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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羡说的有理,陶侃也只能接受,如果战火又起,虽然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战败琅琊王氏,但是就怕会让北庭浑水摸鱼,两年前石勒趁着苏峻、祖约之乱一举占领豫州的绝大部分,这样的事情不能再重演。于是只能点头默许,让殷羡亲自来督办此事。庾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殷羡含笑表示欣慰。
三人正在谈话,军士来报,桓宣携族子桓温求见,庾亮即命桓宣觐见。
桓宣与桓温进入大帐,桓宣就带着桓温长跪不起,对庾亮说:“吾之族子为父报仇,杀仇人全家,犯下死罪,求大将军宽恕其死罪,吾愿意除去所有官职,抵其一命。”
从晋朝起,开启了一个悲催的刑律,叫杂抵罪。对于士人可以用官位或金钱来抵自己的罪。
庾亮疑惑,看向桓温,只见其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于是问道:“其父是谁?”
桓宣回道:“其父正是桓彝。”
庾亮听闻,唰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桓温身前,扶起他的头问道:“你是桓温?”
在座的人无不惊讶,这位朝廷第一重臣,竟然能说出这个十几岁孩子的姓名。桓温点头称是。庾亮不仅想起了桓彝,还想起了温峤,禁不住眼含热泪。
早年庾亮和温峤、东晋第二代皇帝晋明帝,三人结为生死之交,号称“布衣之交”(其实没一个“布衣”)。桓彝由于结交温峤,而被引入晋明帝的私人小圈子,成为庾亮信任的幕僚。正是庾亮派桓彝领兵,在侧翼监视苏峻。
为什么庾亮还能记起桓温的名字?就是桓彝为表示对温峤的尊重,而给长子起名桓温。此事庾亮当然尽知。
庾亮扶起桓温,热泪流出。于是桓温将杀死江播三子之事尽数说与庾亮。庾亮听后大喜:“江播那厮早就该杀,死有余辜。侄儿这等大仁大义,不仅不该罚,还应奖励。此事由我来做书朝廷。”
跪地不起的桓宣转忧为喜,由庾亮这句话,桓温不仅不会被罚,还会前途似锦。
顺利剿灭郭默,各路兵将纷纷返回原守地。庾亮临走时对陶侃说:“太尉攻无不胜战无不克,我想把我家小弟庾翼托付给将军,让他跟随将军学习作战本领。”
还未等陶侃允许,庾翼倒头便拜。陶侃看到庾翼身材魁梧,英气十足,笑道:“庾家兄弟个个文质彬彬,没想到还能出这么一个兵家子。这是大将军对我的信任,我岂敢不从。”
这时殷羡站出来,冲庾亮一拜,说道:“豫州几乎尽失,只剩危城黄冈,武昌基本成为前线。太尉为国殚精竭虑,所以恳请移镇武昌,收复豫州。”
庾亮佐僚闻言大惊,武昌隶属江州,陶侃的移镇这是要接管江州。荆、江两州军政大权将尽归陶侃。
须臾,庾亮徐徐说道:“可以,此事由我向朝廷禀奏。”
七十二岁的陶侃兵不血刃拿下郭默,占住荆江二州,声名达到人生顶点。东晋朝廷的重大事物都要提前通知陶侃,问明意见。但是陶侃忠于晋室,不去干扰朝政。
中原皇帝石勒也不想与陶侃作战,亲手杀害陶侃长子的冯铁早已投奔北庭石勒。石勒这时命人把冯铁杀掉,送与陶侃。
长城外的强国慕容鲜卑,写给东晋的奏章中,也要向王导、庾亮和陶老爷子问声好。
却说,殷羡奉命做书与扬州刺史郗鉴,告知其庾亮、陶侃欲逼迫老相爷退休,询问郗鉴意见。
郗鉴当然不同意,两年前的内战,后赵皇帝石勒趁机吃掉大半个豫州,以至于现在郗鉴的两淮成了最主要的前线。再内斗,北庭下一个吃掉的就是他郗鉴。郗鉴回书表示坚决不同意,并做书与庾亮,劝其勿挑衅天下。庾亮将信件转给陶侃,调侃只能长叹一声:此事作罢。
陶侃自知命不久矣,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备战上,准备和北庭石勒决一雌雄。
王导听闻此事,将郗鉴请入京城,引入内室,专程道谢。
王导对郗鉴说道:“或许是家兄王敦对陶侃压制多年,其子又意外的死在朝廷,陶侃督荆州之后,总是对我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前时,南昌太守梅頤贪赃枉法,我命人将其抓回朝廷法办,可谁知陶侃竟然派军士在半路将梅頤夺走。还放狂言,咱俩评级,你王导能抓,我就能放。陶侃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郗鉴笑道:“陶侃、庾亮一老一少,越加张狂。有在下,岂容他们猖狂天下。”
王导也抱怨道:“是啊,有本事去和石勒打,我决不阻拦,窝里斗算什么好汉。像你这样独支江北才是英雄。”
“岂敢,岂敢,相爷高抬我了”,郗鉴惊喜不已,接着说:“自从豫州沦陷,伪赵对我淮北虎视眈眈,只有相爷知道在下压力巨大。”
王导笑道:“你只管安心,你们江北朝发狼烟,扬州兵傍晚即到。”
王导谢过郗鉴,两人在小亭之中畅饮畅谈。王导微醉,突然问起:“据说足下有一掌上明珠,年方十六,是否婚配?”
郗鉴心想,看来王丞相想当媒人,那必是高门。郗鉴起自战争,门第不高。有王导做媒自是求之不得。转念间赶紧说:“尚未婚配。”
王导笑道:“可否将贵千金嫁与我王氏子弟?”
郗鉴听闻,心中狂喜,不敢相信,起身急问:“相爷此话当真?”
王导说:“我家子弟今日尽在后堂学习,你若愿意,现在就可去挑选一位。”
郗鉴也顾不得体统,趁着微醉,站起身来高兴地挥手:“请相爷带路。”
两晋进入士族社会,士族十分重视门第,尤其像王氏、荀氏这样一流大族,只在大族之间,或者是自己长期盟友之间选择婚姻,瞧不起其他士族,形成一个顶级士族的圈子。琅琊王氏几代与庾氏有婚配,另一个是泰山的诸葛氏,由于与琅琊王氏是老乡,也是其长期结盟的对象。东晋初期,庾氏和诸葛氏都依仗王氏迈入顶级士族行列。
琅琊王氏在东晋初期地位之高贵甚至超越一般皇族。婚配条件严苛,此前只有一次例外,为了极力拉拢温峤,在王敦的干涉下选择了一位王氏女儿嫁给了温峤。
郗鉴本是兖州刺史苟晞的重要谋士,出身低微,适逢天下大乱,替东晋镇守最北边的淮北之地,由于东晋不让流民过江,而使其逐渐做大,最后成为东晋不可或缺的实力派人物。其组建的北府军影响了东晋一整代,最后北府军领袖刘裕夺取了东**山。
在郗鉴和王导往后院走的路上,早有人一路小跑得前去通知在后院学习的王氏子弟。东晋初期,王与马共天下,随着王敦的倒台,王氏势力大减,庾氏迎头赶上,但王氏还是不折不扣的东晋第一士族。琅琊王氏子弟自然对这个将家女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纷纷整理衣冠,准备迎接郗鉴。
古代士族阶级世代荣耀,每一代都是娶的标致女子,可能经过七八代的进化之后,子弟们个个长的风流倜傥。郗鉴一进得后院便看花了眼,众子弟纷纷向其鞠躬行礼。
郗鉴放眼望去,十几个男子玉树临风,唯有一个男子坐在东面胡床之上,并未起身,衣冠也并甚整齐。郗鉴快步走了上去,将其拉下胡床,对王导说道:“我就要他了。”想必读者都已知道,此人就是被称为“书圣”的王羲之,他就这样做了郗鉴的东床快婿。
在本书前部《大晋孤烟之山河破碎》中提到王羲之的父亲叫王旷,主持了对匈奴的壶关决战,战败被俘。王羲之的母亲出自卫灌家族,卫灌在整个西晋书法排第一,王旷也是大书法家。王羲之在十二岁之前,由其母亲来教授书法学业,到十二岁时,才开始正式学习书法,其号称书法双绝的叔父王廙来教授家族子弟学习。由此可见,在古代教育中可能十二三岁也就算进入正规教育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