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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同行的有几个宫中侍卫,见张大人满面春风,还以为他得了手。过来一问,张大人春风满面回答:“哎,又没有得手!”
几个侍卫背地里笑话他,没得手你乐什么!
这一天,他们歇下来。张大人不负前言,果然把那个泼辣的女子接着同往京中。觉得一切太平,只有他张大人寻别人的事,没有别寻自己事的道理,就加意讨好同行的侍卫们,请他们用酒,自己在房中摆下酒菜,同那个女子取乐。
酒喝到正好处,外面有打更声:“二更喽,”那女子笑道:“再不睡,明天可起不来。”张同海醉眼朦胧,对着女子身上大红亵衣色迷迷地笑。笑容才展开,窗户上传来“噗”地一声,先破的窗纸。
再扑楞楞飞进一只鸡来,大红冠子,五彩羽毛,和那个女子打扮得差不多。不过那女子是大红亵衣,脸上五颜六色。
“格格,”那女子才笑几声,拍手道:“真有趣。”就见外面闪电般飞进一只箭来,“夺”地一声,把鸡定在墙上!
鲜血,从鸡头上一滴一滴的流下来,顺着箭杆儿也染上不少。
张同海和女子全呆住!
互相看看,再看看墙上死去的那只鸡。“啊……杀人了……”女子尖叫声响起。小二店主和同行的侍卫们过来,在房外就听到张大人大怒:“哪里是杀人!”
“啊,杀鸡了!”女子受惊不过,接近歇斯底里。
等到门打开,见不过是死一只鸡,同行的侍卫们哈哈大笑:“大人,这是有人看你喝酒,送下酒菜来的。”
“下酒菜有这样送的吗?”张同海要跳脚,他忍受不了这调侃的话,对着店主和小二指手划脚大骂一通:“黑店,黑心店!”
他这官不是当地的官员,店主在本地又有些靠山,也反唇相击:“讹诈,付不起店钱你不要住,用这法子讹诈!亏你想得出来!”
一锭银子直奔店主脑袋砸去,小二手急眼快接过来,先半信半疑看看,喃喃道:“不是外面裹着锡吧?”锡见火就化,小二在烛台上点了点,见没有化,才送给店主笑:“竟然是真的!”
生意人和气生财,店主马上有了笑脸,但眼前这个人不依不饶的,一定要给个解释。店主对还钉在墙上的鸡看看,再看看那个大红衣尖叫的女子,扑哧一笑:“也许是有人相中大人您,女子嫉妒也许这样!”
小二马上凑趣:“对对,前年轰动乡里的案子,一个女子吃醋,半夜里把自己男人,哈哈,一刀,就一刀!”
红衣女子不再尖叫,开始发抖。店主和小二取下鸡,笑着离去:“明早给大人做一盘子菜,这鸡可够肥的。”门关上,红衣女子翻身跳起来,奔着张同海就要拼命:“老不死的!一定是你外面勾搭了人,是不是?她一路子追上来!说,快实说!”
张同海脸上肌肉抖动,一面躲避女子的爪搔,一面跺脚发怒:“胡说!一个女子怎么能追得上来?”
“好啊,那你就是有了!我先对你说好,回去两头大,外面找宅子安置我,休想我去见你那母老虎。要是你家母老虎敢来找我事,大家拼了!”红衣女子对店主的胡扯解释深信不疑,也不尖叫,也不发抖,只是要和张大人一起命不要:“不让我好,你也好不成!”
侍卫们住在隔壁,都掩着嘴笑,再就睡去。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一声尖叫:“啊!……。杀鸡了!”
又是一只鸡钉在张大人房中墙上。鸡血喷得到处都是,张大人一睁眼就看到血泞一片,差点儿吓得滚下床。
张大人灰溜溜地结帐走人,路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谁干的?
他压根儿也想不到是少帅萧护还击他。张大人甚至想想不太平,让人快马往前去致意少帅萧护:“等一等,大家一同进京。”
这样安全得多。
萧护收到张大人的信,是第二天早上。他本来也就要歇一天,原因无二,四个兄弟的媳妇们赶不动路了。
对张大人的随从随意笑笑:“我在这里等大人。”张大人的随从感激而去。慧娘从他身后转出来,嘟起嘴:“那人家又要扮回去了吧?”
“你当小子上瘾,还是久不给我当小厮你心里别扭?”萧护取笑过,道:“不妨事,你还这么着吧,难得在马上猴几天,让你再坐车里,我看不到十三,也不舒服。”慧娘小小欢呼一声,搂住丈夫脖子,眨眼睛:“他认不出来我是不是,他就没见过我几回?”
萧护把她扯到身前:“站好,老实!”笑着给慧娘整整衣服:“他当然认不出你,他那眼睛只会看首饰。”看钱是张大人最在行的。
让慧娘:“去照看弟妹们。”慧娘神神秘秘的笑,悄声道:“不用我去呢,人家夫妻自己在房里。”
吕氏趴在床上,嘴里只喊哎哟,萧拔在给她揉按背上,边叹气:“指着你出来侍候少夫人,你倒先病了。”吕氏泪眼汪汪,是个嘴里不让人的傲气人,此时疼得傲气全没有:“这么着赶路,怎么受得了,我又不是男人。”
老七萧执坐房里,跷着一只脚:“哎,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起来吧,让你出来是侍候少夫人的,你看你倒先病了,这怎么好?”他的妻子颜氏一手扶腰,一手扶头:“头晕,娘呀,还说什么出来玩,看京里繁华地面,我看的全是眼前的金星。”
三叔公房下的老九萧扬在房里来回的走,唉声叹气:“唉,早知道你不出来也罢!你竟然成了拖累!”他妻子祝氏气得更哭:“人家身上酸痛,你有句好话儿行不行?”
十五爷萧据则握着妻子杨氏的手,有些忧心:“还要赶一个多月的路,路上有风雪就更行得慢。这怎么好,我去少帅那里求药来。”杨氏紧紧扯住他衣角,强露出笑容:“我歪一会儿就使得,你千万别去,让少帅说我身子不好,只怕让我回去。十五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京里,只怕你相与混帐女人。”
“这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病了,可怎么好。我愁着呢。”萧据把杨氏的手握了又握,听外面有人敲门,小厮萧成道:“十五爷,少帅说在这里歇一天。”萧据大喜:“好!”听萧成又去敲隔壁九哥的门,也是这样一句话。
早饭各自房中用,半上午的时候,杨氏第一个挣扎着出去,给慧娘请安。慧娘把她夸了几句,夸得杨氏出来脚都有些飘。飘到房中才对丈夫喜滋滋地学给他听,有人把房门轻敲几下,三爷萧拔推开门,一本正经:“十五弟,有劳弟妹去照顾我妻子,你三嫂不太好呢。”
杨氏愣住,自己也不太好,去照顾三嫂?见萧拔,却不像是开玩笑。
正因为萧拔不是开玩笑,萧据慌手慌脚起身,先答应下来:“好好,这就让她去。”杨氏当着人,听从丈夫的话,出去往萧拔房中走。身后传来萧拔带笑的声音;“有劳十五弟妹,你三嫂她是腰也疼背也酸,有劳有劳。”
杨氏是忍气吞声过去的。
三嫂腰酸背疼,难道自己就不是一样的酸痛?
她不知道她走以后,萧拔慢悠悠进房,对萧据微微笑:“十五弟,弟妹聪明不弱于男儿,只怕比少夫人还要强几分。”萧据作揖打躬,连声讨饶:“千错万错是小弟的错,三哥你大人大量,放过兄弟这一回。”
“哼!自家兄弟,你玩出这一手!玩得漂亮!”萧拔这才变了面色,压在心里的气一下子全出来:“你想给咱们这房头争光彩,你三哥我也想!要争,也正大光明的争,让个女人房里怂恿,这算什么本事!”
萧据自知理亏,再加上他和萧拔是同一个祖父的叔伯兄弟,平时就很亲近。当下就差跪下:“三哥,你要打要骂,全由着你,只求你饶过小弟这一回。”
“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萧拔出足了气,笑容满面地定下一个惩罚:“我看十五弟妹身子比你三嫂好,以后路上有什么衣服浆洗,”
萧据赶快接下来:“是是,那是当然。”萧拔又笑:“还有去到京里,我那聪明的十五弟妹有什么不指点的,别怪你三哥我遇事可不和你同进退!”
“是是,一定有话就说。”大冬天的,萧据急出一头汗水。萧拔这才放过他,和他在房中闲话。听院子里有脚步声,见一个人快步过来。萧据道:“咦,这是跟大帅的人,又有什么事情?”
但少帅不叫,两个人先不过去。
萧护在房中,那来的人道:“大帅让快马追上少帅,有件事告诉您,顾家小公子昨夜离去,大帅说只怕来追少帅,再或者是要进京!”
一语未了,院外又走进一个人来。一件长披风,从头蒙到脚。看着走路像个女人,轻飘飘的似脚下无根。
萧北上前拦住,和他低声交谈几句,萧护已经看到,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那半边露出的面庞苍白无血色,正是顾良能。
“让他进来。”
顾良能一到房中,一口气不再撑着,扑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萧护抱他到床上,见他身上包裹的白布沁出血来,不知道路上是怎么坚持的。少帅又心疼又可怜他,让人去抓药,再防备着有人看到他进来。
半个时辰后,顾良能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没人看到我,我是跟着你家报信的人后面找到的。”
萧护又气他任性,又笑他聪明。顾良能身子不好,一个人在路上奔走是很难找到萧护的。他是钦犯,又不能寻人乱打听。就先偷出萧家,就在城外候着。他知道萧大帅要派人送信,必定是派见过自己的人,路上还可以截住自己。
知道自己在萧家的人是越少越好。
是以顾良能轻轻松松的跟在送信的人后面,就找到萧护。他第二句话是恳切地道:“孝简兄,求你,带我进京!”
萧护默然想了一下,他此次进京,是要清君侧!既然清君侧,那顾家的事肯定也会揭出来。离家的时候不带顾良能,是怕他身子坚持不住。现在看他毅力惊人,更兼十二岁的年纪,身负血海深仇,眉头愁苦得快似老人家。
“好!”萧护也干脆:“你坐嫂嫂车里,不过你要扮成女人。”顾良能松一口气,扯动嘴角有一丝笑容:“好……”
又晕了过去。
萧北去喊萧墨来给顾良能化妆,萧墨刚喜欢一下:“我不用再扮女人,”萧北晒笑:“你不扮,谁扮?这一个有伤,指着你在车里照顾他。”萧墨哑口无言,乖乖地从命。
房中给顾良能换慧娘的衣服,幸好顾良能年纪虽小,个子却大,穿慧娘的衣服不显太大。萧护在外间哄慧娘:“等进京给你再添置。”顾家小兄弟穿过的,十三是不会再穿。慧娘赶快提要求:“去京里别拘着我,我要自己走一走。”
“又混说了,父亲走时怎么交待的?”萧护说的是责备话,人却笑意盎然:“你听话,等我事情完了,带着你在京里逛个遍。”往京中去清君侧,慧娘也不知道。
当下夫妻有说有笑的说了一些京中的景致,萧护是去过京里一次,那是几年前。而慧娘推说自己书上看的,少帅当然表示深信不疑。
十五奶奶杨氏从萧拔房中出来,是灰头土脸,一脸累得不行的样子:“三嫂睡着了。”萧拔打个哈哈:“有劳弟妹。”扬长而去。
萧据关上门,心疼的搂过杨氏,才要哄,杨氏有气无力地道:“我听到了,”她对于三哥好生生的不客气使唤自己也觉得奇怪,在门外偷听到他们谈话。因此老实巴交去给吕氏揉背捶肩,比对少夫人还要殷勤。
少夫人马上快活得很,不需要人揉背捶肩。
杨氏举两只手给萧据看,也快哭出来:“指甲都崩了一只,要不是为着兄弟们一起进京,不能伤了和气……”
萧据亲她的手,又对着断了的指甲惋惜:“你平时多爱惜。”杨氏抱着他脖子哭了一会儿,又累又乏的她也睡着了。
送杨氏到床上,萧据出来坐着想这件事。怪杨氏不好,她是一片真心为自己;怪三哥计较,三哥是自己哥哥。怪…。全怪三嫂,她怎么那么肯听人说话呢?
吕氏在床上呼呼入睡,没有想到自己小叔子把自己怪上。
第二天下午,有人先来报信,张大人到了。萧护不着披风,只一件碧罗色锦袍就出去迎接。见北风里,张大人一行过来。
两下里一会面,萧少帅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张大人是不同寻常的沮丧。就几天没见,张大人眼泡也肿了,神思也散了,走两步惊弓之鸟般东张西望,西望东张。
萧护暗暗好笑,一只鸡,就困扰张大人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可算是一件大笑话。少帅半点不同情张同海,请他入房中寒暄过,带笑道:“大人到的正好,我算着日子走的,等上您两天,这就耽误了。咱们就此动身吧。”
少帅窃笑,跟着我一同赶路,看我折腾好你。
张同海一听大惊:“啊啊,”他苦着脸儿:“少帅,我可是赶不起路了,好容易紧赶慢赶的到少帅这里,咱们再住一晚吧。”萧护皱眉:“这怎么可以?你也知道,我妻子是要进京领赏的,要误了日子,大人您看…。”
“啊啊,是啊,少夫人在哪里,容我见过。”张同海赶快想起来少夫人是他此次差使的主角,他这两天被一只鸡弄得神思恍惚,左右张望着寻找少夫人。萧护又想笑,面上是正色:“她在家里娇养几个月,一出来就不舒服,在房中养病。”
正好圆了顾良能以后在车里养伤。
张同海此时要讨好萧护,要巴结又急着巴结,就出来这么一句:“哈,我也带的有女眷,”回头往外面喊人,进来一个披着大披风,娇妖娆娆的女人。萧护见过她,还是张同海住处见的那一个。
她见到萧护,却不敢怠慢:“给少帅请安。”主要萧家在江南一片,威震已久。
“哈哈,快进去给少夫人请安。”张同海说不出来的喜欢她,眯着眼睛这样告诉她。女子才起身,萧护冷下脸,不客气地道:“张大人,少夫人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然后傲慢地道:“你逾越了!”
从张大人见到少帅这几个月里,步步相逼也好,层层逼问也好,从没有见过少帅如今天这么傲慢过。
而且话也不客气:“你逾越了!”
张大人的官职,离萧护这一等侯差得十万八千里。张同海马上一个激灵,清醒了,见萧护大刺刺的双眼往上翻着,又是头一回这样对自己。张大人脑子里马上闪过一只鸡,一只血淋淋的鸡……
惊得张同海把称呼也换了:“下官一时不察,竟然说错了话,请少帅不要见怪,不要见怪啊。”萧北和萧西都嘴角上弯,这下官二字,从手握圣旨的张大人嘴里听到,真不容易!
全是那鸡的功劳!
当晚张大人备酒,厚着脸皮再三再四地请萧护过去坐坐,萧护不得已去了。张同海席间东拉西扯的说京中官场上事情,萧护就听着。酒过数杯,北风渐大,吹动窗户上格格几声响。萧护装着面色一变:“什么?”
听桌子上叮当作响,一只酒碗“砰”地摔地上!张大人,不见了,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萧护啼笑皆非,就这胆子还敢出京当差?
张大人的随从扶他起来,张同海强打哈哈:“酒多了酒多了,见笑见笑!”
萧护回来笑着告诉慧娘:“我本想着这路上热闹,不诚想这个人不经吓,如此看来,以后路上倒可以太平,只是咱们还是小心就是。”慧娘也笑个不停。红烛晕染她的面颊,流火般飞泄直入少帅眸中。
“十三,”萧护低低地唤她,再对房中看一眼,那里睡着顾良能。慧娘白眼儿他,娇嗔道:“不行。”
“只亲一下,”萧护讨好的笑。
慧娘嘟起嘴:“要让人看到怎么办,要让人认出来怎么办?”萧护笑得很温暖:“那蠢才认不出来!吃饭时还恭维我,小厮们个个清秀。”慧娘忍俊不禁,这个笨蛋张大人!凑过来,在自己夫君唇上一吻,被萧护接住。
少帅捧住妻子面庞,在她红唇上轻吸慢吮,很长时间,房中没有人说话,只有烛光闪动。当晚,顾良能还是睡床上,他重伤未愈不能乱挪动。少帅和慧娘随便在榻上相拥而眠。
翌日,大家赶路,少帅带着两个钦犯,大摇大摆地往京中去。一个钦犯是顾良能,另一个钦犯,则是萧家少夫人,封家的慧娘。
带着张大人,是走不快的,这也方便几位媳妇们休养,再就是方便顾良能养伤。可萧护心中着急,他每天都有消息收到,专门有一批八百里加急快马骑士们来往送信。
玄武军的将军,有三分之一到了军中,几乎全是萧家的心腹人。这中间,姚兴献、王源、鲁永安,全是京中人氏,打着回家探亲的名头回来,大理寺提起来也方便得多。余下的,伍家一帮子人,全是有公文带入京中的,现关在狱里。接下来,余伯温,杨士恭,秦绩,韦义等人,有一部分是锁拿进的京。
还有一些士兵,有数百人,也拿进了京。
这是玄武军。
张守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将军们,也有三分之一锁拿进京,比萧护的人还要多。邹国用生气了,一定要追究野狼谷败军之责。
情势,对张守户来说很是不利。
但是萧护,也一样日子不好过。如果不是少帅早就决定清君侧,这一回进京,光一个寿昌郡主就足够萧护接不住。
清君侧,甚至打算斩杀国舅的萧少帅,在关外回来以前,就秘密吩咐将军们:“但有行文来提,只管前往。”从军中直接提走的将军们,有一些士兵拥戴,再有人用话一拨弄,私下里跟进京一些人。
还有一些士兵们是提进的京,正中少帅下怀。他正愁无法大幅调兵入京都,现在正好。小夫妻在江南看似过了几个月快乐的日子,其实萧护是一天一次消息,知道军中大乱,人心不稳,在有人煽动的情况下,不少人化整为零,悄悄赶往京中。
同时,还有萧家的私兵,为少帅进京路上安全,出动了数千人。另外还有历年来收留的异人门客,江湖上结交的奇侠怪士,萧大帅这一次为了儿子媳妇,尽出家中根本。
萧护只想赶快到京中,赶快和自己的将军们见面。
带上张大人,真的走不快。赶上一天,他呼累了,要睡上一天。萧护不依他,张大人没办法,只能雇车,轿子后面慢慢地来。
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腊月前,到了京门外。顾良能心中仇恨如海般深,又有好药,迅速的恢复。他本想进京后就和萧护分开,不要连累到他,可萧护劝止住他,告诉他不必。这一天晚上,大家住下。
离京门越近,张大人傲气越多出来。见明天就要进京,张大人傲慢无比,不再磨着少帅用饭,也不再自称下官,又一口一个本官起来。
萧护懒得理会他,看这个人好似看死人一个。用过晚饭,让人请四个兄弟们过来。六个小厮房前窗下守着,不错眼睛的盯着黑暗中。
萧拔等人一进来,就感受到与往日不同的郑重。见门窗紧闭,烛火也不明,暗暗的放在一旁用东西挡着。
这幽暗环境中,少帅肃然端坐,见他们来,手指身边椅子:“坐。”那椅子也排得奇怪,是团团围成一个圆,是大家促膝谈心的摆法。
才坐定,见房中又出来一个人。萧拔等人只多看一眼,并不觉得意外。一行人中多了一个人出来,自己人还是能感觉到的。
“这是汉中顾家的小兄弟,顾良能!”萧护一开口,嗓音低沉而铿锵有力,人人听得精神一振,又不觉得声音过高。
萧护简单地介绍顾家的遭遇,再把自己历年军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当说到封家满门因自己而死时,少帅微红了眼眶:“大丈夫岂能为裙带折腰!”又出于再三考虑,把慧娘的身世还是没有吐露,只道:“因此我匆忙军中成亲,先回家中回过父亲!”
他环视兄弟们,肃然道:“明天就入京都,明天请见,也许就要面圣!如果奸臣再当道,贵妃再干涉!”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要清君侧!”
三个字轰然一声,压在几个人头上。
顾良能紧紧抿着嘴唇,可面上因激动而慢慢红起来。他的眼圈也湿润了,清君侧!没有想到孝简兄有这样的大志!
是啊,总是有人作祟,才会致草管人命,滥杀臣子!
萧拔四兄弟只一惊,马上沉默了。萧家的子弟是什么样的教育,马上封侯,马下有灾。他们都托历代大帅们的福气,在江南颇有声名,家中自有公田,基本不愁衣食。但是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听大哥的!”萧拔在四人中年最长,他第一个沉声开口。萧执萧扬萧据只点头,点得十分用力。
四个人的血全沸腾了,他们相信萧护说的奸臣!
少帅是自家兄弟,从小就认识,人品是了解的;再来外面的人来看,萧家也许强势过人,但萧家自己的子弟们知道,萧大帅和萧夫人治家甚严,是不允许家中子弟们在外面欺压别人;还有他们常常能看到邸报,对于一些人和事,自己心中自有定论。
四个人兴奋起来,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这三个字。
清君侧!
清完了以后,他们就将是功臣!将是受天下人瞩目的英雄!大好男儿!
“父亲让你们媳妇全跟来,是事未成以前,咱们处处小心。不雇外面的人,不用外面的人,事事咱们自己来!”萧护嘴角噙笑,只看一眼就知道兄弟们全动心。萧家的男儿,身体里流的全是一样的血,全有一样的性情。
接下来,把地图打开,萧拔去看何处,萧执去何处观望,萧扬又走熟哪些巷子,萧据在哪里接应,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记住了!”萧护关切的问过,见他们全笑容满面,就命散了。张大人还在一个客栈里,虽然不是一个院子,但是小心为上。
兄弟们走出去以后,顾良能难掩心情,给萧护跪倒,泣不成声:“孝简兄,你是一代英杰,才有如此壮志,要是我父亲也能这般想……”他说不下去了。萧护扶起来他,心情沉重:“兄弟,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才收到的传信。顾世叔的死,与韩宪王有关!江、康、程、荣四家世叔都能自保,偏偏你家遭此大灾!你家手中素有兵权,要没有韩宪王帮着压制,光乱兵就不好收拾!”
顾良能直了眼睛:“啊!”忽然心头一痛,吐出一口血来,破口大骂:“老贼,是他!”萧护难过的道:“韩宪王和你们家争兵马,争地盘,不是一天两天,唉,你要报仇,应该找的是韩宪王!”
“我要面圣!孝简兄,帮我!”顾良能伏地苦求萧护。萧护拉他起来,因天色已晚,命他先睡,自己出来找慧娘。
少帅这一次进京,很有把握。不愿意让慧娘担心,到今天为止,还是没有告诉她。萧护是个古代大男子主义,他认为照顾妻子是自己的事情,清君侧嘛,也与妻子无关。
慧娘,和媳妇们在另一间房里。
她扮成小子,妯娌们还当为行路方便。后来马车里多一个人,有人送药送汤水,说是给少夫人。少夫人明明外面站着,丫头们都当看不到。
几个媳妇也就装不知道。
慧娘出于安全,晚上有时候会和她们坐着说会儿话,察颜观色,看她们中有没有人心里虚,或者乱想什么。
有这样的想头,就压下去。
比如顾良能新到的几天后,九奶奶祝氏问出来:“车里是什么人?”慧娘含笑回答她:“萧墨病了。”这分明是句假话,祝氏就此知趣不再问。而今天,萧护说和兄弟们说话,慧娘就又把妯娌们全聚一处,闲闲的说着京中好玩地方。
“住哪里?像是铜锣巷子,又像是水井巷子,”慧娘抿着嘴儿笑,见妯娌们都不相信,不过也知道问也白问。怎么住哪里,到现在还不知道?
不是前面有先行的人。
又说别的话,说别的话可以随意。七奶奶颜氏问杨氏:“十五弟妹,咱们进到京里啊,你可就要多辛苦了。”
杨氏故作不解:“七嫂这话何意?”
“你看啊,三哥有三嫂,可路上缝补衣服,还是麻烦十五弟妹。又听说三嫂路上不舒服,全是十五弟妹你照顾。哎哟哟,幸好少夫人不这样需要你,不然的话,你路上就受累了。咱们出来是侍候少夫人的,在路上咱们身子骨儿全不好,不得侍候,等住下来,十五弟妹你又要侍候少夫人,又要侍候三嫂,又要给三哥补衣服,你不是多辛苦?”
颜氏说过,祝氏也笑,三奶奶吕氏不无尴尬。她后来好了许多,可萧拔还是说她不好,路上一些事情,毫不客气地去找杨氏。
三爷摆出来的架势,就是欺负人了欺负你了。杨氏和萧据都不是软弱的人,却乖乖照办。吕氏一直糊涂,问过萧拔几回,萧拔怕她知道伤了兄弟妯娌情意,就不说。
慧娘也为这事觉得奇怪,就笑听着。杨氏脸红上一阵子,被逼着回话,只能道:“三哥吩咐下来的,怎么敢不照办。我家十五爷年纪小,出门在外,各位兄嫂都如长辈一般,不敢不听。”慧娘倒觉得杨氏肯照顾人。
水兰来说少帅房中散了,慧娘先回去。颜氏和祝氏都对杨氏和吕氏笑得别有含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
杨氏面色红了,对吕氏道:“三嫂,您看这话多不好听,”这房子是萧拔住处,吕氏还没有回话,萧拔院子外面检查过无事回来,杨氏不敢多说,行个礼走人。吕氏就抱怨:“你呀你,以后有活不要找十五弟妹。”
“为什么?”萧拔笑得坏坏的,他面上光华流动,还沉浸在少帅说的清君侧三个字中。这一次到京里来,居然是有大大的好处可拿!
吕氏没有看出来自己丈夫精神过于寻常,还自顾自道:“刚才当着少夫人,七弟妹和九弟妹说话让人听不得,”就把原话学一遍,萧拔起来就往外走,吕氏在后面喊:“哎哎,你去哪里?”萧拔头也不回:“就来。”
到隔壁,把老七和老九,十五弟全叫出来,如此这般的一说,七爷萧执当即拍胸脯:“等我回去教训她,保管她明天不乱说。”萧扬一句话没有,转身回房,一脚把门踹开……里面有哭闹声出来。
吕氏在房中后悔莫及,见萧拔重新进来,听左侧隔壁七弟妹房中也传来骂声。萧拔一个人坐着笑,吕氏拍着手掌心怨他:“你这个人,你怎么还干这种挑唆人打骂的事情!”萧拔更要乐,听那骂声像是仙乐一般:“这打人骂人是他本来的性子,换成是你,我就不打骂,不过和你生几天气就是。”
三爷觉得奇怪:“像是老七老九头一回打人骂人?这能怪我头上!”吕氏坐一旁生气,听到隔壁总有哭声,又心中不安,明天怎么见人?
“你别想了,睡吧,”萧拔还是一脸的兴高采烈,吕氏这下子看出来了,更生气了:“你听着兄弟们吵架,你还挺喜欢!”
慧娘也听到了,顾良能伤好得差不多,和小厮们睡一间房。少帅夫妻才睡下来,就听到外面哭声骂声。慧娘打个哈欠:“这是怎么了?”
“打人吧,”萧护懒懒地道:“这有什么好听的。”
“我起来去看看吧,”慧娘往被子外面爬。萧护按住她,闭上眸子:“这有什么好看的,夫妻吵架家家都有,就要进京了,管管也好。”慧娘被这一句话激得睡意飞了,抱住自己夫君脖子嬉皮笑脸要承诺:“明天进京,管管也好。你进京去,可不许吃花酒,不许流连着晚上不回来。”
少帅懒洋洋:“人家要请,还是要去的。你不依,咱们两个也打一架?”慧娘吃吃的笑,忽然突发其想:“我扮个小子,跟着你去吧。”萧护睁开眼睛瞅着她,慧娘笑嘻嘻:“带上我去,有人提醒你少吃酒,到钟点儿提醒你回来,可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我手痒的时候,还有人挨揍。”少帅忽发感慨,自己自言自语:“在父母亲面前呢,怕打了你,家人们看轻,没有脸面,这咱们出来了是吧,十三,哎,别睡,”少帅把往被子里缩的慧娘往外面掏:“出来,咱们商议商议,进京去,可以打你几顿了吧。”
少帅笑嘻嘻同慧娘咬耳朵:“听起来老七挺威风,十三,咱们商议商议,你看好不好?”
慧娘被他拉出来,双手掩住耳朵作鬼脸儿,怪声怪腔地道:“我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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