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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固有一死,所以早死跟晚死之间的选择,一般人都会选。
彩戏师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墨家虽然庞大,而且拥有一般家族都会有的护犊心思,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因此不管楚扶摇是否真起了杀心,敢不敢杀他,彩戏师都不得不招。
楚扶摇只能问出黑道悬赏令的发布地点和发布人,而没办法问出幕后的悬赏者,毕竟其中隔着一层关系,买杀者和悬赏杀手们,没办法直接沟通。
在任何一个城市,都会有那么几处地点和那么几个人,作为黑道悬赏令的沟通者。
道上人很容易找到他们,可外人要找他们却很艰难,再从他们口中问出悬赏者,则更加困难。
所以从彩戏师口中问出了地点,楚扶摇对能问出悬赏者,并不抱多大希望。
只是,有那么一点希望,也许会有可能找到幕后人。
楚扶摇回到宝石矿洞外,冰天雪地中稍等了片刻,三名金甲侍卫带着一大帮歹徒走了出来。
命令说是抓活的,可这帮歹徒在金甲侍卫们手下,一个个哪里还有人样,脸肿脸斜算轻,打折手脚的也有,嘴中痛苦呻吟,相互搀扶着走到洞外。见了依靠着天火奇骏站立的楚扶摇,立刻颤巍巍的跪在了雪中。
“谁是领头的?”楚扶摇扫视了一遍,轻声问道,声音仍然故作虚浮无力。
歹徒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齐齐指向小疯狗。小疯狗自知犯了大事,身子不停往后缩,希望能藏进人群里。
一名金甲侍卫伸出一脚,踹在了小疯狗屁股上,将他踢出人群。
小疯狗被踹到奇骏肚下,缩成乌龟似的,往后挪了挪,在地上猛磕头,撞得满头是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我们只是来偷些宝石,没想到撞了国婿大驾……”
“原来你还认识我。”楚扶摇笑道。
“小的身为江南城人,怎能不认识国婿!”小疯狗声音颤抖。
“你们真不是来杀我?”楚扶摇疑惑语气问道。
“我们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诛灭九族的事情啊!”小疯狗继续猛磕,痛哭悲呛,鼻涕、眼泪、鲜血全糊在脸上。
“是啊,偷宝石被抓,最多判个三五年牢狱,刺杀国婿,那可是死罪,就算脑子里全是浆糊,也分得清轻重。你们哪可能会糊涂到来杀我。”楚扶摇顺着小疯狗的话说道。
小疯狗咧着缺牙,吐了口浊气,眼中露出一丝庆幸神色,“国婿明鉴,国婿明鉴。”
“可是,据你们同伙所言,却是来刺杀我,我该听信谁的呢?”楚扶摇为难的摸了摸额头。
一伙歹徒呆呆的瞥了眼软如烂泥似的彩戏师,本稍微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楚扶摇假装思忖片刻,说:“我家训仁德,要对你们用刑,实在不忍。另一方面,这事又不能不追究,否则外人还当我好欺负,没事就跑来打我脸,岂不是没完没了。我一向对敢作敢当的英雄豪杰极怀敬意,究竟是刺杀还是偷窃,只要你们说出真相,我既往不咎。但对说慌之人,我必严加惩治……”
他使了个眼色,金甲侍卫霍然拔出了鱼鳞刀。刀音凄厉,肃杀气卷起冰寒风雪。
一名金甲侍卫声音冰冷,大喝一声,“承认刺杀者站我左侧,承认偷窃者站右侧!”
歹徒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选择。
“若是不选,我便当你们都是刺杀,以此定罪了。”楚扶摇笑眯眯说道。
歹徒们心下戚戚,冷汗淋漓,有人连滚带爬去了金甲侍卫左侧,有人咬牙,心怀侥幸,去了右侧。不一会儿,歹徒分成了两拨,一拨十来人。
小疯狗双脚瘫软,不知该如何选择。
他此时心知肚明楚扶摇知道了真相,可要再承认刺杀,欺罔之罪是坐实了,就算楚扶摇对刺杀之事既往不咎,欺罔之罪也够他受的。斟酌片刻,他一骨碌爬到了左侧,气息不顺,全身瘫软的倒在地上。
等人选完了边,楚扶摇换上了冷峻面目,指向金甲侍卫右侧的那一群歹徒,沉声道:“我知道在世上活着,都不容易,因此网开一面,给你们一条活路,可惜,你们不懂珍惜。刺杀国婿,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我不愿你们累及妻儿,若你们还有一丝人性,便自裁谢罪……”
心存侥幸的一干歹徒,俱是面无人色,忘了哭喊求饶。好几人腿脚发颤,屎尿秽物尽出,臭气扑鼻。
虞美人不忍的抬头望了眼楚扶摇,想说点什么,终究忍住,楚扶摇的神色已告诉她,此事不会有任何反转余地。
金甲侍卫们之间交换了下眼神,明白这群浑噩歹徒哪里有勇气自裁,各自跨上前一步,刀刃准确无误抹向了他们的脖颈之间。
滚烫鲜血迸射雪地,犹如盛开的寒梅。
十余名歹徒立刻扑地气绝。
楚扶摇走近小疯狗,与他四目相对,“一年之前,你哥死在我的剑下,当时我年轻气盛,视歹人如鸡狗,到如今,我对此事仍耿耿于怀。今日,我便饶你一命,若你有丝毫醒悟之心,便去做些正当事情。”
小疯狗跪在地上,不再磕头,把脸埋在雪地之中,仿若佛前听训,始终不发一言。
楚扶摇翻身骑上“天火”,朝虞美人伸手,“回城。”
虞美人轻点脚尖,朝他飞去,落在他身前鞍座上。楚扶摇抱住她,策马飞奔,四名金甲侍卫收刀入鞘,不再理会地上死尸,紧随而去。
马上,虞美人与楚扶摇共用一袭披风,背脊滚烫。那并非是与喜爱之人身体相触而产生的羞赧,而是楚扶摇身上真真实实的热量,源源不绝将周围寒气逼迫在外,令她温暖。
她忽然觉得这才是当初用斗笠胜过她双剑的少年。
“龟老三,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吧?”楚扶摇问道。
“是。”虞美人顿了一会儿,杀人之后的心冷正在苏醒,口吐寒气,“但我见过杀人,很多活生生的人被砍下脑袋,热血在我面前汇成了汪洋,弥漫起腥气。之后,我一直梦到那副景象。”
“我欠你一次。你想杀的那个人,告诉我,我帮你杀。”楚扶摇在她耳旁说道。
虞美人身体一颤,侧过脸,“你怎么知道……”
“我能从你身上嗅到那股杀气。”楚扶摇凑近些,埋在虞美人的雪白脖颈间,大咧咧的吸了下鼻子。
虞美人面色微红,手肘反击向楚扶摇腰间,气呼呼的骂道,“不正经,下次小心我用剑削你!”身形顺势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雪林里。
城门在不远处。
楚扶摇望着虞美人离去的方向,笑了起来,“你再没机会欺负我了。”
回到驸马府,董悲已在大厅等候,见了楚扶摇,心急火燎的凑了上来。
楚扶摇坐上座榻,丫鬟送上了清茶,猛灌了一口,开口问道:“确认了吗?”
先前渔夫行刺之事,楚扶摇只找了化家的麻烦,以渔夫口供,真正的幕后凶手是指向元家。为了确认,楚扶摇派出董悲仔细查探。
董悲面露难色的回答道:“渔夫确实与元家少主有过接触,他行刺之时,妻儿家属全部被人转移到了别的城市,被人好生看管了起来,我找到了他们,经过细查,发现看管的人,并非元家属下,而是化家的人。”
“化家的人?”楚扶摇用手摸了下眉头,“你认为此事其实是化家做的?事情变得有趣了。”
“渔夫的供词,十分确认是元家少主亲自吩咐他做的,可是,不可能化家和元家共谋此事,因为这实在是两败俱伤的做法。但其中蹊跷,属下想不通。”董悲轻叹道。
“既然渔夫的家属是在化家控制之下,那么幕后黑手,肯定就是化家。”楚扶摇得出这一结论,“我听说世上有一伎俩,能够换貌易容,可能是化家有人精通此术,嫁祸元家。”
有血炼宗的教训在前,楚扶摇一下便想到了这一点。
“这一手,玩得实在不怎么高明。”董悲哑然失笑。若真是这样,楚扶摇直接讹上化家,无形之中破了栽赃嫁祸。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在董悲看来,楚扶摇隐隐有了神秘莫测的意味。
“玩得还行。”楚扶摇咧嘴笑了笑,“他还是嫩了些,低估了你数一数二的追案能力,要是将你算在其中,一定会将家属毁尸灭迹,让你查无可查,这案可就做实在元家身上了,由不得元家不承认。”
“化家以黑道起家,倒是难得有如此温和手段的人。”董悲回味片刻,的确是这个道理。在寻找渔夫家属的过程中,困难重重,一般追案人员,难以查到所在。
“可能是太年轻,怀有仁慈之心。”楚扶摇端起茶盏,茶雾中浮现起一个少年的身影。
待茶盏放下。
化冬御已走进了驸马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