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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厕所没有开灯。

    黑漆漆一片,悄无声息。

    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沿着缝隙悄悄漏进来,眼前是一个模模糊糊、高大的身影。阮荨荨后背紧贴着门板,被迫仰着头。

    唇上温热,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她抬手摸了摸那人的轮廓,有些不确定的问,“周时亦?”

    门外是一片噪杂的嬉闹声。

    与门内安静、紧张、心动的气氛,成了极致的反差。

    周时亦握住她的手,往下扯,反剪在她身后。那双手又瘦又小,握在手里柔软细腻,整个人顶了上去,渐渐加深这个吻,声音低沉:“别动。”

    嗓音里没了平日里的疏离淡漠。

    阮荨荨仰着头承受,他的鼻尖在她脸上轻轻蹭着,心跳莫名加快,心头一松,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如果说周时亦之前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现在因为她的迎合,让他更为用力的品尝这个吻,甜腻的味道,相当令人沉迷。

    好像,整个人被烧着了一样。

    他从未如此失控,恨不得将她一点点融进自己身体里。

    他知道,

    他完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极力控制自己,从未让感情占据主导地位,今天,终于全然崩塌,仅存的理智也被感情引导。

    心里被扯着一根紧绷的细线,

    也许是刚刚她说要帮许衍赢回那辆车的时候,也许是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更早的以前,早就想这样了。

    他做了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

    但是怎么这么爽?

    厕所静悄悄,

    两人纠缠在门口,她贴着门,

    周时亦贴着她,

    只剩下或粗或浅的喘息。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荨荨去哪儿了?”

    大包说:“上厕所吧,刚刚看她进去了。”

    许衍瞪他一眼,“你偷看她上厕所?”

    大包简直无语,翻了个白眼,“你不要脑补,我只不过刚好看她进去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好像是被十一拖进去的……

    门内。

    周时亦环住她,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下,才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阮荨荨低声说,“高中的时候,我妈过世两三年吧,我爸找了个女人,不敢带回家,我好奇就跟踪他,那个女人就是他母亲,那时候他母亲刚离婚,他被判给了父亲,他跟父亲感情不好,就经常偷偷跟着母亲,就认识了。”

    周时亦把头枕在她的肩上,“后来呢?”

    阮荨荨扑哧笑了,想到跟许衍刚认识的那年,“他就是个小孩子,觉得我要抢她妈妈,一开始挺讨厌我的,后来,他爸再婚,他一个人跑酒吧喝酒,喝醉了打电话给我,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就熟了。”

    周时亦把重量都放在她身上,厕所静了下去。

    过了会儿,门外又响起许衍的声音,“荨荨……”

    大包说:“阿衍,你要不先回去吧。”

    ……

    许衍不肯走,“我要送她回家啊。”

    大包翻了个白眼,“我们会送的,你别操心了。”

    许衍最终还是被大包劝走了。

    周时亦的头还枕在她的肩上,阮荨荨推了他一下,“起来,重死了。”

    “出去吧。”

    “嗯。”

    她开始整理衣服。

    借着月光,他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荨荨一点儿没有娇羞,反而目光大胆地回望他,“好看吗?”

    女生就是这么无聊,斤斤计较,偏要从他嘴里听到“好看”两个字。

    周时亦挑挑眉,“不难看。”

    妈的,说句好看会死是不?

    阮荨荨低骂了一声。

    门外,大包对徐盛说,“我先走了,等会让十一送荨荨吧。”

    徐盛没好气,“废话,难道我送?”

    “……”

    然后是关门声。

    黑暗中,阮荨荨抬头看了眼周时亦,“徐盛很讨厌我?我没得罪过他吧?”

    “还行吧。”

    “嗯?”

    周时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般胸小的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你还能说两句。”

    “……”

    c很小吗?

    两人打开厕所的门走出去。

    徐盛握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看比赛,看都没看他们两,“出去的时候麻烦把门带上。”

    阮荨荨莫名有点尴尬。

    周时亦倒神态自若,仿佛刚刚在卫生间强吻她的人不是他,双手插兜走过去,哦了声,“我们先走了,你早点睡。”

    徐盛淡淡嗯了声。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点破,你不说,我也不问,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再听。人与人之间,要培养成这种默契,究竟要经历多少事?

    或者说,彼此之间的信任该有多牢固。

    阮荨荨忽然有些羡慕起男人之间那点友谊了。

    两人往停车场走,阮荨荨侧头问他,“你跟他们认识很久了?”

    周时亦按了下车钥匙解锁,打开车门,说:“跟阿盛最久,从小玩到大。”

    “如果有一天,他出卖你的话……或者说,他喜欢了你喜欢的人。”

    周时亦正打着火,听到后半句,笑了笑,“我跟阿盛审美不一样。”

    “……我只是打个比方。”

    车子启动,良久,他忽然沉了声,“不会。”

    声音莫名的坚定。

    阮荨荨转头看向窗外,仿佛在跟自己说,又好像在跟他说,“我当初也以为不会。”

    周时亦瞬间明白了。

    她在说陈琪贝。

    心情忽然有点繁杂。

    车子驶到超市门口,周时亦停下车,“你坐下,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周时亦闷声说:“买床单,不然你晚上怎么睡?”

    阮荨荨推门下车,“一起吧。”

    临近夜班下班时间,超市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两人走到床上用品区。

    买床单了啊,好像有点……

    周时亦直接跟服务员要了一条深蓝色的床单。

    阮荨荨却盯着一旁的hellokitty床单出神。

    服务员忙使眼色,“小姐真有眼光,这条床单圣诞特价,卖得很好,剩最后一条了,您要不要带走?”

    反正超市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来,永远都是最后一件了。

    虽说阮荨荨没什么红粉粉的少女心,但是唯独对hellokitty的周边没办法抗拒,大概是因为母亲一直很喜欢猫?

    她摸遍了全身的口袋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钱包,“抱歉,我……”

    身后有道声音,“一起包起来吧。”

    服务员笑得灿烂去打包。

    周时亦拎过东西往收银走去,阮荨荨跟在他身后,盯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身材真好。

    阮荨荨又偷偷观察他掏钱包的姿势,他喜欢把钱包放在大衣口袋里,随手一掏,然后抽出一张红色的钞票递给收银员。

    她很好奇,他们这些人身上是不是都不放零钱的?

    钱包里都是一叠红红的钞票,和一堆卡。

    结完帐,他会很礼貌而刻板地对服务员说谢谢。

    超市在小区附近,拐个弯就到了。

    他好像也没问她要去哪儿,而是直接把她带回他家了。

    真奇怪。

    同一条路,为什么昨天晚上走进来跟今天晚上走进来,完全两种心情。

    周时亦开门进去,脱了大衣随手丢在沙发上,转身进卧室换床单,其实换床单这种活周时亦没怎么做过,基本都是周时静会弄好。

    他没做过,阮荨荨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更不会了。

    周时亦换下原先的床单,把被子放平整,阮荨荨扯着床单的一头,他把被子塞进去,但是好像怎么塞,都塞不进去,乱乱糊作一团。

    阮荨荨走过去,“你试试两头塞好一起拉可能可以?我看我妈换床单好像是这样。”

    周时亦按她说的照做,好像真的好一点了,可还是拉不平整。

    阮荨荨也扯得挺起劲的。

    周时亦看着她,忽然扯着床单往自己这边拉,阮荨荨顺势被他扯过去,一个踉跄仰面倒在床上,有个高大的身影压下来。

    低头,咬住她的唇。

    接吻,好像真的会上瘾。

    阮荨荨手被床单缠住,

    嘴被他缠住。

    寂静的深夜,

    云遮月。

    树木静悄耸立,

    只有细微寒风鼓动。

    夜晚,

    那些曾被放大、无处安放的情绪。

    终于有了倾泻的出口,

    绵长缱绻的吻,

    释放的是不可言说的温柔。

    这一次,

    让我们好好听听这些声音。

    ……

    阮荨荨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终于放开她,温热的嘴唇往耳后挪了挪,含住,声音含糊:

    “下周五出发,你有问题么?”

    阮荨荨愣了愣,“什么?”

    周时亦撑起身子,低头看她:“郿坞。”

    她有些激动,“你要带我去?”

    终于寻回些理智。

    周时亦倒向一边,两人并排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说:“你不是想去玩么?”

    “嗯。”

    “那就一起。”

    “好。”

    “不过,到了那边你不要乱跑,要听我的。”

    阮荨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真是去旅游的?”

    “顺便看看朋友。”

    “你还有朋友在南方?”

    “嗯,大学同学。”

    “你的大学同学应该都很厉害吧?”

    周时亦轻笑了声,“嗯,打游戏挺厉害的。”

    “……”

    房间内静了片刻。

    窗外是树叶浮动的声音。

    隔了好半晌,阮荨荨忽然说:“周时亦,我忽然对人生有点期待了。”

    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问:“以前不期待吗?”

    她很轻的嗯了声,“从我妈死那天起,我就没再期待过什么。”

    周时亦忽然没有再说话。

    “我妈死之前那段日子很痛苦,可她死的时候却很安详,好像解脱了一样。我看见她整个人瘦骨如柴躺在床上,却弯着嘴角,瞳孔拢散,那么多年,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可居然是在她快死的时候。”

    “你说,她连死的都不怕了,为什么还怕活着。”

    良久,房间内一片死寂。

    阮荨荨已经快要睡着,却听见他说,“我也是。”

    现在,我也对人生充满了期待。

    月亮渐渐隐下去,

    微弱的光亮已照不明这深黑的夜。

    每个人都曾有过一个死角,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

    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

    每个人都有一行眼泪,

    喝下最冰冷的水,酝酿成热泪。

    把最心酸的委屈汇在那里。

    我曾憎恨上帝,

    为什么是我活着。

    而现在,

    我无比感谢上帝。

    你活着,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