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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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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的杜堇每每想起那一日,都会一脸烧灼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时空穿梭回当日,将发生的一切来个天翻地覆大逆转。

    因为就是从那一日开始,她的所有雄心壮志、千秋大业都将被一个人扼杀掐灭,甚至还被强加修理,整顿成那人满意的程度。自己不能说一个不好,反而还要一脸崇拜地示弱陪笑,若不然,就会尝到无尽到让人想吐白沫翻白眼的苦头。

    说回那日,杜堇被那位——用她的话来说:只是个比她多长了点东西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视作生命的面子扒地渣也不剩。她强撑着最后的一点尊严挺胸抬头一步步走出那人视线,一过拐角,积压心中许久的苦涩无助便彻底崩塌,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呼啸的风雪像冰刀毫不留情剖刮着她湿漉漉的脸,她又想起自己一手抱着秦妈的头颅,一手拖着秦妈的残躯,从横满尸首的屋中艰难爬到屋外的情形。她只是想带着秦妈逃走,却连院子门都走不出去。她从未那样地放声哭叫,也从未这样地体会绝望无助。

    她知道那个少年想要温暖她,而她也想像个普通女孩那样求助撒娇,她也想相信只要哭过一场就能雨过天晴。可在亲眼看见至亲身首异处之后,又怎么敢去奢望人世间的半缕温暖。

    仿佛跑了好久好久,杜堇终于出了镇,冲进树林才慢慢停下奔跑,一停下来,眼前便骤然一暗,麻木的双腿一软,跌倒在了树下的雪堆中。

    脸太过僵冷,以致贴在雪上也毫无知觉,她睁着模糊泪眼,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动弹,任飞雪落在自己脸上身上,将自己一点点冰封。

    就在这时,她听见脚奔跑在雪地上的“嚓嚓”声,似乎不止一个人,而且听着像是朝这边过来。

    杜堇觉察到异端,掀开眼皮努力往脚步声望过去,刚模模糊糊看见两个人影,那半丈外的两个人就也同时发觉了躺在地上的她。其中一个较瘦的人犹豫地顿住了脚,另外个高壮的发觉同伴停下来,低喝一声:“赶紧上!”即加快动作,朝杜堇飞奔过来。

    杜堇猛地一惧,本没有了知觉的身体徒然像触电般一挣,竟一下子蹦起了身,气也不喘地反身就往后面跑。可那人已奔到了一臂之外,见杜堇要逃,即像个野兽一蹬脚张臂扑了过去,可惜杜堇动作快地惊人,没扑到人只抓到了她的衣领。

    本以为抓到衣领一样可以将这纸一样薄的小东西揪过来,没想到不但人没揪住,连她向前冲的速度都未减丝毫,还将壮男拉着向前带了两步。壮年惊愕,再使劲一揪,只听“嘶——”一阵撕布巨响,杜堇的领口接缝处裂成了大口,露出一侧骨骼分明的白嫩细肩。杜堇只向后趔趄了一下,一稳脚,继续像只兔子地向前奔去。

    壮男深深愕住,到底是衣服太脆弱,还是这小东西力大无比?竟这样都没抓住他!

    而后面紧跟的瘦男看到杜堇那片雪肤,一下被刺激地两眼一狞,闪电般追了过去。他边跑边弯身操起地上一只粗大如藕的木棍,追上杜堇朝她后颈就是狠命一劈,顿时将杜堇劈趴在地。瘦男迅速扑按住杜堇小小的身躯,徒手将她裂开一角的衣衫彻底撕成了两半。

    “啊啊啊!!!”

    安少年快步走在寂静无人的街巷,抬头望了望天,风雪比来时大了许多,暴风雪很快来临,他必须快点回去,免得母亲又跑到山里找人。他抬手呵了呵气,感觉到掌中的异样,摊开手,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那枚一文铜板。看到铜板,那个一脸不屑对他说:“你以为我要你这一文钱是去买包子?呵!我是打算拿它换一口酒罢了”的小郎就浮出脑海。

    安少年望着虚空的黑眸闪过一丝忧虑,不知小郎是否已经找到吃的了,可转念一想,又不禁自嘲,人家是神通广大的小神算,怎么可能真的没钱吃饭,又不像你只是个穷苦的牧羊郎。

    就算他真的没饭吃,也不会挑到你家里吃饭。

    安少年缓缓垂下眼帘,浓密又直的睫毛将眼内光华完全扑盖了住,也令他的俊容黯然失色。他轻吸口气,驱散内心不可靠的紊乱,加紧脚步朝镇外走去。

    走出镇口,正要朝一条岔路口拐过去时,忽然听到另一边树林里传来的一阵怪声,有点像小猫的呜鸣声,但又是短促低微的,像是被什么物体扼住了喉咙那样。

    安少年皱眉凝神再细听,可惜风雪的呼啸声太大,无法听到更多。或许只是小动物在打架什么的吧。

    他刚要抬脚继续走,那呜鸣声骤然变成尖利的哭叫声,极短只响了那么一下,可分明属于孩童,且饱含着惊恐绝望。

    安少年心一渗,当即返身疾跑过去。

    飞狐镇最近出现了两个专掳男童的绑匪。只要是六至十二岁的男童,只要逮住机会,他们便会诱导或者直接强掳带至荒野,然后猥暴致死。他们的手段残暴无人性,最终找到的男童尸首,无一不赤体,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下|体肿大挫伤沾满血迹,尤其是后|庭,伤口都裂到了阴|囊,甚至有两个长相较俊秀的,后|庭内肉已完全翻脱而出,糊满了黑脓污血,可见受害男童当时是受到了多大的痛苦。

    想到这些,安少年更是加急脚步,刚拐过一处山壁,就远远看到了一处低矮的树下,两个跪蹲在地上的男人,正齐力按着一个约莫十一岁,已赤|裸|出整个后背的小郎。而当安少年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那两个匪徒正正扒下小郎的裤子,小小的雪白后|臀即大喇喇地呈现了出来。

    安少年倒抽口气,怒喊:“畜生!!放开他!!”扑身冲了过去。

    两匪徒诧然回头,见只是个少年,面目即一狠戾,其中的壮匪立马起身举起铁锤大拳:“竟敢扰我们好事!”飞速砸向已奔到面前的安少年:“看我不弄死……”拳头却落了个空。壮匪刚惊异,胸肋就挨了一记又重又狠的锤击,伴随着“呱啦”碎骨声,五脏六腑登时剧痛难当。壮匪刚扭曲着脸捧腹缩身,胯|下又被倏然一踢,虽然那一脚看起来不是很重,可那壮匪竟整个人向后一倒,紧紧捂着从内不断渗开了血的胯|下,发出阵阵杀猪般的嚎叫。

    瘦匪看到这一幕已整个人傻掉,这少年竟两下功夫就将能同时打倒三个壮汉的大哥踢成了太监?!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少年用了什么法术?!

    瘦匪本就是个胆小的,见少年狠厉着脸走向自己,整个脸已吓成茄色,扫了眼身旁凝脂如玉的裸|背,想到好不容易将盯了半个月的小神童逮到,眼看这爽|肉已到了嘴边,岂能说松口就松口?!

    这样想着瘦匪就又生出了胆,抓起木棍整个人像离弦的箭扑射上去,那挥劈向少年脑袋的木棍速度极快,快地看不见影子,还能听见棍极速劈在风中的“呼呼”声,照那力度和架势,换普通人绝要被他生生劈出脑浆。可安少年显然不是普通人,他只是向后移了移身,同时抬手迅速一接,“啪”一声稳稳接住了那只已挥到了耳边的木棍,紧紧盯着瘦匪的眼凶险一眯,木棍竟就像捏纸一样被他一下捏碎在手里,木削纷纷飞落在地。

    瘦匪吓地肝胆俱裂,腿一软跪趴在地,面无人色地求饶哀嚎:“少、少侠手下留情!我们没有碰那孩子……唔!!”转眼瘦匪就被安少年踹飞撞树,两颗沾满血水的碎齿从他嘴里喷出,只那么一脚,就将他踢到了头破血流。

    安少年刚想走过去补多几脚,就瞥见趴在雪地上似已昏迷过去的小郎那片雪白裸|背,以及半截小小、翘翘的屁股。安少年立刻脱下棉袄围盖住他,一碰他的肩膀,就发觉这具身躯在剧烈颤抖。安少年讶然凝视,才看到小郎并没有昏过去,眼睛半张着望着虚空,浓卷的睫毛安静地扑盖着黑眸,失血的小嘴紧紧闭合显得很是坚毅,可那精致的美人沟下巴却是眼见地颤抖不停……

    美人沟下巴?!

    安少年深深惊诧,没想到被侮辱的竟是小神算!只不过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就让他遭遇到这种可怖的事!

    安少年焦急低唤:“小郎?你还好吗?小郎……”没想到这么一叫,杜堇眼眶就喷出了泪,眼睛还是空洞无焦距,只是不断潺潺流泪。

    看到他这个样子,安少年心便狠狠一紧,自责、痛惜齐齐涌上心头。早知,刚才他就死皮赖脸不放他走,怎么样都将他带回自己家了!(喂喂,敢情你才是那个掳男童的人啊!)

    安少年紧咬腮帮,忽然听到身后哎哟哎哟的哀叫声音,胸中怒火勃然升起,立时目光如枭一扫,抓起块尖石就飞身冲了过去,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瘦匪狠命踢翻,这下,他的下巴都被踢歪了。接着安少年举起尖石,用力掷向瘦匪胯|下,那石头便像箭一样扎穿了他的身体,如注鲜血霎时喷撒在裤裆,眨眼便将他身下的白雪染得刺目猩红,瘦匪翻着眼,全身抽搐死去。

    安少年确定两个匪徒均已死掉,才返身回到杜堇身边,小心翼翼地沉声道:“小郎,坏人都死了,没事了,他们都死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你哪里痛吗?他们伤到你没有?”

    看她仍旧泊泊流泪不出声,安少年焦急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手很想搭在她肩上,或者是安慰性地拍拍她,替她擦去脸上的污迹,可手总是抬起又收回,拿起又放下,愣是一下也没敢碰,紧张局促地满头是汗。对怎么安慰人,他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

    该不会,在他来之前,那两个匪徒已经欺负他了?

    安少年忧心忡忡地看着杜堇,捏着被冷汗浸湿的的手正想开口问她家在哪里,雪地上的杜堇就动了动身,缓缓爬了起来。

    杜堇紧紧裹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棉袄,垂目颔首地静静站在安少年面前。这棉袄对她来说大了不止一半,直垂盖到了膝盖上,可如此才能将她的不堪入目的破烂衣衫严严遮盖,也能让她和冰冷稍稍阻隔开来。

    “谢谢安郎,杜某今日受你恩惠许多,往后我定会回报于你。”

    安少年听着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心里没有因此轻松一点,反而更加紧缩窒闷。但他知道,小郎就是这样一个将自己牢牢嵌在壳中的蜗牛,不是随意就能将她引出。

    安少年暗叹口气,张嘴想说送她回家,她好像能看见他的心思,道:“我家在这附近,安郎不必担忧。”说完,她就再次颔首弯了弯腰:“杜某先走一步。”便转身朝树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