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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身体发着抖,一只眼睛里写着渴望,一只眼睛里写着害怕。
最后糖果没有送出去,因为那大叔说,吃什么吃,吃习惯了,以后怎么养得起你。
有些尘封的记忆被开启,而身边没有人给他提供能量,他又变得不会说话了。
他一直觉得说话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比他的数学题要难得多。他还记得那灰色的四年,他原本是会说话的,可是他一开口,人家跟他说为什么你爸妈从来不来接你呀,你是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子呀?
他摇头解释他不是。可人家认准了他是,于是他第一次被当做焦点,堵在巷子里,他说一句我有爸爸妈妈,一个小孩就说你没有,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巷子里,他被一圈一圈围在中间。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儿,一句一句,就像诅咒。
他困在那个巷子里,走不出来,后来他就不说了。
再后来,他可笑的发现他是真的没有爸爸,慕恒进警车那一刻,他的爸爸就没了。
他的天都黑了,除了学校的禁毒知识宣传以外,他被慕恒牵连,看了比普通人多出好多倍的教育视频。看到后来,他都感觉那些人就是在把他当吸毒分子或者贩毒的坏蛋。
他更加不想说话了,整天学习,学习,只有那些数据才不会笑他没有爸妈,也不会告诉他别跟你爸学,他一生已经毁了。
从春花烂漫走到艳阳高照,大一一晃而过,天气越来越热,他的世界照不进颜色。
院领导给他颁发了荣誉证书,他的论文上了ScI,一个大一新生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确实很厉害。
他微笑着接过证书,跟院长握手照相。然后他推开迎面而来的小太阳,独自抱了证书回去。
推开门是扑面而来的寒意,他于七月的天气给身上加了件外套。侯小琴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全是夸他的话语,可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直到侯小琴问他暑假能不能回来,他才简单说了一声,要实习。
电话被挂断了,这个房间的声音又没了。楼下还是大叔在打砸东西的声音,只是他好久没听到过那个小男孩的声音了,是不是也变得不会说话了呀!
他把证书随意放在那一堆红本本里面,抬手去拿书架上的日历。日历还停留在四月份,他往后翻了几页,再看了一眼证书的颁发时间,原来已经放暑假了。
楼下的声音终于安静,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说话了。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个房子真的坐北朝南吗,为什么大中午的这么暗呢?
于是他起身去开灯,楼下的吵闹声被他的手机铃声所替代。他转身去接,一个名字跳跃在上面。
一个陌生的名字。
“喂!”他嗓子有些疼,最近学校有流感,可能是被传染了。
“慕青,你搞什么,快来市医院,晓阳晕了。”也是个不太熟悉的声音。
“你是?”他说,声音变好了一点。
“你魔怔了吗?刚才在学院,晓阳要你送他去医院你干嘛推开他。快来。”
他想起来了,是陈拾山。
哦,张晓阳晕了,张晓阳,他弟弟,张晓阳。
砰的一声闷响,是出租房门撞击墙壁的声音,门外的胖大叔举着手,似乎正要敲门。他来不及对他做出反应,直接从他身旁跑过,身后是胖大叔气急败坏的声音。
等等,他停下来一秒回头确认了一下,他没看到那个小男孩。
是跟他一样要去见他的光了吗?
陈拾山就在病房门口等他,见他来了,又是一堆劈头盖脸的埋怨,他全都承受了。
推门进去,朱有声正在盯着吊水瓶看,床上的人还没有醒,脸色苍白的躺在上面,感觉,能量微弱。
“青哥,你最近在搞什么,晓阳找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理他呀!他病了一个星期了,高烧又不肯来医院,今天听说你会去大会上领奖,才去操场看你的,太阳又大,直接给晒晕了。”
慕青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他找了他很多次吗?他怎么不知道。
哦,他想起来了,偶尔半夜会有敲门声,手机也会莫名其妙的响,那些都是张晓阳吗?
他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才发现,微信已经超时自动下线了。他登录上去,置顶处九十九+的消息,全是小太阳的热意。
他全都不知道。他拉开朱有声,在床边坐下,拉住那只没扎针的手,双手握着,贴在嘴边吻了吻。
一阵阵暖流沿着唇缝流进心里,他身体回暖,世界开始恢复颜色。
他知道为什么张晓阳高烧都不愿意来医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让他带他来。
他看着另一只扎针的手,只有晕了,才没有挣扎的吧。
他确实是魔怔了才会推开他。
朱有声叹了声气,把纸巾拿到他面前放着,出去了。
他又吻了吻小太阳的手指,又俯身过去亲他的眼睛。一颗水珠滴在张晓阳脸上,他伸手去擦。
“哥,你来看我了!”张晓阳声音低沉,是高烧过后的后遗症。
慕青又亲了亲他泛白的嘴唇:“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张晓阳便笑了:“我知道的。是我做错了。”
“我以后能去找你吗?”张晓阳问,太阳花的花瓣因为他的一句话慢慢展开。他弟弟多好,全不怪他。
“可以!”他说,我不会再把你关在门外了。
实习已经开始,张晓阳却一躺就是半个月。慕青每天在租房里做好了饭,带到医院里,一口一口盯着人吃完,又把碗筷带回去。再跑到学校上两个人的课程。
他不敢懈怠,实习是要算学分的。为了张晓阳能够顺利毕业,他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儿。
车床需要做两个零件,锋利的刀子在车床上飞快运转。他做好一份,等另一份时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他只能铤而走险,在没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开了机,刀片飞了出来,从他手指上划过。好在只是削了个口子,虽然血流了一地,但是能长回来,对生活也没太大影响。
厚厚的纱布裹了一圈,他没办法再给张晓阳做饭了。不过车床的学分还是帮他拿到了,这也能让他稍稍欣慰些许。
只要他对他好一点,床上的人又变得没心没肺。他故意用缠着纱布的手指夹起一颗葡萄喂到他嘴边。结果人家脑袋一扭,开口就是别挡着我屏幕,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