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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
屠宰场照常开工,货车上还在凄厉嘶鸣的肉猪家禽全都顺着栅栏规划好的方向进入屠宰场,忙碌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不过由于客源越来越少,收购来的肉猪数量并不多,工人们也都无精打采。
驱赶牲畜的动作都做的很是敷衍,反正无论怎么干活也不会有人扣工资,自然就能偷懒就偷懒。
工厂内到处都是打着哈欠的员工,只有一个人不同。
戮怨高大壮实的身影在屠宰间里格外醒目。
今天的他似乎跟往日没什么不同,虽然绷带下的眼睛显得愈发阴沉,似乎隐藏着许多混乱压抑的情绪,但表面看不出太多表情。
只能看到他依然拿着手中的尖刀,不断割开牲畜的皮肤,下手干净利落。
是一个十分熟练的好手。
即使无人监督也做的一丝不苟,毫不懈怠。
“做得很不错,辛苦了!”
突然,戮怨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亲和。
是新来的厂长。
他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身上穿戴着进入屠宰间必须穿戴的围裙和手套。
看着屠宰台面上那些被戮怨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肉块,他赞赏地点了点头。
“!”
戮怨被这声音惊吓到了,他漆黑的瞳仁颤了颤,看向身侧的酒疏。
这个新任厂长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眸,其中总是带着笑意,让人不自觉便会看得出神。
“继续工作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新厂长似乎并未察觉到戮怨的走神。
他在鼓励了戮怨这个最佳员工之后就走向了其他地方。
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来视察屠宰场内的工作。
他身后还跟着屠宰场里的副厂长,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
从上一任厂长还在的时候,副厂长就一直在工人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总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但此时跟在新厂长身后的他却换了一副嘴脸,安分得跟只鹌鹑一样。
点头哈腰的,脸上谄媚的笑容让其他工人都面露恶寒之色。
不过也是这人的表现让工人们明白,那个走在副厂长前面的年轻男人肯定就是新一任的厂长。
那个出手阔绰,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据说买下这家屠宰场时都花了不下七位数,可前任厂长的心理底线只有六位数而已,那天签合同的时候高兴得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很痛快地将整座屠宰场,连带厂子里的所有设备都给了新厂长。
而新厂长的身份也在众人眼中成了一个谜,直到现在才终于揭开。
如此年轻,面容又如此姣好,甚至比电影院里的电影明星们更加夺人眼球,多半是个富二代。
生来就有花不完的钱,随便从指缝里漏下一些都够他们几辈子享用不尽。
是必须要讨好的对象!
工人们想到这里,都变得愈发精神了起来。
刚才戮怨那个傻大个被新厂长表扬的场面他们也都看在眼中。
看得出来,新厂长很欣赏戮怨,确切的说是很欣赏戮怨勤奋工作的样子。
这让其他工人们多少有点胆战心惊。
毕竟他们刚才大多都在偷懒,也不知道被厂长看见了没有。
在为此担惊受怕的同时,也不禁在心中愈发怨恨起来。
不是说戮怨那家伙被辞了吗,怎么还在!
居然还被新厂长表扬了!
众人心里很清楚,在新厂长刚到来的这几天是最需要努力工作给新厂长留下一个好印象,从而博取好感,不被记裁掉的。
但是也怪新厂长这几天一直都没下来,他们难免松懈了,以为新厂长并不在意这家屠宰场,不打算裁员了。
谁能料到他会今天早上突然来突击检查,根本毫无防备。
尤其是戮怨那个怪胎刚才表现得那么起劲儿,只怕要入了新厂长的眼了。
跟他一对比,他们这些人难免就显得格外不积极。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新厂长在离开戮怨之后,走过了整座屠宰场的每一个工作间,再也没有露出一个笑容。
看上去很是冷漠。
气得副厂长在新厂长身后挤眉弄眼,催促工人们赶紧积极表现。
可懒散惯了的工人们即使再努力也比不上戮怨的熟练,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厂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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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工人们工作都挺积极的?”
酒疏瞥了一眼身后擦拭冷汗的副厂长,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说完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吓得副厂长只能快步追在后面,生怕会连带自己也被裁掉。
屠宰场内的工人们见此,也都愁眉苦脸起来,干活更加没劲儿,连去埋怨戮怨的功夫没了。
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万一真的被裁掉可就无处可去了。
而远处的屠宰间内,戮怨也抬起头,看着酒疏离开的方向,目光有些出神。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刚才厂长带着笑意的眸子,美得动人心魄。
就连刚才因为工人们的懒散而略带薄怒的表情也同样有着独特的美感,让人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
想到这里,戮怨突然回神,有些慌张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
不可以。
一切爱憎,所有与爱欲有关的情愫都是污秽的,是神的考验而已。
“……”
是的,只是考验,所以必须要忏悔,要远离。
戮怨不断重复着,良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表情也变得愈发麻木了。
他不该产生爱欲之类的情感。
因为那是对神明的亵渎,是他在背叛神的教诲。
戮怨漆黑的瞳孔缓缓放大,他看着手下的死猪,有些恍惚地继续切割起来。
他知道,他都知道,神是不允许任何污秽情绪出现,而他只是误入歧途,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更何况,对那个出身优良的新厂长来说,他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那些所谓的情愫或许在那人看来就如同阴沟老鼠一般令人作呕。
一旦被戳破真面目,就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
刺啦——
用力过度的刀刃刺穿了肉猪被倒吊在挂钩上的身体。
身形高大的屠夫看着自己握着刀刃的手,动作迟钝了片刻,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
他缓缓将刀从肉块中抽离,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只是这次割开肉猪腹部的动作还是很用力,用力到仿佛是在宣泄着什么近乎焦躁的情绪。
“这还不都是怪戮怨!要不是他在厂长面前表现得那么积极,咱们怎么会被批!”
而就在此时,戮怨身后突然响起了工友们的声音。
他们正烦躁不安地看着戮怨认真工作的背影,恨不得戮怨原地猝死,省的给他们找麻烦。
“要我说,就该去跟厂长讲讲这怪胎的恶心事,让他知道这选人不能只看外表,有时候内在更重要!”
记一个吊三角眼的工人意有所指地说着,听得周围人跃跃欲试。
这确实是个办法。
只要将戮怨的印象搞坏,厂长就不会在意他们刚才的偷懒行为了。
毕竟比起工作效率,领导有时候更在意工人的人品。
尤其是对戮怨那个怪胎来说,就连前任杜厂长也只是看在戮怨肯干活又便宜的份上才捏着鼻子接收了过来。
“可是要讲哪一件?”
工人们抓耳挠腮,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去抹黑戮怨。
虽然之前戮怨在他们口中堪称无恶不赦,但是要真说起来,还真的想不起来有哪一件事是一说出去就会被唾弃的。
“还有哪件事,当然是他爸妈全是杀人狂,杀了人就自焚死了,剩下个儿子还是杀人犯坯子的事情!”
吊三角眼在屠宰场待的时间长,了解的事情也多些。
他张嘴就来,开始详细为工友们讲述戮怨一家曾经在当地臭不可闻的名声。
戮怨的父母曾是当地有名的狂热宗教分子,热衷于收揽教徒,后来甚至开始教唆教徒们自焚。
这事情当初闹得很大。
因为死了五六个人,包括戮怨的父母在内,这在这片偏僻的州市算是很大的新闻了。
“然后他们死了一了百了,剩下个戮怨,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凶神恶煞的,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怕以后也是跟他父母一样的疯子!”
吊三角眼语气阴森森的,吓得众人一惊,对戮怨的恐惧和抗拒程度也更深了。
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戮怨还有这段往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愈发厌恶起来。
“这么说来完全可以跟厂长说一说的,不然放着这么个杀人犯后代在这里,咱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众人越说越义愤填膺,纷纷挥舞着拳头就要向着楼上厂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想要将之前走了狗屎运被厂长表扬的戮怨给狠狠揭发,最好立刻就滚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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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屠宰间里,
身形高大到近乎可怖的男人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将工人们所有的怨恨都听在耳中。
那些比对待杀父仇人还要仇恨的言语足以揭开埋藏在心底血淋淋的伤疤。
他沉默的脸庞被绷带包裹着,上半张脸藏在屠宰间灯光下的阴影里,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
明明不发一言,却似乎有饱含着怨毒的杀意在弥漫。
滋滋——
戮怨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耳鸣,太阳穴剧烈跳动着,疼痛感一直蔓延到大脑深处。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些痛楚,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颅,将隐约泛着血色的瞳孔对准了身后的那些肉猪们。
那些穿着工装的肉猪们。
每一只都有着肿胀的体型和头颅,不断张合着流出涎水的猪嘴,发出刺耳的声音,丑陋肮脏至极。
“……”
屠宰场内不断蔓延的血肉们将戮怨眼前的世界彻底染成了猩红色,处处都是蠕动着,发出尖锐笑声的血肉。
它们在戮怨耳边不停说着话,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
——杀了!
——杀了它们呀!那些只知道胡言乱语的死猪,就该躺在屠宰间里!
神明说要远离一切爱憎,无论是憎恶还是爱欲,都要远离。
——你不怕吗!他们就要去找酒疏了,他们会告诉酒疏一切,然后你就会被辞掉,被抛弃嗬嗬嗬
——你会被酒疏忘掉。记
——毕竟你只是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员工而已,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无处可去的你会一直被遗忘,直到所有人都不会在意你的存在。
当啷——
在耳边的嘈杂声音中,体型高大的屠夫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沉默了许久。
瞳孔颤抖着,直至最后彻底被血色染红才缓缓握住了手边的砍刀。
不算大,但足以砍断肉猪的每一根肋骨,劈开每一寸骨髓,直至露出鲜血淋漓的内脏。
而这本就应该是肉猪们的宿命。
哪怕它们自诩为人类。
“等会儿再多说一点其他的,哎呀,瞎编一点就是了,厂长一看这家伙惹了众怒,肯定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了,就算适当虚构一点内容也不要紧——”
吊三角眼站在台阶上,对着厂房里的工人们大放厥词。
丝毫未注意到自己身后,那个从屠宰间里逐渐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以及他握在手中的砍刀。
沾满了殷红色鲜血。
窸窸窣窣——
血肉还在弥漫,它们缓缓缠绕上了吊三角眼的四肢。
原本柔软的肉质突然变得格外锋利,犹如一把把尖刀,即将刺穿吊三角眼的头颅。
就在此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是新任厂长酒疏。
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站在楼梯上,诧异地看着楼下聚在一起的众人。
“既然都聚齐了那也好,免得我再去叫人,那么就开始吧,我已经整理好了裁员名单,一会儿副厂长会把名单念一遍,被念到名字的人可以去领一份补偿金。”
“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酒疏的声音淡淡的,轻描淡写的表情仿佛手中这份名单并非决定着众多员工的生计,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而已。
嘶——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哑口无言,都没想到新老板会突然裁员,事先连个通知都没有,让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厂、厂长,这也、也太突然了吧!”
副厂长也满脸冷汗,不知道眼前这个富二代厂长究竟想干什么。
似乎完全架空了自己的权力,就连裁员的事情都没有跟自己商量一下。
“……念吧。”年轻老板漂亮的瞳孔瞥了副厂长一眼,凛人的气势足以让人忽略那张美到极致的容颜。
副厂长吓得一哆嗦,不敢多说话,只好恭敬地接过了名单,开始念名字。
这一念才发现,整个工厂几乎被裁掉了一大半的人,只有寥寥数人没有被裁。
全都是一些平时不喜欢说话的闷葫芦,也没有向他上供过好处,是他曾经最想要辞掉的一批。
新厂长明明才刚到没几天,却已经将整座屠宰场都了解得无比透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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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三角眼也在名单之中。
他瞪大了眼睛,发出了尖锐不服的声音:“厂长,戮怨怎么没被辞掉,您是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他过去可是杀人犯的孩——”
“我知道。”
酒疏平静打断了吊三角眼的话,目光从人群后方的惩戒对象身上扫过。
戮怨没有察觉到酒疏的目光。
他只是低垂着头,放在身侧的手臂正在肉眼不可查地颤抖,似乎在忍耐着过于强烈的情绪。
那些本该远离他的爱憎交错在一起,耳边不断回荡的血肉们的怨恨和不甘更是将他的整个大脑都变得混乱起来。
——杀了它们呜呜,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记
——你失败了,你要被抛弃了。
戮怨的瞳孔缓缓扩大,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那张在自己眼中唯一美丽的头颅上露出任何负面的表情。
那会让他彻底崩溃。
他只是在恍惚地想着,或许,他该早点杀掉那些肉猪的。
“那些并不是我考量的条件,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只是需要一个称职的员工而已,戮怨很称职。”
“为了奖励他,我决定之后都会给予他双倍工资,作为他努力工作的回报。”
酒疏说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仿佛真的只是在为自己得到了一个称职的员工而感到开心。
楼下,原本还沉浸在杀意和怨恨中的戮怨在听到酒疏的声音后就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站在楼梯上的酒疏。
在众多牲畜头颅之中,唯有这个年轻的新厂长有着一张美丽至极的人类面孔,美得如同他最不真实的幻想。
看着酒疏带着笑意的脸庞,戮怨的目光是茫然而错愕的。
他从没料到新来的厂长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并且亲口说毫不在意他的身世,那些父母曾犯下的罪孽。
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他当做一个迟早要成为杀人犯的疯子。
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排斥他,开除他,反而还说他是个称职的员工。
他,很称职。
眼前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父母死去之后,他独自生存,努力去工作,但每一次被发现身份后都会被老板驱赶,像在驱赶什么无比肮脏污秽的存在一样。
从没有人会用赞赏的语气对他说,他很好,很称职。
“……”
戮怨手中握着的砍刀缓缓放松,不断跳动着的太阳穴也变得安静下来,眼前猩红色的世界逐渐褪去,他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
但他的表情依然木木的,好像有些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早已习惯了一次次被排挤,被厌恶,这次的例外反而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以至于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戮怨身旁,原本还喧闹的众人在听到酒疏的一番话后,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也清楚戮怨确实很努力,但是他是个怪胎啊!
新老板居然没有半点介意吗?
酒疏确实毫不介意。
他甚至还走下楼,走到戮怨身旁,像个宽容慷慨的老板一样,拍了拍戮怨强壮结实的很适合当屠夫的手臂。
戮怨身体微微一僵,在黑发的遮掩下,耳尖泛起了薄薄的红色。
“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戮怨先生的努力,希望留下来的各位以后向戮怨学习。”
听到这番话,戮怨漆黑的瞳仁看向了身侧的酒疏,放在身侧的手指有些紧张地蜷缩了起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恶杀意。
反而显得有些腼腆拘谨。
酒疏正在微笑着朝着周围的工人夸赞戮怨的努力勤奋。
客套模板化的言辞间都是对员工不努力工作,反而背后打人小报告这种行为的批判。
以一副标准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姿态,轻笑着反问满脸不服的吊三角眼和其他被辞掉的员工:“到点就下班,上班就打瞌睡,还喜欢私下里议论别人,难道以为这里是做慈善的地方吗?”
并表示,如果现在不走,那么等到他强制驱逐的时候,补偿金就没有了。
酒疏身后,早已安排好的保安们为了防止骚乱,正将这里团团围住。
“……”
工厂内一片寂静,看着酒疏这个面色和善,说话却冷冰冰的新任厂长,再次认识到了有钱人的傲慢。
真不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记有钱人,说话强词夺理却让人根本找不到反击的话头。
众人虽然很想去反驳些什么。
可他们拿酒疏毫无办法。
在这个金钱最重要的世道里,有钱人才是站在最顶端的支配者,他们这些穷得快喝西北风的工人根本没法跟他斗。
吊三角眼也悻悻然地闭了嘴,不敢再吭声了,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
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候,其实好多工厂是直接裁员的,连补偿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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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厂长还能慷慨地按照法律规定给出补偿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就这样,工厂里被裁掉的员工全都领了补偿金沉默走人。
临走前都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戮怨,表情复杂。
他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新老板居然这么看好这个怪胎,好到跟看上了他一样。
竟然要求所有人向这个干起活来不知道休息的怪物学习,简直比上一任那个杜厂长还要变态。
看来也是个周扒皮,为了压榨那么一点工作效率可以无视一切。
这工作不做了也好。
工人们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但面上还是难掩失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去生活。
酒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走远了的众人,敛去了眸中的冷意。
原著中惩戒对象就是在几个月后的屠宰场倒闭中被裁掉的。
那时的他曾经遭受了工友们的嘲讽,一度犯病,最后连补偿金都没有拿到就被赶走了。
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归处的他只能待在自己那座破旧的老房子里,过着无人关心的生活。
虽然勉强温饱,但精神上的折磨是最让他无法忍受的。
虽然惩戒对象表面上看上去很沉默寡言,但其实,他很害怕孤独。
尤其是身边连一个同类都没有,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精神本就濒临崩溃的惩戒对象就这么被孤独感逼疯了,彻底陷入了自己悲惨的结局之中。
现在刚好是改变的第一步,获得社会地位上的认可。
接下来就是解决那些可以把人逼疯的孤独感了。
“要喝杯茶吗?”
酒疏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惩戒对象,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与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的温和笑容。
看着酒疏的笑容,还有头顶那双愉悦般颤了颤的白色毛绒兔耳,戮怨愣了好一会儿才有几分赧然地道:“……好。”
然后,他端起面前酒疏为他倒上的红茶,直到一饮而尽,才有些茫然地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坐到这里。
似乎是刚才辞退了那些人之后,他在面前笑容美丽的年轻老板的邀请下去往他的办公室。
进门后,年轻老板还锁上了房门。
不知道要跟他谈些什么。
但他不该坐在这里的。
与酒疏靠的越近,他的心跳就会越快。
这样是违背神的旨意的,是罪孽,是不该有的恶念。
他之前对神发过誓,要忏悔一切罪孽。
刚才已经差点犯下了憎恨的恶念,现在绝对不能再去触及那些爱欲念头了。
绝对不能。
酒疏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红茶。
“要加糖吗?”
酒疏喜欢在红茶里加糖。
说着,他细白的手指已经拿起了糖罐里的糖块。
“……好。”戮怨下意识顺从地接过了糖块。
然后,沉默地看着糖块在红茶里缓缓溶解,消散。
但心意已决的他并没有喝下这杯茶。
记他抬起头,想要对酒疏说自己该走了,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那些不该有的爱憎欲念又开始在他脑海中盘旋。
所以他需要远离酒疏,远离那些代表着罪孽的爱欲,直至那些不该有的欲念彻底消失。
但面对酒疏美丽到让他着迷的眼睛,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时,他眼前的世界又变成了猩红色的血肉世界。
到处都是蠕动着的血肉,恶心狰狞。
唯有眼前美丽的青年丝毫未变。
而那些丑陋湿滑的血肉就像是发现了猎物一样缓缓缠绕着酒疏,直至完全包裹。
甚至伸出触手一样的血肉贴近,如同一个亲吻。
砰——
“你怎么了?”
酒疏有些好奇地看着突然打翻了桌子上红茶,手忙脚乱的惩戒对象。
戮怨低着头没说话,藏在头发里的耳根已经红透。
似乎是不敢去面对那些代表着自己幻想的血肉。
“……”
嘴唇里面,伸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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