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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亩鱼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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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时刚好下午4点整。这个时间大伯母是在家的,她自从前年媳妇给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没怎么下地干活了,专门在家带孩子。玉如义的大伯则继续去南边百里外的金楼镇矿上打钻放炮,虽然危险,但收入还可以,一个月工资能拿到千来块,有时候发现好的矿石会趁机捞点自己去外面找磨砂加工作坊,一次能得个上百克的黄金,一年能捞个两三次,也不是每次都能有上百克的,有时少点能有80来克,1999年的国际金价才250到300漂亮元一盎司,一盎司等于28.克。我们国家的黄金价也就110元左右一克,实际在私下的黄金交易中只有100元左右。这样算下来,一年收入有三万多元。玉如义大伯在这一带算是比较能挣钱的人了。

    玉如义的大伯50来岁,叫玉园,玉如义的曾祖给孙子取名也够厉害的,不仅取单名,还是想起啥就是啥。据说当年奶奶生大伯那天曾祖从菜地里忙完回来,听说奶奶给生了个带把孙子的,欢喜得不得了,爷爷问他取个啥名好呢,曾祖说,刚从菜园回来就遇到这么一大喜事,看来菜园是个吉地,叫玉菜,然后摇了摇头,这个玉菜不好,还是叫玉园吧。大伯的名字就这么给定下来了。曾祖给孙子们取名不光老大跟老四名字取得简单粗暴,其它几个兄弟姐妹也是如此被照顾有加的。比如玉如义的二姑就叫玉桃,三姑叫玉柚。只有五叔是爷爷给取的名字,曾祖在五叔出生前半年就已经去世了,五叔出生时正是大跃进如火如荼之时,因此五叔就叫玉跃进。大跃进之后接着三年闹饥荒,五叔算是运气比较好的,居然没有在饥荒之年夭折。

    堂哥玉罗成,今年二十五岁,在南方特区的一家家具厂做外贸跟单员,听说收入月入5000多,已经超过在外打工的绝大多数人了。堂姐则嫁到离这里有五十多公里的双阳镇谭家村了一户姓姚的人家,夫妻都在外面打工挣钱。

    大伯母的娘家人在镇上有房子,平时去镇上买点什么或者去赶集逛逛也去娘家走动走动,方便极了。大伯母叫孙良燕,50岁,个头有一米五八,一百一十斤,不显瘦,也不显胖,刚刚好的身材。脚穿三十五码的平底鞋,脸长得嘛浓眉大眼,高鼻梁,海口薄唇,这个薄唇只是相对嘴大而言,并不是看不出嘴唇的那种大,其实吧她的嘴唇看起来还是蛮漂亮性感的。农村妇女不化妆,本色纵使显老一点,也老不到哪里去,只是皮肤稍暗了点而已。

    大伯母家现在住的这栋一层的吊脚楼木房子是二十年前建的,大伯一家说等镇上的房子建好后一家搬去镇上住,到时候这栋木房子就空着,说是等大伯老了再回来养老用。大伯他们1995在镇上买了一块地基,离娘家约五十米远的临街房子,是一户唐姓人家高升后在县里买了房子,然后就把镇上的两间房子和一块两分地的菜地以五千元的价格卖给了他们家。当然这个房子是大伯母娘家人给帮忙找的。现在镇上那个一层的房子还没有拆,听说大伯家准备明年把那房子拆了在原址上建三层楼房。堂哥原本是不同意他们在镇上建房子的,认为把那个一层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就可以了,再说堂哥现在工资不错,打工的那个特区城市的关内房价高了点,在四千到七千左右一平米,现在是买不起的,不过关外房价还行,高一点的三千出头,低一点的二千五一平米,一百平米的房子也就三十多万。后来大伯说不需要他出钱,也就没话说了,再劝说爸妈放弃建房就是无理取闹了。

    大伯的房子在玉如义房子后边五十多远的山弯边,从玉如义家的房子右边上去两级田后,然后从第三级田西边顺着田埂路一直到大伯家的院门口。第三级田埂比大伯家的院门低三十多公分。地基比玉如义家房子高十来米,视野开阔,整栋房子从上午八点多到下午从西边山口落下前都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

    在院子外面玉如义就大伯母大伯母的叫着,然后听见从屋里传出一个中年女人声音“唉”的答应着。走进院子,前面是一栋两房一屋的三间瓦屋,两房是房间下面悬空的吊脚楼子屋。江南一线比较潮湿,落地屋没有防水处理住着很容易生病的,故一般落地屋都会连着建吊脚楼作为卧房用,一般这种吊脚不是很高,下面用于吊脚的柱子高的有将近两米,这是可以作为灶屋和放杂物用的,吊脚柱低一些的有将近一米左右,再矮就不怎么防潮了,也就没有意义了。

    玉如义几步上到台阶,然后迈步跨入右边落地屋里,只见大伯母正在灶台边切一块刚用开水烫过的瘦肉,应该是给孙子做瘦肉汤的吧。略一环顾屋里,没有看见小侄子,也没有听到声音,应该是睡着了放在房间里了。玉如义把拎来的东西放在进门右侧的地上,然后跟大伯母说一声“大伯母,东西放这儿了”转身就走,这时孙良燕叫住了他‘小义,东西多少钱,明天给你“。

    玉如义”说34块“。

    玉如义知道现在大伯母给侄子做吃的,还有可能大侄子在睡觉,如果此时稍有干扰侄子可能会醒来,到时候边哄边忙着做饭就很难受了。再说大伯也不会跟他赖这账的。说完就走了。不是他不想待一会儿,而是自家院子里还放着一百多斤苞谷等着他送去鱼塘边饲料房加工呢。

    回家后,玉如义用手推车把一百五十斤的苞谷运到西边两里外的守鱼的小屋处放饲料的屋里。守鱼的棚屋和饲料房在堤坝的东头空地上,从外向里依次是一间卧室,一间杂物间,一间饲料间,也是饲料加工房。这三间小屋都做了地面防水处理的。

    把苞谷袋子的绳解开,铲一些苞谷放粉碎机的料斗里然后开动机器,接下来一个半小时都是饲料房里待着的,直到一百五十斤苞谷全部粉碎完了,机器的轰鸣声才停下来。

    粮食粉碎加工产生的粉尘还是很多的,此时玉如义的头上撒上了一层白色的灰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八十岁的小老头似的。找来一条毛巾在身上拍了拍,双手在头上的前后拂了拂,再去用水桶接半桶水,抹了一把脸,准备推着斗车回家去。至于鱼饲料接下来的调配和挤压成型和烘干工作等明天再来做。

    回去之前,他围着鱼塘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异常,比如是否有死鱼出现,岸边有没有老鼠钻洞,还有看看增氧机是否在工作等等。

    这鱼塘是建在一条小山谷中的,堤坝下方一百米是县级公路,从公路到这堤坝上有一条临时修的简易公路,够一辆车通行。堤坝高度十三米,上底宽15米,下底宽10米。堤坝很小,到了堤坝上向里边山谷看去,却有十多亩的面积。当初玉如义只是想建一个五米高的堤坝,那时设想的只是弄个二三亩大小的塘就够了,后来等那怀仁来一看,建议他们要建就高点建,提高八米就可以拥有十多亩的大小的鱼塘,比起二亩鱼塘的产出量要大多了。于是就把计划改成堤高13米。结果是家里债台高筑,到现在还欠着五叔家的钱呢。

    鱼塘两边都有小道可供人行走,都已经太阳在山后边去了,但这鱼塘里还有小鱼在跃出水面发出轻啵。不过这不是玉如义家养的那种鱼,是本来就在这条山沟里小水凼里的一种小鱼,最大的能长到二两左右,母的腹部纯白色,背部青绿色,公的鱼翅带红色,腹部也有红带紫的条纹。本地对这种鱼的叫法很是形象,分别称”白婆子和红翅膀“,外地人称这种鱼叫什么马口鱼还是什么的。这种鱼平时浮游于水面,见岸边或者有物体在动,它们会猛地一闪动来躲避感知到的所谓危险。这种鱼对水质要求比较高,比如太浑的水不能存活,氧气浓度太低不能存活,遇毒是最先死亡的一批,作为水质监测员是再好不过的。这种鱼虽然缺点很明显,但优势也是很明显的,比如它的最大的特点是就是繁殖速度很快,一年中从农历四月到农历八月每个月都有繁殖,故以前也有人叫它们”月月季“的。哪怕是后来经过二十年的电鱼机的疯狂电击下,其它鱼类和一些鱼类可食用的虫虾及微生物近乎于灭绝,溪沟里食物严重匮乏,但还能在水凼里见到它们努力的摆动着纤细的身体顽强的活着。

    从坝堤向里走二十来米远,里面豁然开阔,这个渐渐变宽的塘肚长约120米,最宽处60米。两边的山林地是玉如义自己家跟叔伯家的。鱼塘下面水淹的这一片是种苞谷之类的旱地,玉如义家有将近八亩,大伯家有一亩多,五叔家有差不多一亩。后来建了鱼塘,把大伯跟五叔的地给淹了,大伯跟五叔说到时候养鱼了给点鱼就行,没鱼就不作话说了。

    鱼虽然说是水产,不需要怎么管理,但真要养起来需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夏季防洪,秋冬季防旱,平时除了防人来偷捕外还要防水老鼠、野鸭、蛇等灾害造成减产。其它霉菌引起的肤霉病啊,乌头瘟啊,疖虫病啊,红细线虫病啊,竖鳞病啊,最不济还来个烂肠瘟之类的,只要是鱼塘卫生没有搞好,有一点疏忽就会有减产的可能。所以每天早晚巡塘是必不可少的。

    塘巡得多了,问题也就容易发现,及时处理,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再说这鱼塘也不大,绕塘一周也就将近三百米,边走边看,半个小时就可以巡完。当然巡塘也不光是只看一下有没有死鱼和病害,比如早上八点多要在投喂点投点食料,下午三四点也去投喂点撒点食看看。

    说实话,看着投下去的食物被一阵阵浪花淹没,看着一张张黑白相间的鱼嘴组成的一幅争食图,心里高兴,但同时也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看着它们的争抢,好像是看到了一些美好被它们撕碎吞噬一般。高兴的是看着它们喁喁求食,似是对主人的索求,食不裹腹,饥肠漉辘,下一秒不给就是对不起它们那期待的小眼神;又似是在玩团体表演,伴随着水被搅动出来的哗然轻响,舞姿婀娜曼妙,声音美妙而动听。

    到鱼塘最里头,石壁上方伸出一根水管,水管下拉到十米外的塘里,然后是水上喷到二十厘米高的一块圆盘上,然后水从圆盘边沿散落下来。当初制作这个的时候,玉如义说是利用水的分散落下达到增氧的效果。是不是真的增氧,不知道上,但水散落下来发出的声音倒是蛮好听的,似是有一个无聊的人在玩水。

    巡完一圈,推着斗车回家去了。走在回家的路上,黄昏的风是轻柔且清凉的,打在脸上,吹在耳边,哈着凉意,感觉不到它的恶意,只觉得这晚风是很爱自己的,似在问”小义,累吗,小义,热吗,小义我好看吗,小义你为什么不说话,小义,你的脸咋这么黑呀,小义,我给你扇扇风吧驱赶一下热浪吧……没完没了的絮叨着。

    黄昏的长沟村是那么的宁静,远处的山本是一动不动的,但在玉如义的行走中,它们也跟着节奏动了起来,似是在说义,我青山也陪你走一程,送你回家。黄昏催人归,也催其他生灵归,林地里如果不是有一些还在叫同伴的鸟偶尔叫那么一声,还以为只是一片没有生命的坡地呢。公路外边一条小溪弯弯绕绕的向西而去,溪水在一个又一个石坎上翻过,发出啦啦潺潺的欢快歌声,似是在奔赴大好前程似的欢呼雀跃着。

    此时,山边和公路边稀稀拉拉点缀着一些木房子,有一层的,也有两层的,大部分是已经全屋安装木壁了的,个别人家不知是忙还是什么原因只安装了上下一间木壁用于生活居住,其它几间还是只见柱子在那里寂寞而孤独的承载着屋顶上那几千上万片的青瓦。

    有些收工比较晚的大叔大伯这个时候正在田埂上地头收拾东西准备往家赶。就刚才在一棵四个人合抱的大野梨树下遇到西下边的一位家族大爷,错身而过时,互相招呼一声,似是表示今天在路上遇到的不是魂魄而是人,听见大爷爷一脸皱纹眉眼带笑的问“小义,忙到这里候才因去啊,真是好孩子”

    自然玉如义要回一声“嗯,刚去鱼塘有点晚。爷,这么晚才收工啊,高坡那地的杂草还没除完吗”。

    大爷爷也只是“嗯,明天还要一天就差不多了”,脚步不停往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