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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本该美满的喜事竟莫名成了丧事,一时间麓城上下议论纷纷。然而议论的却不止是新郎暴毙,而是对暴毙背后隐藏的真相有着诸多猜测。那日,仵作现场勘验的结果是庄平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五脏俱焚,可现场却有一股异香飘散不去,如同女人的挂念,长长久久不能自拔。
这个案件很蹊跷。
林素心因为伤了心,长卧病榻,请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副汤药,病情却时好时坏,眼见着就要油尽灯枯。林家老爷心急如焚,在城中各处均张贴了告示寻访名医,死马当活马医。
秦青撕下一张告示,朝云兮一挤眼:“小白,生意来了。”云兮莫名道:“我们很缺钱吗?”秦青一本正经地:“不要整天钱啊钱的好吗?太庸俗,我一向不太热衷这种庸俗的事情。”
一丝微笑抹过云兮眼底:“你的意思是你不小心揭了告示?”
“我其实是本着救死扶伤的态度。”秦青咳了两声,“当然了,更重要的是,玲珑镜这么神奇高端的物件,一定会和蹊跷的事情相关,你说是吗小白?”
到林府前才发现来此的大夫络绎不绝,守府的管家言说前几日来的人还要多,可家里的小姐怎么都看不好病,来的人也就少了点。秦青一行人正碰见一位中年郎中从里边走出,见他几人要进去忍不住提醒道:“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林家小姐的病不是看不好,是她自己没有了求生的意志,这个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是神仙也不见得有办法啊。”
秦青瞥向云兮和诏兰,轻声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个神仙总不至于无功而返吧?”
“人间的俗语你知道不少。”云兮目不斜视地越过秦青进到了内堂。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轮到了他三人进去瞧病。
林素心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紧闭躺在榻上,没有半点生气,若不是手脚还有些热气,竟已像个死人。身畔的丫鬟也是一脸憔悴:“几位大夫,如今小姐已经不肯吃药,整日昏睡着,哪怕几位能让小姐吃上药喝上汤也是好的。”
云兮走上一步替林素心诊完脉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取了一颗续命的丹药喂到她口中,哪知白素心嘴角一动,竟是要将丹药吐出,秦青眼疾手快朝她胸口一拍,那丹药便囫囵入了肚。林素心一双凤目张开,饱饱地蘸满了泪,她望着秦青三人,只道:“让我死罢。”
诏兰上前握住林素心的手,声音里满满的温柔:“林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你如今大好年华,如何能动的了这样的心思?”
林素心闭了闭眼,没理她。
诏兰面色白了一瞬,不甘心似的又紧握了下林素心的手,正要继续开口,林素心却将手抽了出来,头向床里偏了偏,一副逐客的模样。诏兰僵在原地,愁肠百转地将云兮瞧着。
秦青咳了咳道:“你要寻死那便寻死罢。”话音未落那丫鬟和诏兰便要上来捂她的嘴,秦青挣了挣,一扭身钻到了别处,再看那林素心却睁开了眼睛:“你也这么觉得?觉得我应该早些随了相公而去是吗?”
“早些还是晚些我不知道,不过倘若我是你,怎么着也要把凶手抓到让相公入土为安才敢赴死,总不能让相公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是不是?”秦青舔舔嘴唇看林素心的反应,果然,她的眼眸有了一点微光,尽管转瞬而逝,秦青却捕捉个正着。秦青趁热打铁:“还有,刚才喂你的是颗仙丹,虽然你们家有钱,但估计也勉强得付上一半家财,你爹娘操劳了大半辈子,钱都给了你治病,你呜呼以后你爹娘以何养老?”林素心偏向床内的脑袋终于转了过来:“我要如何做?”
“你今天且歇息,明日我们再来,如需要我们帮你治病帮你寻凶,明日告诉我们罢。”云兮适时地起身告辞,领着秦青和诏兰二人暂且离去。
出得林府,诏兰在云兮后紧跟几步,面有忧色地说道:“殿下,如此刺激林小姐会不会适得其反?”说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独自在后边晃荡的秦青。
“不妨。”云兮淡淡道,“青儿有分寸的。”
“如此……是诏兰多虑了。”
“你也很好。”云兮又道。
诏兰扬起头来,面上有微微的红晕:“诏兰只望能为殿下多分忧,还请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云兮笑了笑,黄昏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分外温暖:“仙使太见外了,有仙使相助云某感激不尽。”
诏兰面上的红晕又多了一分:“殿下既然说不要见外,还请殿下以后就唤我诏兰罢。”
“好。”
远远在后边逛着集市的秦青,相中了一条水蓝中点缀着些许白色的发带,她觉得这个颜色与云兮很合衬,便二话不说掏了银钱买下。秦青将包好的发带揣入怀中,兴冲冲地向前追赶云兮和诏兰二人。待追到跟前时,正见到他二人浅笑安然,一派岁月静好。
秦青突然有点呆。
“青儿?”云兮正巧回头,便向她招手,“怎的走这么慢?”
秦青下意识地将发带往怀里藏了藏,嗫嚅道:“逛了逛,怎么不兴逛逛吗?”说着一溜烟又跑到前面去了。
诏兰笑:“秦姑娘还是孩童性子,殿下不要责怪她才好。”
云兮默着脸,点了点头。
第二日,云兮三人还未出门,林府的人已来到客栈,说是林家小姐唤他几人前去诊病。
再见到林素心的时候,她已能够斜依在床头,也能进些粥水,精神比前次好了许多。林府将其他的大夫一一打发,将云兮等人当作上宾待着,只盼着自己的小姐能够早日回复往日的神采。
林素心其实没有什么病,反复折磨自己的无非是个心病,此时的她刚刚从空洞之中苏醒过来,眼里犹带了一丝恨意:“我想了很久,只想到了那抹香气,很古怪。”
林素心口中的香气便是庄平死时全身散发的那股异香,绵绵不绝经久不衰。
“我仿佛记得曾经的某个时候也闻到过那样的味道……”
还是一年前的乞巧节。刚刚入夜的麓城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各家的大姑娘小姐姐们俱都出现在了街头,林素心自然也不例外,听闻家里的丫鬟们说今年的灯市比往年更好看,早早便出了门。
白糖糕、糯米团子、千层饼,吃的满满当当,又瞧见街角有一处里里外外围了人,便好奇地挤过去看。原来是诗社的几名青年在斗诗,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丰神俊朗,每每总是赢,赢的时候眉目间俱都是笑意,整个人都灿烂起来。林素心看的出神,一双小手拍巴掌拍的发红,此时见他又胜了一轮,不觉叫了声好。声音不大,他却听见了。循声望过来,正对上她的脸,他笑起来,眼里都闪着光。
林素心突然觉得有些心虚,身子一缩一躲,竟逃开了。丫鬟小跑着跟在后边,道:“小姐小姐,看的好好的,怎么就走了?这是要去哪里?”林素心不答,只瞅见一个摊子似乎在玩乐着什么把戏,便一头扎了进去。
原来是“掷竹签”。
每个人取十支签,掷进前方的一只筒内,掷中了便可取走一个小花灯。林素心力气小,每每不是掷偏了就是掷近了,眼看手中只剩一支签,她有些泄气,正准备随意地一扔,手却被人轻轻握住,一道美丽的弧线过后,最后一支签稳稳地落入筒中。林素心转头瞧去,一惊之下又是一喜。
她本以为惊的是无端被人亲近,喜的是竹签落定;却不料惊的是亲近之人是他,喜的也是亲近之人是他。
两只手擎一只灯笼,喜不自禁地并肩行走,街道再热闹,仿佛都是身外之事,这世上,就只余了他二人。
府上的丫鬟识趣地早早回避了开去,二人猜了谜,看了戏法,又去放了河灯,直到夜深。林府前临别之时,他告诉她:“我叫庄平,我会再来找你,若是你还记得我……”
林素心没来由地,觉得鼻子酸了酸。庄平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指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脸:“若你还记得我,我定然不负这番情义。”
那一夜,林素心辗转而不能眠。她随父亲出席过许多场合,那些非富即贵的男子她见过不少,满腹诗书的男子也识得一些,却都如云烟一般过眼即忘。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更不会与一见钟情这样的字眼沾上半分关系。
然而,她却在人海之中一眼看到了他,他隔了那么远朝她笑,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宿命,她突然想到这个词,吓了一跳。
他说过要来找她,可是两日后,没有人来;五日后,仍然没有人来;七日后,她甚至开始怀疑乞巧节的那个夜晚,不过是自己的昙花一梦。直至第八日,府里来了一个人,自称庄平,此行是来向林府提亲。
林家老爷大惊,暗地里派人了解了庄平,知其父母早亡,靠着祖上留下的一点薄产过活,平日里自恃才情高人一等,不屑于做些记账、文书之类的活计,一心只想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因此当下并无固定的营生。林老爷听得眉头皱在了一块儿,当时并无什么表示,只客气地着人将庄平请走,私下又吩咐了下人以后再不许此人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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