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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权都已经同意了,何中书哪还会刁难?心里感激涕零,连忙说道:“臣遵旨。”
月菲白笑了笑,再次开口:“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准许我与何大人一同前去宁国。”
“不行!”上官权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冷着脸从月菲白怀里抱过薄相思,大踏步向外走去。
何中书很是尴尬,不过幸好月菲白并没有一丝怒气,嘴角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上官权是个聪明人,他会想通的,他最后还是会同意的。
夜空如泼墨,黢黑而沉寂。几颗铁青的星星嵌在空中,使得今夜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并无半分松缓之意。
今夜的乾清宫经历了一场大闹,今夜银月公子抱了凤国皇帝的皇妃,今夜上官权将薄相思从月菲白怀里抱走。今夜,上官权终于合上眼睡去,昏迷已久的薄相思却在这时醒来。
看到身边的人是上官权时,她的你一个反应是推开。不过上官权的手箍得太紧,她根本无法撼动半分,最后,薄相思叹了口气,索性放弃了。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墨黑色的眉毛斜飞入鬓,薄唇紧抿,似乎在思索一件极为伤脑筋的事。他的脸部线条刚硬,勾勒出使人一眼见到便难忘其冷傲态度的脸。
即便在睡梦中,上官权依旧是冷傲霸道专横的性格……薄相思再次叹了口气,皱着眉喃喃道:“其实你为什么要拒绝呢?那是人命关天……而且,拒绝对于你,对于凤国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使臣大人步步紧逼,他护主心切,你不同意,只会使你更加为难……”
说完,薄相思无奈地摇了摇头,睡意逐渐袭来,她打了个哈欠,也跟着渐渐进入梦乡。
薄相思不知道的是,上官权一向浅眠,这些话,他全听进去了。而正因为她这番无意识间的话,上官权才会真的放宽心让她前去宁国。
次日日上三竿时,上官权召来何中书,说了一句月菲白意料之中的话:同意月菲白与薄相思一起去。
如果薄相思治不好萧南,宁国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但如果月菲白在,宁国就算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会不得不静下来考虑一二。之前,上官权与薄相思说不了几句话就大吵大闹起来,二人都对对方互有不满。但经过昨夜,薄相思那句无意识间的话,却令上官权莫名心软了起来。
必要时候,还是得以相思的安全为第一……尽管,他一点都不想月菲白陪在相思身边。
薄相思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镜凌宫捣药。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何时启程?”
回话的是绿如:“应该是今天吧……娘娘,要不要您去跟皇上说说,让绿如和锦珍姑姑陪着您去?”
绿如想,薄相思除了医术方面,都笨手笨脚的。在宁国,没有她们在旁提醒,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权贵,那可怎么是好?
锦珍将薄相思的包袱收拾好,拎过来,笑着点了点绿如的头,说道:“娘娘是去给别人看病的,又不是去享受的。要是带了丫鬟,宁国那些主子才会更不满意呢……你说你,平时挺机灵的,今儿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说这话时,锦珍有意地瞥了眼薄相思。自从上次她为薄相思和月菲白把风之后,心里便自动将他们认为了情人关系。此次前去,娘娘应该是不希望有外人打扰的……
绿如歪头想了想,觉得锦珍说得有理,也只好答应了。锦珍笑看着她,笑意底下却隐藏了丝丝复杂。虽然绿如是服侍娘娘的,但她毕竟是先皇留给皇上的人,说白了,她始终是第一忠心皇上,第二忠心娘娘……娘娘和月公子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薄相思搁下手中捣药的器材,拎起包袱,对她们二人说道:“锦珍说得对,我又不是去享受的……再说了,治好了萧南太子我就回来,绿如你不必担心。好了,日后镜凌宫的事务就交给你们俩打点了,我先去乾清宫找皇上。”
锦珍和绿如郑重地点了点头,相携来到门口,目送薄相思。她们不知道的是,薄相思的这个“日后”,是没有期限的。镜凌宫,从她去宁国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踏足过。
薄相思并不知道上官权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昨夜听了她那句无意识间说的话,她只当上官权终于开窍了,终于明白人命的宝贵了。因此心里对上官权的怒气,也消了不少。
可是,这并不能使薄相思拉下脸,去讨好上官权,跟他道别。她去找他,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的。
这次去宁国,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她必须在走之前去看看药采篱。
这次上官权一反常态,居然没有跟薄相思翻脸,十分心平气和地答应了。
随着薄相思的马车驶出宫外,前去尚书府的途中,另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宫内,马车上下来的人朝银月宫而去。
此人正是,年过半百却身体依然健朗的何中书。
他递给月若迎好几个锦绣盒子,脸上堆起笑脸,说道:“这次可多谢月贵妃透露凰墨妃身份的事,才使得我国太子终于能觅得良医。这些都是臣的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望娘娘收下。”
那日,薄相思虽然使那个患了什么所谓心脏病的家奴病情有了好转,但光凭借这,并不足以让何中书为了薄相思闹上乾清宫。万一薄相思只好恰好会这什么心脏病呢,万一她对其他方面一窍不通呢?
幸好月贵妃在私下告诉他,薄相思不仅是凤国的皇妃,更是薄暮书大难不死的女儿!
因此,何中书才会为了让薄相思去宁国,而不惜闹上乾清宫。
“嗯,”月若迎软软地躺在藤椅中,懒洋洋地抬眼,嘴角挂上一抹惬意的笑容,“虽然凤国国力强盛,但本宫也是不希望两国发生战乱的。”只要能让薄相思暂时离开上官权的眼皮子底下,她完全有手段可以让他们再也无法和好!
何中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客套了几句,他便行着马车出了宫门,直往使馆而去。他可得回去好好警告一番那个色心胆大包天的十皇子,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凰墨妃……
药采篱已经不上朝,闭门谢客了数余月,外面甚至有猜测他已经死在尚书府了。薄相思很是反感这些瞎说的人,每当她一听到,便会恶狠狠地一瞪眼,以作警示。
今日,尚书府的大门仍是紧闭着的,门前趴着的两只狮子看起来有些苍老。薄相思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说实话,她来到长安一年多,手里的钥匙,竟然只有尚书府的这么一把。
月菲白自从药采篱的身体稍有起色后便不再整日留在这里。原本就寂寥安静的尚书府,一下子萧瑟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下人见到薄相思,都恭敬地停下脚步,叫一声“薄姑娘”,待薄相思点点头后,他们才会继续去做事。
尽管薄相思只来过这里两次,但这里的人全都认识她。不用多问,都知道肯定是药采篱特意吩咐过的。想到这里,薄相思的嘴角上扬出一个自豪的弧度,这就是她的师兄,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亲人。
轻车熟路地来到药采篱的卧房,素手缓缓推开雕花的木门,视线透过重重叠叠的纱罗软帐,可以看到一个男子半躺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兵书观看。
蓦然地,薄相思突然觉得心揪得疼。药采篱那么闹腾的人,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宁愿希望他看的是《金瓶梅》这种为世人所不堪的杂书,也不忍心他看兵书。
一个人究竟受了多少挫折与伤害,才能将自己的性格,喜好完全改变?
“师兄……”薄相思艰涩地开口,心头像被一块巨石堵上了,无法呼吸。
药采篱并未抬眼,他依旧专注地翻着手中的兵书,只有紧抿的薄唇缓缓吐出了一句话,证明他真的听到了薄相思说的话:“你怎么来了?”
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快乐……只是很平淡的一句“你怎么来了”,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一句话。
薄相思一时被噎住,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以为,药采篱虽然变了性格与喜好,但那份对她的亲情,是不会改变的。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一想到这个悲惨的事实,薄相思的心就像有几千把锋利的刀刃同时在用力地绞动似的。可是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再痛也比不过药采篱的淡漠疏离。
“你现在是凰墨妃,来这里似乎不大合适……你应该在皇宫悉心侍奉你的皇上,而不是屈尊来到这小小的尚书府。”不待薄相思说话,药采篱又开口了。这次的语气虽淡,但难掩其中的讽刺意味。
薄相思不明白,他到底在气恼什么?
“我,我……师兄……你是不是因为,因为我成了凰墨妃,所以才生气的?如果,如果是那样的话,我逃出皇宫,不做凰墨妃就是了……但是始终,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虽然离开上官权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比起失去药采篱,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离开皇宫。
“是么,”书本翻页的声音哗啦啦响彻一室,药采篱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多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薄相思,我很负责地告诉你,你一点都不爱上官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