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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仙的男子也染了尘埃,堕入凡尘。
秦穆雨从未见过这样的端木黎,原本绝色的脸消瘦下去,醉意弥漫的眼下是浓浓的青色,更是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秦穆雨才感觉到他身上竟然瘦的似乎只剩下了骨头,硌人的紧。
这还是那时初见,让人惊艳的清寒男子么?
……这是端木黎么?秦穆雨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
……这是端木黎么?若这是端木黎,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一国国师,心中空无一物的男子,何至于憔悴如斯。
端木黎只觉得如在梦中一般,明明眼前的她出现,但是心中还是空落落的。明明将她拥在怀中,却更空虚。但是他的嘴角是真的带着笑。
从逆天改命开始,他就明白了,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受不了离开她,哪怕她注定不属于自己,他仍是无法放手。
他不知道买醉是什么,或许知道,他也从未想过这样幼稚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世人皆醉的佳酿,他醒着饮。
该醉的不醉,该醒的不行。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他少时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时候,只是那时他觉得,最差不过是一死罢了,但现在,他不明知道慕容辉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能够再看到她,他发现自己可以舍却所有的所有。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的奢望。
但是这样,仍是噩梦。
梦中的小宇一次一次松开自己,拒绝自己,连个神色都不给他就匆匆地跑向不远处的秦楚言,偎在那个黑衣男子的怀里,巧笑颜兮。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背景,一个背景而已。
原来痛彻心扉之后就是麻木,他已经习惯了在后面看着她在别人的怀里笑,然后交握着双手试图保留她牵手时的温度。
就是痛着看着她无视自己,也比醒着看不到她好。
他明白,她已经不要自己了。但是,他仍旧放不下。也是第一次,他知道酒并不如何,而能让人醉才是酒的真正美妙之处。
而现在,他抱着的是她么?他知道是她。
这是他最美的梦了。
“端木黎,你……”看着明明憔悴但是嘴角竟然含着淡淡满足的端木黎,秦穆雨的一句话竟是如何也说不出来,微微叹口气,也就让他抱着了。
可是……端木黎还真的就是抱着了,似乎确定了是秦穆雨之后,他一直撑着的一口气就松开,努力睁大的眼睛中是放松后的倦意。而一只手仍固执地牵着她的小手,确切地说是握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端木黎一天要睡八个时辰……”
秦穆雨发现,再见端木黎,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地出现,清晰中带着轻微的痛楚。听说人死前会将前世的事情在脑中重现一遍,那她这样又是怎么了呢?
输给他了。
端木黎带着刺鼻酒味的呼吸就轻吐在她颈间,眼下的青色告诉着她它的主人是有多长时间醉却未眠。
秦穆雨本来想要问他解毒的方法,也随着那一声叹气扔了下去。
他醉成这样,还是好长时间没休息的样子,说话还是稀里糊涂,就算问了他又能答出什么?慕容青梵……想到她的小徒弟,她心下微叹。她给慕容彻和慕容青梵制造的机会,不知道慕容彻到底会和慕容青梵说什么呢?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唯一的骨肉。
她现在还真是操心的紧啊。
“小宇……你看我了……”
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接着端木黎带着醉意的声音就喃喃着,脸上的笑容却是秦穆雨从未见过的满足,突兀又脆弱的让她心酸。
承认吧,你是舍不得他的。
秦穆雨感受着端木黎的呼吸,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发丝如冰蚕丝般从她的手间滑落,而身上的人儿睡的更加香甜。
睡吧,睡吧。
秦穆雨就这么怀着莫名柔软的心思,一只手轻轻地抚着端木黎的后背,守着他到天黑,从日落到月亮高悬。
夜深了。
秦穆雨看看天色,估摸着端木黎已经睡够了八个时辰,而慕容青梵应该已经回去了,毕竟她在离开的时候叮嘱过他,若是自己出来的太晚,他就先行回去便好。至于自己的住处,她拒绝了慕容辉的安排而选择了三皇子府,她要和慕容青梵住在一起。
“端木黎,该醒了。”
秦穆雨轻轻地推着端木黎,端木黎往旁边滚了滚,一头墨发也随之摇曳。
“端木黎,醒醒。”
秦穆雨又推了推端木黎,然后注意到虽然端木黎呼吸平稳但是纤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端木黎分明在装睡!秦穆雨一笑,也不催了,而是用力地张开端木黎的手,直接下床,
“天色不早了,既然你醒不来,那我可是得回去了。”
果不其然,刚说完,床上一直安稳躺着的人一下子跳将起来,秦穆雨还未回头就听见“嘭”地一声,人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小宇,别走……离我近一点……梦里,离我近一点不好么?”
还醉着么?秦穆雨却在犹豫要不要转身了,毕竟,慕容青梵那里已经耽误了很久,是直接回去看他还是……算了,再问问。
“我不走。”
拿定主意,一回头却又是不自禁地豁哄语气,秦穆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可以用温柔的声音说话,不是冷淡的不是戒备的也不是撒娇的,就是温柔,莫名的心疼。
“我醒来……就不走了?可是我醒来你就不在了。”端木黎也不管跌坐在地上的狼狈,或者说他已经不能再狼狈了,而是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自己嘀咕,罢了,竟然笑了,“小宇,若是你让我醒来,那我就醒来。不要我,我便醉了再来一次。”
端木黎看着秦穆雨笑,秦穆雨却想哭。这个仙人……而她却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在……不走了。端木黎,胎毒该怎么解?嗯,三皇子慕容青梵的胎毒在脸上形成了紫色的纹路,现在他吃了彻先生给的红色药丸,是你给我吃的那个吧?现在他不停地在吐血,可该怎么办?这样子吐了半天,现在怕是都一天了,本来就是个苍白的人眼看就快废了。该怎么办?施针?你告诉我。”
端木黎听着秦穆雨的话半天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醉的听不清还是又睡着了,秦穆雨懊恼地也像他一般往地上一坐,刚要继续说,就感觉到胸上攀上了一只不安分地大手,和端木黎现在软绵绵的样子不同,这只手可是充满了力气,而且,方向目标都明确地狠,只一下,就握住了秦穆雨长大的小包子,嗯,现在是个中包子了。
“……”秦穆雨一把打开他的那只手,
“端木黎!”
“嗯……我在……”端木黎侧目对上秦穆雨带着气愤的眸子,他的眼睛醉意朦胧却干净的不可思议,里面更是有一种认真的担心,“小宇,胎毒还没有解干净么?”说完,另一只手又去探秦穆雨的脉象。
和着她半天说的话都白说了么?秦穆雨叹道,“不是我,是三皇子慕容青梵,是慕容青梵!”
奈何端木黎根本就不理她,剑眉一蹙接着又展开,浑身酒气却给他添了三分人家的鲜活,“看样子还好,就是脉象有点虚……嗯,像是运动过多……嗯,小宇,用了什么极端的方法去提高武功么?……”
秦穆雨闻言脸一红,哪是什么提升武功,分明就是……言哥哥太不知节制……想到这里,秦穆雨急急道,
“端木黎,你能解么?能解就和我去三皇子的寝宫,他一直在吐血……”
“吐血?!”端木黎的语气突然一顿,“又吐血了?”
秦穆雨松口气,可道这位大爷终是听进去他说什么了,却没料到端木黎被打开的手又移到了她的胸上,特认真纯洁地按揉起来。至于为什么说是“特纯洁认真”,是因为端木黎的目光就如同最认真的大夫一般,一般轻轻揉弄着一边问道,
“吐血可是胸口淤积?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我刚才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你经脉也不顺,似乎被人扩开了一样,但是经脉却并不稳固,如将溃之堤。你余毒刚清怎么能如此胡闹?!”
扩开经脉?秦穆雨一愣,随即想到可能是那个鸳鸯散的副作用,怪不得她最近感觉内力都提升了不少,但是就如端木黎所说的,十分不稳定。嗯,看来是个问题呢……等等,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先结局慕容青梵的问题明显更重要。
和端木黎说什么他也不听,看样子只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那反过来,从她的问题入手不就能得到答案了?慕容青梵和她都是胎毒,她先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我可能有点余毒未清,时常还是感觉到胸闷,怎么办?”
端木黎的手一顿,眉锁了起来,“看来真的得用针了,施针会疼,真的没必要去受那个苦。可是看脉象,确实是毒都清了。”端木黎说完就不说话,一边按摩一边思索。
秦穆雨就像被摆来摆去的娃娃一般,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你说端木黎清醒,他对于她说的话都听不进去,若说他不清醒吧,他对于她的情况还了如指掌。秦穆雨真的觉得,以端木黎现在这不甚清醒的脑子,怕就是再思索也是思索不出个什么的。
唔,等等,什么叫做“看来真的得用针了”?意思是,原来没有用针么?秦穆雨可是记得清楚,原来她问道端木黎如何解毒的时候端木黎给她看的那手臂长短的银针,而她还在思索着这施针她实在是没有把握才来找他的。但是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端木黎,你到底是怎么给我解毒的?”
秦穆雨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笑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是她生气了。端木黎醒着的时候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不过他现在醉着啊,离清醒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他心里浸着秦穆雨在他身边的喜悦又担心着秦穆雨的身体,可以说警惕降到了零。
“嗯,你主要是胎毒造成发育迟缓……”端木黎把原先和秦穆雨说过的胎毒和红尘烦的毒性又说了一遍,秦穆雨一边听一边寻找着漏洞。
待端木黎说完,她不动声色接到,
“那是用银针给我解的毒?怪不得每次醒来都那么疼?”
“当然不是。”端木黎直接接话否认,但是接下来就又蹙眉不吭声了,反而用一种有点别扭的眼神看着秦穆雨。秦穆雨熟悉这种眼神,当初端木黎问她名字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不过在这个场景,
“不是这个,那是哪个?别告诉我揉揉就会好。”
还真让她给猜对了,但是端木黎又发挥了他选择性失忆加失聪的能力,根本不管秦穆雨问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坚持着说了句,
“小宇,不用叫我端木黎或者国师,你可以叫我黎,或者……相公。”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端木黎笑了,这是他今天最正常的笑容,暖了一室花开,让见者都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相公。”他清冷地声音重复,带着期待。
秦穆雨看着这样带着可爱的端木黎,却笑不出来。
当秦穆雨在竹林弯弯曲曲的小道中行走的时候,面无表情,心情很复杂。醉醺醺的端木黎已经被她敲晕去睡觉了,希望明天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今夜无月,但是在这陌生的皇宫中,这夜,更是冷的紧。
秦穆雨微微低着头,一步步地走,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在这个夜,她发现她的心软,她发现了她会想念。
言哥哥还好么?他肯定想办法要进来吧。想到言哥哥差点拿着剑就往皇宫里冲的样子,秦穆雨就觉得一阵好笑,和温馨。言哥哥,雨儿也想你啦,真希望你能进来。
……嗯,薛烛,你可要想办法帮言哥哥进来。
秦穆雨刚踏出竹林,就看见前面一个人影闪动,
“谁?!”
秦穆雨戒备,在这皇宫内想要自己命的人这就等不及了?
“咳咳……师父……”
是慕容青梵。秦穆雨赶忙跑上去,刚碰到慕容青梵,就发现他浑身冰冷,像是冻僵了。
在这里等了多久?秦穆雨虚握着的手一紧,还未开口,就见这个苍白的少年伸出白皙的右手,手上一个在夜中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帕子。
“师父,我把手擦干净了。”
“傻瓜。”秦穆雨一把握住那只拿着帕子的手,果然也是冰凉。心下一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等她,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回去吧?”
“好。”少年沙哑的声音里有愉悦,慕容青梵偷偷地看了眼他和秦穆雨交握的手,忍着咳嗽的痛苦也不那么难忍。
他在外面等着她,等着说要护着他的人,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但是他还是有收获的,他在学着忍着咳嗽,已经快成功了,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自己那么脆弱的一面。他希望,他能是那个陪她(慕容青梵以为的他)铁骑纵马征战沙场的人。
但是在看见她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但是他会好好把自己的血迹擦干净的,师父。纵然你是我师父,不是在乎,但是我是在乎你的。
这就够了,我可能不是个好皇子,但是我会是个好徒弟。我会学着做个好徒弟。
慕容青梵偷偷地看着秦穆雨的目光,秦穆雨是知道的,她暗暗一笑,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
这份和谐直到进到了三皇子府。
慕容青梵的生活很简单,连带着他的府上也是简单的很。当然对于一个皇子,府上可以用简单来形容,那就必定是简陋了,该有的都有,但是比起来太子府和二皇子府,只能用世家子弟的私宅和小老百姓的屋子作比喻了。
慕容青梵从未觉得自己的府上简陋,但是在他和秦穆雨一起回来的时候,他却有种羞耻的感觉。都是自己没用,师父也得跟着住在这种地方。
“三皇子,您回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迎了上来,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秦穆雨和两人交握的双手,让慕容青梵一阵不愉。
“嗯,退下吧。”慕容青梵道,声音冷然透着威严,让那个嬷嬷愣了愣。三皇子回来的时候一般是不说话,就是跟着她回到屋中休息,也不用丫鬟侍候,怎么今天?是因为这个皇子的老师?
慕容青梵的眉头越皱越深。原先他不在乎还没感觉,现在只觉得这些个仆人确实是不成体统!他还未发作,秦穆雨说话了,语气微妙,
“慢着,先把三皇子的洗澡水烧好。再拿三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