站在门边,看着佘映雪坠落而不出手,用意如何,他也不敢去深究。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可是他有十个脑袋都不敢得罪的。
“王爷严重了。”他拱了拱手,笑着道,“正如骆御医所言,映雪公主始终都是东梁国的公主,微臣这么做,也不过是从大局出发而已。日后,皇上问起,群臣问起,微臣也是这么说的。”
段天谌眼里划过一丝满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南阳侯来此有事儿?”
“的确。”孟昶别有意味的看了下顾惜若,欲言又止,而后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于矫情,连忙说明来意,“回王爷,微臣前来,其实是有事儿想找王妃帮忙的。”
段天谌讶然一笑,回头看了看径自处于沉思中的某个小女人,忽而伸手揉乱了她的发,气得某女怒瞪着他,双眼若铜陵那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