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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在伽罗岛上修行,臻至关键时刻,突破在望,暂且不说,且说红尘俗世中另外一岛——圆鼍岛上的事情。
自当林青那夜捏碎花瓣,离开圆鼍岛后,山无眉便一个独留在魂安府中,等着上明真君出关,好护送她往枯荣山去救好友陆坤。
直至三日后,上明真君那边才妥当出关。
在这三天里,山无眉始终在想“眉如山势”这句话,思来想去,感触良多。心为五官之首,她的心已经开始萌动,从无到有,生出来了。起头最难的这一步,终于迈开。她感觉自己愈发能理解一些细致情感的变化,情绪对生理的影响,忽然变得明显了很多。
对着镜子的时候,她忽然间,第一次觉得自己有那么点“人味儿”了。
她常为自己画眉,对着镜子画,用各种色彩画不同的眉。她了解山,了解不同季节山的不同。她从这些点滴中不断获取灵感,给自己画出不同的眉来。
有时候,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成果,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着魔了。
“我是为了修炼,执着于这些为什么?”她心里时常犹豫,充满了困惑,有时纠结的什么都干不了。但她不想把心思告诉别人——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岛上,林青一走,其实也没人能解她心思,于是她只能一个人承担。但她一个人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其中的意义,有时候真的好想放弃了算了。
林青走后的这三天,她心里实在生出太多她从未有过的烦恼。有时烦恼极了,她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林青。
是林青把追求美的思想灌输给了她,但却没告诉她这么做的意义,她埋怨的根本点,就在于这里。
所幸,在第四天,这焦灼而孤单的生活终于被打破。这天,上明真君出关了,并且在第一时间兑现他的承诺。
“嗨,林青怎么突然不辞而别了!”上明真君出关后才知道林青三天前已走,满脸的遗憾之色。“本君还准备好好款待他呢,看来这次是没机会了!”在渡水的船头上,上明真君颇为惋惜的说道。
他昂然站在船头,山无眉则在他的侧后方,撑船的船夫一言不发,把船驾驶的飞快,劈波斩浪,如龙奔腾。
山无眉依旧幻化出一张脸,但瞒不过上明真君的眼睛。
“看来这几天你也有所突破啊!”上明真君忽然回过头看了眼山无眉,笑吟吟的说道。
山无眉连忙谦逊的低下头。
“眉毛画的不错,很有气势,藏着一股高山的凶险!”上明真君淡淡的说道。
山无眉听的心中一动,但见上明真君又摇头轻叹道:“可惜少了几分神秘!”
山无眉诧异,不多嘴,只洗耳恭听。
“但凡有名的险山,险也确实险,不虚名声,但真正吸引人的地方,恰恰是其神秘。若单单是险,除此之外一无是处,那也不过泛泛之流,穷山恶土罢了。险是外在,神秘是内在,内外兼备,可谓一种绝美。我想画眉也当如此。”上明真君似乎心情很好,侃侃而谈,罢了忍不住赞道:“无眉小道友实在好悟性,能把山的气势,勾画在两条眉毛上,倒也堪称别出心裁的妙举了。”
山无眉听得一阵惭愧,连忙道:“这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是林青教我的。他说眉如山势,我才这样画的。”
上明真君听闻呵呵一笑,点点头道:“这确实对你有利!”
“真的有利么?”山无眉心里本就疑惑这个,当即忍不住问道。
“为何有此一问?”上明真君机心敏锐,立刻察觉端倪。
“师父教我修炼,是教我求长生,林青教我画眉,却让我求美丽,并要和求长生一样看重。我不明白,美丽在长生面前,到底有何用?”山无眉一股脑讲出了这几日心头的最大烦恼。
这个问题把上明真君都是问的一愣。美丽在长生面前,到底有何用?倘或无情,其实屁用没有。但无情无死的活着,又和死了何异?那样的长生,其实就不叫长生,而叫长存或者长留。所以,美丽在长生面前,其实是有用的。但这个“用”,它很奇妙,偏生不好说出来。
一时间,上明真君也不好回答,沉吟了好一会,心里才灵机一动,忽然反问道:“这心一动,美丑就生出来了,你是要美还是丑?”
“美!”面对这个问题,山无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你说美丽在长生面前有没有用?”上明真君笑问道。
山无眉一怔,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终于想明白了,心里顿时轻松敞亮起来。她知道了,只要活着,心就不可能不动心,所以有美就有丑恶,无可避免。她既然不要丑恶,又不想一直这么混沌蒙昧下去,那么追求美,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林青让她追求美,其实也有这么一层深意,只是在上明真君的机敏点拨下,山无眉才想明白。
经过这么一个小转折,山无眉的心情大好,在上明真君的保护下,一路安然渡过太渊泽,很快就来到了枯荣山。
可惜,枯荣山依在,她要救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原本守山的黄猴儿已经不知下落,枯荣山中的火蜥也全部消失一空。
看到这一幕,山无眉的第一感觉就是莫名的惊悚。她隐隐感觉到,枯荣山出事了。于是,她开始往枯荣山地下深处寻去,在地底的一些罅隙之中,终于发现不少火蜥的尸体。
“这是突然被人以**力活活镇压而死的!”检查过那些火蜥尸体,上明真君皱着眉,给出了惊人的答案。
这个答案表明,有强大的修士来过这里。
山无眉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黄猴儿,但终于到了当日封印陆坤的那个有着地底熔流流淌的洞窟时,她才终于知道,凶手远比黄猴儿要难对付的多。
“向家的人已经来过了!”洞窟中,上明真君紧盯着石壁上一个特殊的印记,神色凝重的说道。“我只怕,你那朋友已经被向家修士给害了!”
“不!”山无眉不住摇头,“他们应该找不到陆坤。”然后一纵身,毅然决然跃入了滚滚熔流之中。
“小心……”上明真君已经感受到此处熔流有些不寻常,十分可怕,眼见山无眉如此,大惊失色,只得紧随其后跃了下去,连忙以法力将她护住,传声责问道:“下面十分危险,你怎可贸然就身入其中?”
山无眉道:“那日我和林青将陆坤封印于此,后来陆坤族类便将他带入了熔流中。如果他还在这里,想必定在滚滚熔流深处。我一定要找到他……”
“那就找吧!”上明真君有心帮她,于是便陪着山无眉一起找。
这一找就是三天,几乎把这熔流之下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惜就是不见陆坤的身影。
“无眉小道友,罢了,只怕陆坤真的不在这里了。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他若还在,我定会发觉的。”上明真君沉声说道。
“可是,那里还没去!”山无眉还不罢休,指着前方一个漆黑的地方。
“哪里去不得,就算本君身入,也难全身而退。若你那朋友沉入那里,只怕早就烟消云散,湮灭一空了。”上明真君连连摇头,沉声道:“那里面,有先天的神力,属火,不是你我能抵抗的。就是那神力,造就了这滚滚的熔流。”
山无眉听闻,心里一阵绝望,只能离开这里。
才出山腹,到了地上之后,山无眉忽然就发现黄猴儿正蹲在那里。黄猴儿看见他们出来,赶紧迎了上来。
“大事不好了!”看到山无眉,黄猴儿一脸沮丧。“陆坤被向家修士劫走了,这下完了,我去不了仙门了!”
“被向家修士劫走了?”山无眉一惊,本以为陆坤已死,在这一刻却忽然抓到一丝希望。既然是被向家修士“劫走”,想必应该还活着。
“对啊,五天前,向家忽然来了一行修士,由一个元婴修士带领着冲入了枯荣山中,一天多以后,捉着陆坤就走了!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好像不是冲着地精云母来的……”
回忆起之前见到的事情,黄猴儿仍旧一脸惊骇。那天,若不是他逃得快,恐怕直接就被向家修士给轰杀了。所幸那天向家修士只是把他驱赶走了,并没有追太远,他才逃过一劫。
“看来你那朋友身上定有什么秘密,不然的话,向家修士不会这么着急来此!”上明真君心下一想,大觉蹊跷,沉声道:“走,我们赶紧回圆鼍岛,好好查一查此事,兴许你那朋友还活着,或可救他一命。”其实,上明真君心里真正关心的是那熔流之下的火属神力。他甚至已怀疑陆坤身上的秘密与那神力有关,所以才着急回去一查究竟。
至于带上山无眉,一方面是人情,一方面则是因为山无眉了解陆坤,能给他提供不少线索。山无眉一心惦记陆坤安危,听上明真君一说,连忙点头同意。旁边二位说走便要走,黄猴儿看的一阵着急,眼巴巴的望着山无眉和上明真君,连忙恳求道:“前辈,求你带上我同去!”他的本意,是想通过山无眉找到林青,然后如愿去万秀仙宗秀灵峰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