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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胤麟权一愣,一脸的不可置信。www.Pinwenba.com
季灵斐颔首,“果然,是陛下跟你说了什么。”
见季灵斐已经猜到了,胤麟权便也不再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道:“父皇说,君沁云二嫁给东露冥衡的时候,国师是阻止过的。可君沁云的心意很坚决,国师这才没能阻止。”
“陛下是这样说的?”
季灵斐轻飘飘的眼神飘过去,胤麟权就没有脾气了。
“父皇说,国师在君沁云跟东露冥衡的大婚上,大闹了一场。本想强行掳走新娘子,结果国师没打过君沁云,反而被君沁云给重伤了。之后国师闭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伤势养好。至于君沁云,最后当然是嫁给了东露冥衡。”
“还有呢?”季灵斐的眼神又飘了过来。
胤麟权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就这些了,我后来又追问了几句,结果父皇却将我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明明,就是父皇先提起君沁云跟国师的事情嘛。”
纤细修长的手指转着旋儿把玩着茶盏,沉默许久,季灵斐猛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砰地一下,声音虽然不大,但直戳人心。
“国师?”胤麟权唤了一声。国师脸上的神情,是……愤怒么?
优雅的抿了抿唇角,季灵斐云淡风轻的道:“你父皇说的,大致就是事实。”
胤麟权一下子慌神了,“什么?国师你真的喜欢君沁云啊!君沁云可比国师你大了七八岁呢!你怎么能喜欢君沁云呢!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季灵斐淡淡的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平静的道:“我是打算将君沁云强行掳走,不让她嫁给东露冥衡。不过,原因不是我喜欢她,而是她自己不愿意嫁。是君沁云哭着来求我,让我帮她离开。”
“那君沁云打伤国师这件事……?”
季灵斐从善如流的反问:“你认为呢?”他的手,下意识的划过了肩膀。衣裳之下的肩头,是他从不愿意提起的狰狞图案。
胤麟权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不太可能。君沁云下嫁给东露冥衡,是十六年前的事情吧。那个时候,国师就已经是黄金斗气九段的斗皇了。君沁云虽说也是斗皇阶级,但她好像只是堪堪突破了黄金斗气,勉强到达了三段。三段对九段,怎么想,君沁云怎么也不可能伤了国师吧。而且还能让国师闭关静养了那么久。”
“我受伤是不假。也的确闭关静养了很久,可伤我的人,不是君沁云。”那样重的伤势,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季灵斐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可被他说来,却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好像,差点死掉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那是谁伤了国师?”问题脱口而出之后,胤麟权便后悔了,国师那般高傲的性子,肯和他提起多年前的过往,已经是难得。他怎么还能追问个不停,越发的逾越了规矩呢?
季灵斐也不在意,转而说了另一个话题,“我本不想探查个清楚。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人在背后故意要让你对我心存芥蒂。恐怕我不得不探究一番了。”
胤麟权十分聪颖,他身子猛的一震,急促的问道:“国师!你的意思是……我父皇他……?”说到这里,胤麟权嘴角那抹轻佻的弧度,也有几分挂不住了。他的父皇,那个事事倚重国师的父皇,为什么要挑拨他跟国师之间的关系?
优雅的摇了摇头,季灵斐清冷的道:“不要妄下结论。陛下是你的父皇,你身为人子,岂能如此武断的怀疑你父皇。”
“不是父皇,那就是给我纸条的人了?”胤麟权眯了眯那双桃花眼,那抹轻佻的弧度重新挂了起来。只要不是他的父皇,那么其他人,都好说。
“麟权,你老实回答我,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谎言就是谎言,一旦被揭开一个缺口,那么剩下的欺骗,就会悉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胤麟权已经有所怀疑,当然不会再隐瞒什么。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六个字——”
“哪六个字。”
“九乃灵之骨血。”
“……”季灵斐哑然,好半天才道:“居然说东露君颜是我跟君沁云的孩子?这个幌子,权皇子也会信?”
“我本是不会相信的。可昨天父皇才跟我提起了国师跟君沁云的事情。我这不是一时冲动,失去了理智嘛。”胤麟权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睛。
季灵斐已经不会再被胤麟权给欺骗了,他无视了对方的装可怜,严厉的道:“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言,你也会信。君颜今年十六岁,而我也才三十二岁。我怎么可能是君颜的生父。”
即使是严厉的斥责对方,除了加重了几分语气之外,季灵斐的脸上,没有一丝半点的怒气。
“十六岁生子,这也很平常嘛……”胤麟权小声的反驳,“琴妃生大皇兄的时候,父皇也不过十七岁而已啊。”
“权皇子。”季灵斐又加重了语气唤了一声。
胤麟权立刻摆手示弱,可仍旧是死鸭子嘴硬的道:“哎呀,国师大人啊,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会误会,那也是有理由的!”
季灵斐轻哼了一声,道:“那便说说你的理由。”
“第一,国师你这种清冷的性子,即使面对父皇也是不冷不热的,可独独对东露君颜态度很不一般,是不是有些不对劲?第二,虽然父皇也误会了国师跟君沁云的关系,可我之前不知道啊。我会怀疑,是不是情有可原?第三,就是今天我收到的那张纸条了。这三点加起来,就是搁在国师身上,你也会怀疑的对不对?”
季灵斐抿了抿唇角,道:“第一第二点都算你混过去了。可这第三点,你是无论如何也混不过去的。”
胤麟权顿时有些心虚起来,他扭了扭身子,诡辩道:“我当时太气愤了,刚看到纸条国师你就回来了,根本来不及多想。如果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到的。”
“想到什么?”季灵斐反问。
“想到这张纸条的来历很奇怪啊。”话说到这一步,胤麟权觉得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他大大方方的道:“昨天晚上我等不见国师,就出去寻你了。”
季灵斐反应很快,他问道:“东露府?”
“是的。我去东露府寻国师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坐在床边,抱着东露君颜,而且还特别仔细的给她擦汗呢。”胤麟权的语气酸溜溜的。这种待遇,他都从来没有过!可东露君颜却得到了,这怎么不叫他气结?
原来是这样。季灵斐颔首。如此一来,他全部都明白了。他对东露君颜好,陛下跟权皇子说的那番话,还有权皇子昨夜看到的一幕,这些加起来,本就足够权皇子怀疑的了。那张纸条的出现,无疑是在少年心头怀疑的种子上浇了一汪泉水,彻底的将怀疑给深植于心了。
这么算起来,少年今天的反常,全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麟权,你被人监视了。”季灵斐语气少见的带着几分凝重。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蹊跷,此刻被季灵斐这么一提点,胤麟权就全反应过来了。他瞳孔猛的紧缩了一下,笑得有些狰狞。昨儿个父皇才跟他说了国师的事情,今天,那张纸条就到了。如果真的如国师所说,有人在背后故意挑拨离间,那么这个人,还真是够可怕的!
不是一直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怎么会如此恰到好处的送来那张纸条?如果没有他父皇先前说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轻信那纸条上写的内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监视他,放眼整个斗气大陆,一双手就数的过来。
先不说皇宫里坐镇的高手,单单就说跟在他身边暗中跟着的人,便不下十多个。每个皇子身边,由皇室豢养的暗部派出至少三个死士,全天跟随保护。公主的话,没出嫁是两个死士,出嫁了便只有一个。
具体跟他在身边的人数胤麟权没有算过,可他深的皇帝的宠爱,光是暗部派来的死士,就没有低于过十人。暗部的死士人数众多,实力大多在赤炎斗气徘徊。最顶尖的高手,自然是跟随在皇帝的身边。能够瞒过这些死士并不困难,但是,胤麟权的身边,可不止光有这些死士!还有季灵斐派给他的蔡家两兄弟!
说起来,这蔡家两兄弟的名号,在斗气大陆上也响亮的很。倒不是他们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是他们击败过哪些高手。就冲着蔡家两兄弟得到过季灵斐的指点,便足够他们傲视群雄了。蔡家两兄弟都是玄紫斗气的斗灵,能够不动声色的瞒过他们,显然不可能。
被这样一个高手给盯上了,胤麟权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连语气也阴嗖嗖的,他冷哼:“哪个狗崽子,居然敢算计本皇子。还妄图挑拨我跟国师之间的关系。如果被本皇子知道了,定要他五马分尸。”
季灵斐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少年,“说大话。”
闻言,胤麟权有些心虚起来,如果不是国师发现的及时,他还不是差点就被人家算计了么。
“我年纪小,涉世未深,被人家算计了也情有可原嘛。”胤麟权耍起无赖了。
“还小,十七岁了。不害臊。”季灵斐似是宠溺的责备了一句,而后问道:“给你纸条的人,可有头绪?”
谈起正事了,胤麟权也不再胡闹了,他直起身子,严肃的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头绪。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国师,心气正不顺呢,本想在软榻上小憩一会。这才刚躺下,就有人从窗外丢进来个东西。”
说着,胤麟权从袖中摸出一个石子,放在了茶桌上,道:“就是它了。那张纸条裹着的就是这颗石子了。”
季灵斐不说话,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伸出食指中指,修长的手指一拈,便将那石子捏在了手里。他仔细的瞧了瞧,下了定论,“鎏楠石。”
胤麟权对石子没有研究,但对宝石却十分有研究,他立刻道:“鎏楠石,属岚系,岚系权杖上不可多得的名贵宝石。产自西镰国的赤幻火山,它之所以千金难求,是因为他的形成十分偶然。只有赤幻火山喷发之时,滚滚的岩浆覆盖和席卷了木楠石,将木楠石表面那一层比较脆弱的杂质给融化了,才会得到鎏楠石。因为,鎏楠石是融化之后剩下的,最最精华的宝物。”
一边说着,胤麟权一边捻起那颗石子,在阳光下仔细的端详起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鎏楠石虽然千金难求,但是这颗鎏楠石,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根本未经打磨,里边的杂质也多。如果拿来做权杖,效果实在是鸡肋。通常来说,这种大小和成色的鎏楠石,多半是用来给做装饰用的。”
而且因为鎏楠石是淡粉色的,所以很少有人把它当镶嵌到男子的物品上当装饰。想想看,哪个男子腰带上的宝石、头冠上的宝石、剑柄上的宝石,会是淡粉色的?于是,鎏楠石多半是用在给夫人小们身上的。
“觉得奇怪?”季灵斐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胤麟权。
他连连点头,“是很奇怪啊。这个大小,拿来当戒面或者挂坠,有些小家子气了。我估计这颗鎏楠石,应该是镶嵌在簪子上的装饰。”
重点是,哪有人会为了给他扔个纸条,就跑去把人家夫人小姐头上簪子的装饰给扣下来一颗啊。这不是有病么。
季灵斐神情不变,淡淡的道:“不是簪子上的装饰。”
自己的推论被人给反驳掉,胤麟权有些不开心,他问道:“不是簪子上的装饰,那是什么?”
“就是石子。用来铺路的石子。”
“这真是有病啊!”胤麟权一下子炸毛了,“这颗鎏楠石,成色再怎么差,杂质再怎么多,那也是价值不菲的!拿来当铺路的石子,疯了吧!难不成钱多的烧不完?”他现在宁愿相信,给他丢纸条的人,跑去抠了人家小姐脑袋上的簪子,也不愿意相信这鎏楠石被当成了铺路的石子
别看胤麟权身为东霖国的小皇子,可他口袋里的银子,或许还不如那些个贪官。没办法,谁让他父皇这个人,是心怀天下百姓的君王。不铺张浪费是好事,但他父皇却节俭的令人瞠目结舌!
谁能想到,东霖国是斗气大陆上国事力量最强的国家,可东霖国的皇帝,一年到头,连件新衣裳也舍不得做!也就是每年开国祭天的时候,他父皇会命令户部从国库里拨些银子,给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们做几身新衣裳。
上行下效,一国君王都如此做了表率,谁还敢铺张奢靡?想到这里,胤麟权的目光下意识的飘在了季灵斐的身上。整个朝野,恐怕也只有这位美的不似人间之物的国师大人,才敢明目张胆的穿冰晶丝制成的衣裳了。
似乎是感受到胤麟权心中的腹诽,季灵斐轻轻的掀起唇角,一字一句的道:“东露舜威。”
东露舜威四个字一出,胤麟权的眸子猛的闪烁了一下,然后便了然的点头,如果是人称二爷的东露舜威,那当然说得过去了。谁不知道,东露舜威的家产简直富可敌国。毫不夸张的讲,国库里三分之一的银子,那都是东露舜威的功劳。
“可是,国师怎么就能确定,这颗鎏楠石被当成了铺路的石子?”即使如此,便简单的断定为东露舜威,似乎还是有些轻率了。
季灵斐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眸子,“权皇子,你难不成忘了,我几日之前,才刚刚去过东露家代替陛下巡视么?”
“哦?”胤麟权挑眉,说不出的轻佻风流。
“在东露府巡视的期间,我曾经见过用鎏楠石铺成的小路。”季灵斐云淡风轻的道:“东露舜威似乎是很骄傲他的富可敌国,几次三番的提出想让我去他的府上看看。”
“所以呢,国师瞧见了什么?”
“银子,铺天盖地的银子。”
胤麟权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我能够想象的到。东露舜威别的不会,用银子堆砌自信,他是这个。”说着,胤麟权伸出了大拇指。
似乎是想起东露舜威那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模样,季灵斐唇边淡淡的勾起一抹弧度。他隐了隐眼中的精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东露家有个传统,不论何时,不管有什么情况,即使是兄弟几个为了争夺族长的位置斗的你死我活,可有一点是绝对不允许破例的,那就是——断然不许分家。这条家训,是东露一族的创族之祖立下的规矩,传承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所以,说是东露舜威的府上,其实也不然。东露舜威的宅子严格来说是跟东露府连在一起的。只是东露舜威财大气粗,他硬是将旁边人家的宅子也一并买了下来,然后将自己的院子无限的扩大,修葺成了一个独立的宅子。
于是,东露舜威的宅子,便成了一个小小的国中国,府中府。虽然被包含在东露府的祖宅中,但是,东露舜威和其子东露杰泽所住的地方,俨然要比东露府的住宅要豪华的多,占地面积也丝毫不逞多让。
在这一点上,三爷东露崇明的做法跟东露舜威一模一样。东露崇明的院子也是在东露府的祖宅之内,他也是将自己的院子扩大翻修。只不过跟自己富可敌国的二哥想比,东露崇明没有那般的财大气粗,再加上东露崇明身为军人,也不是很注重这些东西,所以他的院子,只是比普通的院子大上一些,并没有东露舜威那般夸张罢了。
季灵斐看似清冷的很,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可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个典雅的国师大人,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精明。如果不是这样,陛下又怎么会将朝中的大权,悉数托付于他的手上呢?
当时碍于东露舜威的富可敌国,季灵斐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匆匆的去他的宅子上视察了一番。以季灵斐在东霖国朝堂之上的权利,和他在斗气大陆上崇高的地位,这个匆匆一瞥的含金量,那可不是一般的。只是在每年抽出一天的时间,去某个家族巡视,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更何况是分出时间,再去某个人的宅子视察呢?
由这一点来看,东露舜威的财力,便可想而知了。毕竟,东露舜威是个连陛下都想要拉拢的人。为什么东露崇明的军队能够成为东胤**事力量,军事装备第一的部队,其很大程度上都要依赖于东露舜威。东露崇明的部队战斗力十分强悍,但如果不是东露舜威砸了大把的银子给弟弟,这样一支军队,在武器的精良上也不可能比得过戍卫皇宫的禁卫军。
说实话,东露舜威的奢靡华贵,是连季灵斐也要咂舌的。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用这八个字来形容东露舜威的宅子,一点也不过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凭借着季灵斐的眼力,一眼便瞧出来了,那铺在地面上的石子,赫然就是鎏楠石!
当时季灵斐还小小的动容了一下,不是不知道东露舜威的奢靡成风,但如此的奢侈,却也在季灵斐的意料之外。可季灵斐从来不是个喜形于色之人,这样说似是不太确切,应该是,季灵斐从来不是个有感情的人。所以他只是淡淡的赞扬了一句,还不错,仅此而已。
对此,东露舜威似乎是不太满意的。因为每一个到他宅子里的人,无一不是惊讶而归的。东露舜威以为国师大人并未认识到这宅子的穷奢极欲,所以还特意的告知了这宅子里铺路的石子,全部是那价值连城的鎏楠石。
听了季灵斐的叙述,胤麟权连连感慨,“这个东露舜威,真是有些太过于嚣张了吧?居然还敢再三重申。他这般的奢靡行为,如果被父皇知道了,父皇哪里会轻饶了他!”
季灵斐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伸出食指中指微微蜷起,不轻不重的敲打在茶桌上。
“权皇子,你注意的重点在哪里。”他好看的眉毛轻轻的蹙起,似是有所不快。
被警告了……他又惹得国师不高兴了。胤麟权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我知道,重点不应该放在东露舜威如何的穷奢极欲上,应该放在那张纸条的来历上嘛。”
“东露舜威。”季灵斐轻轻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然后侧头问道:“权皇子,你见过东露舜威吧。”
胤麟权点点头,双手向身体两边一撑,脑袋向后一扬,笑嘻嘻的道:“见过,见过的。富可敌国的东露二爷,我怎么可能没见过。”
对于胤麟权的不拘小节,季灵斐已经看到的太多了,所以他连警告都懒得给,直接问道:“说说看你对他的认识。”
“个子虽然很高,但身材却很臃肿。东露家的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惟独这个东露二爷,总给人感觉很奸诈。或许是太胖了点吧,把东露舜威那双原本还算标准大小的眼睛,硬是给撑了个眯眯眼。”
顿了顿,想了想,胤麟权补充:“贼眼放光。”
“莫要凭外表去判断一个人。”季灵斐不咸不淡的斥责了一句,“能成为声名显赫的大盐商,东露舜威绝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好对付。”
“那国师的意思就是,想要挑拨你我二人之间关系的人是东露舜威咯?”
季灵斐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脑袋。
虽然那鎏楠石出自于东露舜威的宅子里,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证明,给权皇子纸条的人,是出自于东露府,或者仅仅只是从东露府经过而已。鎏楠石那般价值千金,有人动了邪念,想要偷上一两粒,简直轻而易举。铺路的石子少了一些,谁能觉察的到?
区区一颗鎏楠石而已,根本无法证明东露舜威就是幕后主使。搞不好,对方是连环计,一计套计。不能挑拨他跟权皇子之间的关系,还能栽赃给东露舜威。看似简单,可这件事的背后,仔细思考的话,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显然,那幕后黑手的目标并不单纯是想要挑拨他跟权皇子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这矛头直指了多年前的那件事。
可这些话,季灵斐不能,也无法跟胤麟权说。因为少年心中的怀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打消。的确,就如少年所说,他本就不是那种会轻易对某人好的类型。如果他对谁好,这背后,很值得探究。除非,他能给少年一个更确定的答案,来解释他为何会对东露君颜好。可他偏偏无法将这个解释说出口。
因为这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东西。太沉重的真相,这不是该由少年来承担的。上一代人的事情,在他这里终结就好。将东露君颜牵扯其中,他已经是考虑了再三才决定的。毕竟没有东露君颜,他的计划便无法达成。至于权皇子,他不想将少年再牵扯进来。归根结底,这与少年本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有,那也是微不足道的。
于是季灵斐道:“这件事先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情我来查,权皇子还是多用点心思在朝堂之上的好。”
“到此为止啊……”胤麟权眯了眯那双桃花眼,轻佻的扬起那菱角分明的下颚,他轻笑道:“可以。但我需要国师一个答复,一个确定的答复,而不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敷衍。”
不用少年特意说明,季灵斐便已经知道他想要的答复是什么。
“东露君颜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少年想要的答复,他给了。至于相不相信,他无法左右。
“好吧,既然国师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了。”胤麟权爽快的点头。
“但你不会就此收手,你会继续追查。”
胤麟权狡黠的眨眼,“国师应该最了解我的性子才对。如果我说我不会追查,国师也不会相信,对吧?”
对于东露君颜不是国师的亲骨肉,这一点,他信。可是国师对东露君颜好,这个理由,国师并没有给他。如果真的说起来,这或许是他多管闲事了。可只要事关国师,他好像真的没办法视而不见啊……
季灵斐摇了摇头,他就知道,少年不会轻易罢手的。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季灵斐太清楚了。少年看似风流不羁,轻佻的很。实则不然,少年的心思,总是那般不可捉摸的。尤其是皇室中的孩子,一颗心,那更是玲珑剔透,来不得半点的猜疑。
胤麟权对他的依赖,甚至更甚于婴儿时期的东露君颜对他的依赖。这两个孩子,心思都是细腻又敏感的。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季灵斐的嘴巴里轻轻的呼出。
“好了,我的国师大人你就莫要叹气了。你这一叹气,我的心都要难过的碎掉了。”胤麟权轻佻的勾了勾嘴角,桃花眼深处的情绪被他隐藏的很好,“能让国师大人如此煞费苦心的遮掩,这件事肯定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国师且放下心好了,我不是那般没有分寸之人。我只是想要揪出来那个害我误会国师的狗崽子罢了。”
“你呀……”季灵斐轻轻的勾起唇角,麟权这孩子在固执的方面,简直跟东露君颜一模一样。有谁敢在背后算计他们,这两个孩子都会狠狠的反击一番,绝不让对方好过。这一点上,他们真是像极了他们的父亲。
季灵斐唇边的那抹弧度虽然很淡,可也足以让殿外的阳光失色了。如果不仔细瞧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的神情又任何的变化。可胤麟权与他相处了十多年,想要不了解他,真的很困难。
国师的这个表情,好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
“好吧,你要查,我也不拦着你,那你就去查吧。我姑且看看,你能查出些什么来。”
“还是那句话,国师且放心好了。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有几分能耐,国师难道不清楚吗?不出三日,我定能找到传话之人。”胤麟权说的自信满满。
三日的时间,他或许找不出那个隐藏很深的幕后黑手。但那纸条是谁传出来的,他却是能够查的一清二楚。他绝不会放过那个在暗中使坏的卑鄙小人!
“我自然相信你。”季灵斐这么说,唇边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看着季灵斐淡淡的微笑,胤麟权忽然觉得,他今天真的是过于冲动了。和国师相处十多年,他怎么能轻易的就因为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而对国师发火呢?而且,他还出手弄疼了国师。可即使他出手弄疼了国师,国师却连反击的心思也没有过。
国师对他,是如此的关爱。事事以他为重。可他呢?他却没有回报给国师同样的信任。他还自私的以为,国师欺骗了他的感情。归根究底,是他辜负了国师的信任才对!
一想到这里,胤麟权的心便不可抑制的开始愧疚起来。
季灵斐从少年还是个婴儿时期起,就一直看着他,直到少年长大成人,长成现在这般倜傥的贵公子。少年心里想些什么,季灵斐只一眼,便看的清清楚楚。
于是他淡淡的道:“麟权,今天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无须心怀愧疚。如果真算起来,有些事情,你问我了,我也的确是瞒着你的。”
“瞒着我,我不怕,只要国师没有骗我就可以。”胤麟权老老实实的回答。即使亲密如母子俩,都会有些隐瞒,更何况是国师呢。他生气的,只有欺骗。
“你等了我一晚上,心气本就不顺,又看到了那张纸条,做些冲动的事情,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季灵斐轻描淡写的替胤麟权开脱。
这下子,胤麟权更加愧疚了。他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冲动,也是一时的。等误会解除之后,根本不需要季灵斐多说什么,他自己就能明白错误。
“行了,喝了这杯茶,去跟你母妃赔个不是。莫要以为我不在宫中,便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你昨天说的话,很伤你母妃的心。”
“原来……国师你都知道了啊。”
“在陛下那边受了气,就跑去找你母妃发泄。这种事,你还做的少了?”说到这里,季灵斐的语气中隐隐的带上了一丝责备的意味。
“国师,不好意思嘛。”胤麟权虽然说的轻飘,神情也是轻佻的很。但季灵斐知道,少年的道歉,是发自真心的。
“你不该跟我道歉。去找你的母妃,你等了我一个晚上,她便在涟漪宫哭了一个晚上。”
胤麟权低下脑袋,轻轻的道:“我也该给国师道歉的。被父皇训斥了几句,又被选妃的事弄的心烦。我才会头脑发热,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别人气受。”
季灵斐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额头。他的手心十分冰凉,却不会教人感觉不适,反而十分享受他的抚摸。
“你呀,总是这般任性。你都成年了,也该懂事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学,但乱撒脾气这一点,你真该反省一下了。”
胤麟权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那张绝丽的容颜。其实他父皇对他说的,远远不止那一点,对于国师,他是有隐瞒的。他父皇还说了,其实国师他跟君沁云……是有过苟且之事的。而且是在君沁云已经下嫁给东露冥衡之后,两个人还一直保持着暧昧关系,直到君沁云因病而撒手归西。这段孽情,才算是有了一个结束。
可像国师这么一个清冷典雅之人,很难想象,他会做出那种不伦的事情来。尊贵如他父皇,或许也有错误的时候。胤麟权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些季灵斐那句‘遵循你的心’这句话了。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就为虚。他要遵循的自己心,而不是听谁谁谁说。国师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总是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一条明路来。眼前的谜团有无数,但他心中也有一个念头十分之坚定——
“像国师这般风姿绰约之人,哪里会做那些肮脏的勾当。”于是心中的话便脱口而出。
季灵斐神情不变,收回手,淡淡的说道:“肮脏的事我没少做。但我平生从未做过亏欠人的事情。”
胤麟权咦了一声,有些不满的撇嘴,“国师,瞧你这话说的。方才是我小心眼了,你莫要生气才好。我刚刚,太冲动了。”
“权皇子,身处朝野之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更不可能有人是干净的。”顿了顿,季灵斐补充,“包括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胤麟权眨了眨桃花眼,轻佻的扬起菱角分明的脸颊,轻声道:“国师不穷,何须独善其身。只要国师做到兼济天下,便已足够。”
季灵斐一愣,然后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任性的解释,也只有你能说出来了。”
“我的国师大人啊,麟权已经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么?”胤麟权轻佻的眨了眨桃花眼,“我现在啊,就要去善莫大焉了。”
“去吧。也代我向你母妃问好。”
“不过,我不止要捉住那造谣之人,至于国师跟东露君颜的关系,我也还是会去调查的。”还有国师跟君沁云的关系。胤麟权在心中默默的补充。
季灵斐优雅的颔首,“我知道。”
胤麟权嘿嘿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他也不管茶水是不是凉了,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从地上站起身,他抖了抖衣角,轻笑道:“等我找了母妃认错,再回来给国师说件有趣的事情。”
“好。”季灵斐点头。
胤麟权已经走到了茶殿的门口,正准备穿靴子离开啊,却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猛的转身,道:“对了国师,你既然已经回宫,就莫要在浪费斗气,维持你大人的姿态了。快点变成小孩子吧。我都要去涟漪宫找母妃认错了,你更没有顾忌了才是呢。”
原本不想告诉少年,可季灵斐也知道,少年的心再经不起一点点的隐瞒,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不想再惹出任何一点乱子了。
于是季灵斐轻描淡写道:“我斗气,已经悉数恢复。”
“呐,国师大人,骗人可不好哦。”胤麟权折身返回,轻佻的伸手抓住了季灵斐的手腕,他一边将自己的斗气输入季灵斐的体内,探查他斗气的情况,一边笑着道:“我都要去涟漪宫找母妃认错了,你还有什么顾忌啊。我可不会再欺负小孩子模样的你——”
身子猛地一震,胤麟权脸色也随之一变,失声道:“国师,你的斗气,不但恢复如初,竟然还增进了许多!”
季灵斐抽回手腕,淡淡的道:“昨天晚上,我在东露府,去见了东露君颜。”
国师昨天去了哪里,他清楚的很。只是胤麟权有一点不太明白,他问道:“怎么,一见东露君颜斗气就会增进吗?那看来我也要去多见见那个丫头了。”
“胡闹。”季灵斐不咸不淡的责备了一句,道:“我的斗气之所以会流失大半,是因为我将斗气注入了羊脂玉十八子当中。昨天东露君颜的斗气又在她体内乱窜,我帮她将斗气控制起来的同时,也吞噬了她大半的斗气。”
“以别人的斗气补充自己的斗气,这可是修炼斗气的忌讳。”胤麟权的神色有几分凝重,“这一点,国师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东露君颜有王者之姿。”
“嘶……”胤麟权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王者之姿的人,很多。但能够将王者之姿显露出来的人,除了国师,他还没有见过第二个。
就连身为神族后裔的他,天赋也要比很多已经成名的高手要强上许多,可他即使有国师从旁的指导,斗气也不过是玄紫的斗灵罢了。那个东露君颜,何德何能,居然有王者之姿!
“黄金斗气本就稀少,世人对它的了解也很匮乏。我并没有强行吸取他人斗气的想法,可东露君颜的斗气,却很主动的流入到我的体内。这个问题,我也需要好好的琢磨一下才行。”
“哎呀呀,这些事情,就劳烦国师去琢磨了。我这人啊,不适合琢磨这些东西。”胤麟权轻佻的笑了笑,“国师,关于你的谣言,我会一点一点的全部将之击溃。我不会让任何人抹黑国师,即使是父皇,也不成。”
季灵斐深紫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对于胤嗣擎的话题,他丝毫不想跟少年提起,于是他镇定自若的转移话题,“你入读皇家学院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个呐……”胤麟权轻佻的眯起桃花眼,似笑非笑的道:“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知道了本皇子的计划,居然透露给了我父皇。不过问题不大,我已经跟父皇做了交易。过两天等皇家比武结束,我就能入读皇家学院了。”
“好。”季灵斐点头。
“国师不问问,我跟父皇又做了什么交易吗?”
“权皇子已经长大了,不管是什么交易都能够处理妥当,这点事情自然不必再与我汇报。”
胤麟权不满的抖了抖眼皮,“国师大人,我宁愿当个长不大的孩子。总好过你现在这种态度。我总觉得,自从东露君颜出现起,国师你的心思就全部放在了那丫头的身上,对于我,国师真是能多冷淡就多冷淡。”
“那孩子很可怜。”季灵斐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哼。”胤麟权重重的冷哼一声,“被父皇逼着娶一个不爱的女子,被父皇逼着做我不爱做的事情,我也很可怜。”
说罢,胤麟权猛的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道别也没有,便扬长而去。他信任国师是一回事,但被东露君颜抢走了国师的关爱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才没有大度到被人抢走了关注,还可以笑脸相对!
似乎是对他这种不请自来,又径自而去的模样习惯了。季灵斐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的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优雅的品起茗来。
胤麟权走的不缓不急,颇有几分季灵斐走路的模样。只不过,他的脊背不像季灵斐挺的那般笔直,而是微微弓起的模样,带着两分不羁,三分倨傲,五分轻佻。
“国师大人,你不理我,那我就自己找乐子去了。哦对了,我还是现在就告诉国师那件有趣的事情吧。东露君颜啊,可是准备要刺杀刘夫游尚书的独子,刘毅澹呢!原因嘛,仅仅是因为刘毅澹强迫了一品居的一位琴师。”
刘家的势力,想必不用他多言,国师自会清楚这其中的重要。如此一来,国师大人还能岿然不动,若泰山之姿么?
胤麟权想要瞧一瞧季灵斐的神色,可他完全失望了,季灵斐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依旧慢条斯理的沏茶。烧水,茶沏三遍,高冲低泡,倒入紫砂壶。季灵斐沏茶的手法十分娴熟,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带着一股子优雅的气息。
没看到自己预期的表情,胤麟权心有不甘的扭回了脑袋,有几分愤慨的加快了脚步,飞一般的离开了季灵斐的宫殿。
茶是沏好了,只是,季灵斐却并没有喝。而是任由茶水渐渐变凉。最终,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一只如白玉一般光滑细嫩的手,轻轻一翻,将那上好的紫砂壶茶器打翻在地。
哐镗一声,那是重物落到地板上的声音,随后是一片噼里啪啦的瓷器碎掉的声响。
“我不会让任何人抹黑国师,即使是父皇,也不成。”这句话,又飘上了季灵斐的耳边。
胤嗣擎,你究竟还给麟权说了什么?不然的话,那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胤嗣擎,胤嗣擎……”
一国之君的名字,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殿里,反复的被提及。那语气虽然淡然,但其中隐藏的怒气与杀意,却是让人为之一震的。
三日后。
一品居。
“九小姐,这是您要的账本,一品居近几年来的账本都在这里了。”方霖将一叠厚厚的账本交到何诚的手上,然后双手紧贴着裤边,等待着东露君颜的示下。
“主子。”何诚双手将账本递了过去。
东露君颜连眼皮都没抬起来,随手翻了翻那叠账本,语气清凉,“我说方霖,当了几天的大掌柜,当的你脑袋开始发昏了?我让你做事情,你就是这么敷衍的去做么?”
方霖一时没弄明白,自己哪儿做的不好了,竟然惹得九小姐不高兴了。但是方霖很聪明,他偷偷的拿眼睛去瞧何诚。他心里明白,他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但何爷一定可以的。
何诚浅色的眼珠转了转,轻轻的摇了摇头。方霖太高看他了,他又不是他主子肚里的蛔虫,主子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事事都猜个准确呢。
“少给我眉来眼去的。要谈情说爱,你们俩滚一边给我谈去。”将他们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东露君颜有些上火,“方霖,我选你做大掌柜,不是让你溜须拍马。我是看重你的能力,以及你老实本分这一点。怎么着,才当了这大掌柜三天,你就开始给我玩揣测人心这一套了?”
方霖隐了隐慌乱的神情,不敢答话,只是站姿更加谨慎了。
“主子,莫要生气。喝口茶,顺顺气。”何诚倒是不怎么惧怕他这主子了。
一杯茶端上,东露君颜没好气的瞪了何诚一眼,一伸手,将茶盏推开。
“方霖,我问你,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吩咐你的?”
几天之前的那场风波,已经足够方霖认识到这位一品居新主子的可怕之处了。他想要抬手擦一擦脑门上的冷汗,可又不敢。于是他只好任由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九小姐吩咐我将一品居这五年来的账本都拿过来。”
为人主,威严要有,可绝不能让下边人一味的惧怕于你。这是居上位者的大忌。惧怕,可以让人臣服于你一时,但总有一天,这惧怕的心里,会让下边的人有异议,然后就会想要摆脱你,更甚于推翻你。
恩威并施,这才是居上位者的驭下之道。
寒九天,正是胤琼都最寒冷的时刻,屋内虽然燃着火炉,可方霖的汗,却滴答答的朝下流,不难想象,他此刻有多么的紧张。东露君颜觉得自己不该太严厉,于是放缓了语调,道:“方霖,我说了,让你把五年的账本给我,可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自己说说,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你就是这样办事的?我告诉你,在我这儿,不要近几年,大概,好像,这种模糊的词语。我要的,是眼睛能看到的数据。”
方霖恍然大悟,于是连忙解释道:“回九小姐,张大掌……不对,是张大千,他做大掌柜的时候,因为收了很多的贿赂,所以一品居的账目很凌乱。再加上有不少的客人是打白条的,这笔账,因为银子没有入账,所以无法记录。于是——”
不等东露君颜开口,何诚便先出言斥责道:“方掌柜,这些都是原因不假。可这些不能成为你的借口。难不成,你以为主子为什么要多给你三天的时间。主子她大可以三天前就叫你拿来账本。之所以多给你三天的时间,不就是让你有时间把账目整理吗?”
东露君颜满意眯起眼睛,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何诚这人,真是怎么用怎么顺手。她的深意,她的想法,何诚总是能够摸得一清二楚。真是叫她没办法不喜欢他。
伸手点了点唇角,她似笑非笑的问道:“方霖,何诚说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小人听明白了。”方霖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什么错误,“九小姐放心,小人以后定会更加用心的打理一品居。这种敷衍的事情,下次绝不会再出现了。”
“行了,你知道错哪儿就成。下去吧,等我看过了账本,何诚会下去寻你上来的。”东露君颜开始拿起账本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诶。”方霖答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方掌柜不急。”何诚叫住了方霖。
方霖立刻停步,有些疑惑的看着何诚,“何爷,怎么了?”
“嘘。”何诚伸手放在唇上,示意方霖不要多言。冲着东露君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主子最讨厌别人在她忙正事的时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说话了。
方霖点头,放轻了脚步跟在何诚的身后。走出雅间的时候,何诚还小心翼翼的替东露君颜关上了房门。然后又领着方霖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何爷,难怪九小姐如此重视于你。跟你一比,我是显得笨手笨脚了。”看到何诚贴心又仔细的举动,方霖有些感慨。
他主子正在用一品居跟东露隼修三兄妹打赌,所以这方霖的位置,是顶顶重要的。何诚也有心提点方霖几句,于是他亲近的笑了笑,道:“这没什么,只要你平日里多加用心一些,你也能做到的。”
“这伺候人,我倒是尚且有几分自信。可如果说到揣测九小姐的心意,那我是绝对比不上何爷的。”方霖客套了一句。
结果这句客套却惹得何诚十分不悦,他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道:“方掌柜,你难道还不了解主子的脾气么?什么揣测心意,主子最烦的就是这些了。你根本不需要揣测主子的想法和心意,那是佞臣小人要干的事情。主子身边不需要溜须拍马的人。你要做的,仅仅是把主子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好,这就足够了。只要你做到了这一点,主子自然会信赖于你,交给你更多更重要的事情。我的意思,你是否明白?”
被何诚这么一说,方霖忽然有些后怕。自从他接手了一品居之后,他想的竟然没有一件事如何替九小姐打理好一品居。他只是一味在猜测,如何讨好九小姐,如何让九小姐满意。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做好本职的事情。
如果不是何爷的提点,恐怕他就要犯下大错了。揣测主子的心意,就是走上邪路的开始!因为他光注意主子的心意了,就不会有精力再去做好本职的工作。
“谢何爷的提醒。方霖铭记于心。”方霖弯腰,恭恭敬敬的给何诚鞠了一躬,“这等本末倒置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何诚也不躲闪,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方霖的这个行礼。
他摆摆手,不愿意就此话题再多言什么,“方掌柜既然能被主子选中来打理一品居,那肯定是有能力的。我也没做什么,方掌柜无须跟我保证什么,只要好好的替主子打理一品居就是了。”
“诶。”方霖应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道谢的话,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何爷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吩咐我?”
何诚满意的点了点头,方霖的学习能力很快。不管是他主子,还是他,都不喜欢那些个虚无的东西。他们要的,不是客套的虚伪,而是真真正正的做实事。这一点,方霖拿捏的很好。
“吩咐谈不上。你我都是主子的下属,地位本就平等。只是有件事,我得劳烦一下方掌柜,请你多留心一些。”
何诚已经是东露君颜身边的头号大管事,在东露府的地位也是十分显赫的。可他一直恪守着规矩,即使面对方霖这个刚刚上任的掌柜,也是滴水不露,做的说的,没有一丁点的妄自菲薄。
连何诚这样的身份都如此小心谨慎,方霖的态度也更加的拘谨起来。他才是刚刚上任这大掌柜一职,如果有一丁点做的不好,叫九小姐心生他这人没能力的感觉,那他的掌柜之位,估计也要到头了。
于是方霖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何诚交给他的任务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何爷请说就是了。”
“有两点。第一,莫掌柜等会子要来跟主子商讨些重要的事情,不过你也知道,主子对莫掌柜的气,一时半会还没褪去。我得一直侯在主子身边,伺候她,分不开身,又怕提醒的晚了。所以等会,方掌柜得借着进来添水倒茶的时机,瞧瞧主子的神情,然后知会给莫掌柜。要莫掌柜做点准备。”
方霖点头,心中暗自感叹道:这个何爷,真是方方面面替九小姐考虑的万分周全。为了避免九小姐脾气上来,又责骂一些难听话,以至于莫掌柜心生戒嫌,所以他叫他提前知会一声莫掌柜。毕竟,莫掌柜在东露府的地位,大家都是清楚的。
“我记下了。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更简单了。主子早上忙着修习斗气,连早膳也没吃。为了一品居的事情,又匆忙的赶过来,这午膳也没顾上。”
闻言,方霖轻轻的笑了笑,他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九小姐做几样拿手的好菜送去。”
“对了,方掌柜记得提醒一下厨房,这菜式嘛,不要太油腻,也不要辛辣,清清淡淡就好。还有,再给主子温一壶好酒拿来。这酒劲也不要太烈,绵醇一些最好。”
方霖认真的听,仔细的将东露君颜的喜好记在心里。等何诚说完了,他才有些苦恼的道:“何爷,咱们一品居的菜式,都是辛辣为主。清淡的菜式,只有几个凉菜。这可如何是好?”
胤琼都地处寒冷,是以,东霖国的菜式,都是十分辛辣的。这也是为了增加身体的温度,吃些辣椒,身体就能迅速的暖和起来。可东露君颜上一世生长在南方,很少吃辣,口味很清淡。如果不是偏院里的庄师傅本身就喜欢琢磨一些新的菜式,恐怕光是食物这一条,就足够她头痛的了。
何诚想了想,笑着道:“这个不怕。我跟东露府上的厨子学了几样清淡的菜式,我说给你听。方掌柜再告诉厨房便是了。”
“诶。”方霖点头答应。
何诚说的很仔细,也很琐碎。各方各面,事无巨细,仔仔细细的说了一番。方霖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会插话问上那么一两句。
“大致就是这样了,方掌柜可听明白了?”
方霖点头,“明白了。光是听了做法,我就觉得味道一定不会差。行,就先这样。我去厨房告诉大厨,做好了给九小姐送去。如果九小姐觉得味道还不错,那可以当成是一品居的新菜式推出实验一下。如果反响好了,可以多创新几样。”
“方掌柜如此心系一品居,主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何诚说道。
笑了笑,方霖道:“那我就不耽误何爷你去伺候九小姐了。菜可能会慢些,毕竟,正是吃饭的时辰,客人很多。不过,我先让人温了酒送去。”
“诶,麻烦方掌柜了。”何诚也客套着。
点点头,方霖不再多言,转身下去了。何诚也回到了旁边的雅间。
他刚伸手推门,东露君颜戏谑的声音便从雅间内传来。
“我说何诚,你跑哪儿去了,难不成有什么漂亮的姑娘,以至于你连主子都丢下不管了?”
何诚将门合起,有些无奈的道:“主子,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能有什么姑娘比主子还漂亮,我如果想看漂亮姑娘,就看主子好了。”
“油嘴滑舌。”东露君颜不咸不淡的笑骂了一句。
“我是让方掌柜给主子做些饭菜端上来。主子连早膳都没吃呢。”
东露君颜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凭借着她的耳力,隔壁雅间说了什么,她听的清清楚楚。一方面是感慨何诚的心细如发。另一方面,她其实对方霖有些诧异。
推出新菜式,这一点,如果放在现代,那简直再平常不过了。因为竞争十分激烈,你不创新,那就要被淘汰。可如果放在这里,那就十分难得了。一品居是胤琼都最大的酒楼,客源不用担心,价格也不怕,简直可以说是垄断。方霖能想着推出新品,不得不说,这小子对经商倒是有几分敏锐的。
起初只是觉得方霖这小子待客有道,又进退得体,才将他推上了掌柜的位置。现在看来,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呢。她得多提点提点方霖,尽她可能的,将她上一世学到的经商之道悉数传授给方霖。至于方霖能吸收多少,就看他的资质了。
不过想来,方霖也不会让她失望才对。
分神想了想方霖的事情,东露君颜很快便重新专注于账本之上了。账本,可是最能够清楚的说明一间酒楼的经营状况了。即使有些地方作假,可凭借着她的经验,还是能够从账本上看到一些隐藏的东西。
东露君颜一目十行,阅读速度十分的快。她时不时的,还会在账本标注一些东西,整理完一本账目,她会在一张白纸上写一些数字。何诚对于做账,还是略知一二的。可他主子写的东西,说实话,每个字,他都认识,可凑在一起,他就傻眼了。
“何诚,你要是没事做,就过来给主子磨墨。”见何诚有些闲来无事,东露君颜头也不抬的说道。
“诶。”何诚刚答应了一句,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噔噔噔。
“送酒。”
“进来吧。”于是何诚立刻转身,走到了门口。
敲门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小厮,见了何诚,他双手将盘子递上,道:“这位爷,这是我们掌柜亲自温的花雕酒。”
何诚接过,扫了一眼那小厮,随口问道:“你是新来的?”
清秀小厮点头,“对,昨儿个才来的。不光是小人,咱们一品居现在的小厮跑堂,全部都是新来的。”
“哦。”何诚点头,看来方霖这件事做得一点折扣都没有打。完全按照他主子的吩咐,将一品居上上下下的小厮和跑堂全部给换掉了。
“对了,这位爷,您需要记账么?”显然,这位新来的小厮还不认识他们的大东家九小姐呢。
“记账?”何诚反问了一句。
那小厮反而很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何爷,“怎么,爷不知道咱们一品居可以记账吗?既然咱们掌柜的特意嘱咐我好生伺候着,那爷身份肯定不一般。凡是有来头的客人,都是可以记账,等年底一起结算的。这也只有各家少爷千金才能有的待遇。”
何诚嘴角一抽,心里暗道不好。
还不等何诚说话,东露君颜便抬起头,飞快的扫视了一眼那小厮,冷冷的道:“辞掉。”
“哈?”那清秀的小厮一愣,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何诚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小厮先下去,“没事,你先下去。等下送菜叫你们方掌柜亲自来一趟。”
“诶,小人记下了。”
等那清秀小厮离开之后,何诚这才有些无奈的道:“主子,看来这一品居记账的事情,已经深入人心了。这一批小厮跟跑堂都是新来的,可他们都把记账当成了平常之事。要改起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简单?”东露君颜头也不抬的冷哼了一声,“不出半个月,主子我定把这群小厮跑堂的思维给拧巴过来。”
客人都没说要记账,居然主动询问人家要不要打白条。真是可以啊,这得让她白白流失多少银子呢!
“哎……”何诚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走上前,给他主子倒了杯酒放在手边,“主子你辛苦了。不光要修习斗气,一品居上上下下的事也要主子分神打理。等回去了,我叫庄师傅给主子炖些补品。”
“其实不辛苦的。”东露君颜说着,浅棕色的眸子闪烁一缕怀念的味道。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埋首于各种文件和账簿之中,经常忙的连白天黑夜也不知道。自从重生之后,她不是修习斗气,就是勾心斗角树立威信,日子过得虽然不单调吧,但总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似乎就缺了那么点东西。
今天来一品居处理事务,这让她知道了缺失的那一点是什么。她想,不管她重生到谁的身上,穿越到什么大陆,她骨子里终究是流淌着商人家孩子的血液。她喜欢用力量逐鹿天下,傲视群雄,可她同样喜欢靠计谋夺取胜利!
这两种成就感,同样都让她如痴如醉,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主子不辛苦,我却是要心疼的。”何诚喃喃的自语了一句。他的声音极小,小到连东露君颜的超人耳力也没有听到。
时间流逝的飞快。东露君颜熟练的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在白纸上记录着什么。何诚便一直面带微笑的望着她,时刻关注着他主子的一举一动。东露君颜刚一抿嘴,何诚的酒杯便送到;东露君颜刚一合起账本,何诚的第二个账本便送到;东露君颜刚一扭动手腕,何诚的墨砚便送到。
总之,何诚总能在他主子抬手的前一秒,将她需要的东西给她递过去。这其中的默契程度,不难看出。而这种默契,不单单是何诚的心细如发,更加是他们二人在平日的相处中,一点点,一丝丝养成的。
一晃,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当何诚再抬起头的时候,方霖不知道何时送进来的饭菜,早已经凉的透彻。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东露君颜便将二十多本账目整理的条理清晰,简单易懂。这不得不说,她对于商业的熟稔程度,不是一星半点。
将小狼毫的毛笔放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东露君颜显得很满意,她有些得意的用眼角扫了一眼那厚厚的一叠账本。
“何诚,咱们今儿的速度还不错。跟莫曲阜越好的时间是什么时辰?”
何诚笑着将账本整整齐齐的垒在一起,笑着道:“跟莫掌柜约在了未时三刻。”
东露君颜起身开始做广播体操了,“那现在的时辰呢?”
何诚探头望了望窗外的日头,估算了一番,道:“差不多在未时一刻左右。”
“哦。”第一节,准备运动。
来了快一个月,东露君颜已经能够的大概算明白古人的十二时辰制了。未时一刻,差不多就是中午一点左右。未时三刻,差不多就是下午三点左右。
第三节,踢腿运动。
“咱们剩余的时间还多,主子活动完毕身体之后,还可以富余的吃顿午膳。不用着急。”何诚已经习惯了他主子做奇怪的动作了。
“何诚,先不忙着收拾笔墨纸砚。”
“怎么了,主子还要写什么东西吗?”何诚立刻停下手中收拾桌子的动作,随口问道。
第五节,扩胸运动。
“等会子莫曲阜来了,还要用笔墨纸砚的。重新再拿出来,太麻烦了。”
“那主子上哪儿吃饭啊?”
“这边不是有个琴桌么,把古琴拿开,就在琴桌上吃了。”对于吃饭,她一向是很随意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至于吃什么,在什么地方吃,那都不是她要关注的重点。
“成。那我去给主子腾桌子。”对于他主子的要求,何诚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他回答的很干脆,连忙转身去琴桌那边收拾了。
第七节,整理运动。
当东露君颜做完一套广播体操之后,何诚也已经把饭菜摆放在了琴桌上。
“何诚,你别站着,坐下一起吃。”东露君颜坐落之后,招了招手,示意何诚过来一起坐。
笑着点了点头,何诚试探的问道:“那把方掌柜叫来一起吃?在莫掌柜来之前,先解决一部分问题。过会子莫掌柜来了,还有别的问题要商量不是?”
一提起来方霖,东露君颜的脸就变得有些臭了,她没好气的掀起眼皮,冷冷的道:“叫他来做什么。故意要气的主子我吃不下饭么?”
何诚抿了抿唇角,心里边有了几分算计。看来,方霖没能把新来的伙计小厮调教好,惹得主子十分不高兴。也没办法,谁让打白条这件事,原本就是一品居最大的问题所在。更是他主子心头的一根刺。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方霖,第一第二第三把火,没有一把火是烧起来的。这也难怪他主子会生气。
可是另一方面,何诚也想帮方霖一把,不是为了帮方霖,而是为了他主子。一品居现在的掌柜毕竟是方霖。几天之内,如果连续更换两个掌柜,这对一品居来说,其实不能算是一件好事。会闹得那些伙计小厮以及跑堂的人心惶惶,没法子安下心来工作。
于是何诚笑着道:“那主子,咱们还把方掌柜叫来。可不允许他下桌吃饭,只能站在一边看主子吃饭。这样惩罚他,可好?”
东露君颜哪里会不明白何诚心中想的是什么,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东露君颜也不再坚持,而是点头道:“成,就这么办。何诚,你去给主子把那个不争气的狗东西叫上来。”
“诶。”何诚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刚转身,东露君颜阴嗖嗖的声音就传来了。
“何诚,主子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给方霖提点什么,小心你的脑袋。主子我总有一天非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何诚一愣,然后讪讪的转过头,摸了摸鼻尖,道:“知道了,不提醒他们就是了。”
“主子我至少要知道,手下的人有谁是能委以重任的,谁又是只能办事,不能放手他去做事的。如果你总是一味的在旁边提点他们,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们主子我心里的想法,我就不能摸透他们每个人的能力了。你懂主子的意思?”
“懂。”何诚回答的很迅速。
东露君颜挑眉,优雅的点了点唇角,“真的懂?”
“真的懂。”何诚特别诚恳的望着她。
摆摆手,东露君颜赶人,“懂了那还不快去?耽误了主子吃饭,我要你好看。”
何诚宠溺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言,转身下去找方霖了。
东露君颜左腿优雅的叠放在右腿上。两只手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她眯起眼睛,眉毛也微微蹙起,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何诚近两天的行为,是很体贴很仔细没错。可她总觉得,这人哪里怪怪的。好像……何诚总着急把伺候她的任务分配给身边的其他人。这倒不是何诚不想伺候她了,所以才着急让别人来伺候她。与其说是推卸干活,何诚的急切更像是临走之前的谆谆嘱托。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了!因为何诚快要离开了,可他又放心不下身边伺候她的人,所以才会这么急切的教导她身边的其他人,怎么伺候好她,而她的喜好又是什么。目的就是在他离开之后,身边的其他人也能很好的伺候她。不至于让她感觉很不适,用起来不顺手。
想到这里,东露君颜的眸子猛的紧缩了一下。其实在锁梵武堂,何诚被打伤那次起,她就隐约的发现了何诚想要离开的心思。只是,她没有想到,何诚离开的日子会这么迅速。她总以为,何诚要离开是很久远的一件事。
“罢了,总有人要离开,也总有人要闯入。稀疏平常了。”东露君颜满不在乎的眨眨眼,“走了何诚,来了个张三,李四,王五。没什么大不了的哦。”
不过是身边用起来顺手的小厮没了,有什么呢。反正何诚一定会把这些问题给她办的妥妥当当才会离开的嘛。至少,在她身边伺候的人,还不能让何诚满意之前,估计这人是不会离开的了。
哎……只是要提前做个准备,别哪一天起床了,却忽然何诚发现不见了,到时候再慌张,那才是丢人哦。
何诚领着方霖一进入雅间,就瞧见他主子长叹了一口气,心里顿时一紧,表面上却笑嘻嘻的问道:“主子又叹什么气?”
“哦,回来了。”东露君颜抬起头,稳了稳神情,没好气的道:“叹气手下的人不争气,事事都要我来操心。总有一天,我得活活累死。”
方霖知道,九小姐这话是摆明了是冲他说的,脸上的神情更加紧张了一些。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幸好何诚为人圆滑,他紧挨着东露君颜坐下之后,便笑着道:“方掌柜,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点坐下来一起吃午膳了。”
“吃个屁。”东露君颜立马瞪眼,“何诚,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说好了的,叫方霖上来,就是让他看着主子我吃,馋死他,惩罚他。怎么一转眼,你先给我拖后腿使绊子了?”
“好好好,主子莫要生气。便叫方掌柜在一旁站着接受惩罚就是了。”已经看穿了何诚很快便要离开之后,对于他的很多行为举止,东露君颜也不觉得奇怪了。这人估计是想在自己离开之前,多让她开心开心吧。所以才会事事都依着她,很唯命是从的感觉。
刚刚方霖询问了好几次,何诚也没有告诉他一些有用的事情,只是说,主子有事找他,要他上去一趟而已。虽然何诚并未明言,但方霖心中对于九小姐找他的理由,多多少少有了些算计。
“九小姐,是我做的不够好,应该受到惩罚的。”方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就请九小姐好好的用膳,让我在旁边伺候着,九小姐你看如何?”
东露君颜有些惊奇的扫了一眼方霖,这小子,什么时候也懂得跟她开玩笑打趣了?
“何诚,你又在主子背后做了什么事?”凌厉的目光朝何诚射去。如果不是这小子跟方霖提点了几句,方霖这傻小子哪儿有胆子跟她玩笑打趣。光是看到她,方霖就已经要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儿放了才对。
何诚立刻摊手,可怜巴巴的道:“主子,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跟方掌柜说一个字。”
“也罢。”东露君颜难得好心情的网开一面,没有再深究,她眉头一挑,懒洋洋的问道:“方霖,你这事办的不漂亮,我特别不满意。你有什么理由,说说看。”
不管下属做的再怎么差,东露君颜总是习惯性的先给他们一个自省的机会。如果下属的自省说到了点子上,那么她既往不咎,重新做到她满意就是了。可如果连自省的机会都没能把握,那她只能忍痛割爱了不是。不成器的下属,要了也是白瞎,搞不好还会在重要的关头给她掉链子,坏了她的大事呢。
方霖小心翼翼的给东露君颜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她面前的碟子中。听了她的问题,方霖立刻将筷子摆放整齐,后退一步,身子弓着,双手紧贴着双腿外侧。
“回九小姐,小人没有理由。”
“哦?”东露君颜将那筷子鱼肉放进嘴巴里,有些惊讶的问道:“没有理由?这是什么破理由。”
见东露君颜并没有显露出不高兴,方霖暗暗有些窃喜。他似乎找到了该如何跟九小姐相处的门道了。窃喜归窃喜,该摆明的态度,方霖也一点不马虎。
“是小人能力不足,光是善后那些琴师舞姬的事情,已经让小人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了。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品居除了琴师舞姬这个问题,还有打白条这个问题。”
“主子,吃菜。”何诚夹了一筷子蒜蓉茼蒿给他主子。
“嗯嗯,吃着呢。”东露君颜敷衍的应了一声,看也不看随手将碟子里的菜塞进嘴巴里,将目光重新定格方霖的身上,“咦,你倒是反应的很迅速哦,是不是何诚暗中提点你了?说实话。”
最后三个字,东露君颜咬的极轻,好像很不在意的模样。可何诚太清楚他主子了,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其实心里越在意。不过他并没有给方霖通风报信,所以也不是很担心。依旧是不停地给他主子夹菜,督促他主子。
“主子,莫要光吃白饭,多吃些菜。”
“啰嗦。”东露君颜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催促道:“方霖,说话。”
“回九小姐,小人的确是询问了何爷,但何爷一个字也没有告诉小人。小人是自己悟出来的。”
“好一个自己悟出来的。”东露君颜慵懒的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道:“三天的时间你都没能悟出来,这么一会的功夫你就悟出来了。你说说,我是该算你悟性高呢,还是该算你愚笨呢?”
东露君颜摆明了一副不相信方霖的模样。
“是小人自己悟出来的,千真万确。”方霖讨好的笑了笑,狗腿的给东露君颜将酒杯倒满,“刚刚仲锻过来跟小人说,雅间一号房的客人有些奇怪。小人便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仲锻提起了打白条的事情,九小姐才会要辞退他的。于是,小人便知道了九小姐指的是小人哪一件事办的不漂亮。”
东露君颜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算你搪塞过去了。”
“主子,这鱼肉做的如何?”何诚不关心旁的,他关心的只有一个,他主子有没有好好吃饭。仅此而已。
“还行,滑嫩是有了,可这腥味没有完全去除。”东露君颜轻巧的用筷子剥去了鱼皮,她先是把剥下来的鱼皮甩到了何诚的碟子里,然后才将白嫩的鱼肉放进自个儿的嘴巴里,嚼了嚼,有些失望,“比不上咱们院子里的庄师傅。”
方霖闻言,立刻答道:“等会小人就去跟大厨说一说。让他想想办法改进一下这个腥味的问题。”
“这个无妨,明儿有空了,我叫庄师傅过来,教导教导一品居的厨子。”
“麻烦九小姐了。”
东露君颜开始坏笑,“不麻烦。等你们见过庄师傅之后,不要晚上偷偷扎纸人诅咒我就好。”
“哈?”方霖一愣,有些摸不到头脑的问道:“九小姐说什么?”
一想到庄师傅的火爆脾气,何诚也忍不住想笑,他抿了抿唇角,终于是把那抹微笑给憋了回去,“总之,等你们见到庄师傅就明白了。切记,庄师傅的逆鳞,绝对不能碰。”
家里碎了一地的碗碟还历历在目,东露君颜连连点头,深有感触的道:“对!庄师傅,只能顺着来,不能逆他的鳞。”
方霖皱着眉头,显然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总之,九小姐跟何爷说的,小人都记下了。”
“嗯。”东露君颜应了一声,这时候再瞧方霖,也没有刚才那么不爽了,她握着筷子一指,道:“会写字吧?”
东露君颜的思维跳跃的太快,方霖没跟上,他先是一愣,然后才连忙点头,“会的会的。”
“坐过去。”东露君颜握着筷子指了指饭桌,原本是吃饭的桌子,现在摆满了账本账册,笔墨纸砚,看上去乱极了。
“哦。”方霖乖乖的坐在了方桌后边,拿起狼毫,沾了沾墨汁,问道:“九小姐,要小人记什么?”
东露君颜一边不紧不慢的消灭碟子里满满的菜,一边懒洋洋的道:“二楼,从左起,朝东的一面开始数,第一个雅间改名,芙蓉阁;第二个雅间改名,梅香阁;第三个雅间改名,兰雅阁。”
她已经特意放慢了语速,可还是看到方霖有些手忙脚乱的模样,顿了顿,东露君颜问道:“跟的上?”
“可以的。”方霖抓紧时间,连忙飞速的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嗯,那继续。”点了点唇角,东露君颜又放慢了一些语速,“以此类推,剩下的雅间名字分别改为:郁金阁、玫瑰阁、蔷薇阁、百合阁——”
“九小姐,朝东的一面,一共只有六个雅间。您修改的名字,多了一个。”顿了顿,方霖补充道:“朝西的一面,因为有走廊,所以只有五间雅居。”
东露君颜眨眨眼,从善如流的道:“好,那还是从左起第一间算起,分别是:百合居、竹幽居、菊清居、君子居、蒲公居。”
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无聊的拨弄着碟子里剩下的剩菜,东露君颜问道:“几个了?”
方霖数了数,道:“五个,够了。”
何诚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主子,这君子阁你显然是选自君子兰,对吧?”
东露君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疑惑的望着何诚。
“主子是想用花名来命名各个雅间的名字。可是,前来的客人,不是每一个都懂赏花的。这君子阁,或许会有客人误会的。”
“嗯,你说的对。”东露君颜猛的点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如果真碰见一个傻不拉几不开窍的客人,误会君子阁就是君子才能去的雅间,搞不好真有可能因为这雅间的名字大闹一场。那可实在是划不来的很呢。
“主子你看,前边几个雅间都是以花名来命名,这最后一间,就叫惜花阁,如何?一来也有点睛画龙之意,二来,又有承前启后的效果。”
“嗯……可以。”东露君颜眯了眯眼睛,笑眯眯的道:“何诚呐,没想到你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哦。主子我先前真是小瞧你了。”
“主子,你这么说,我可真的要惶恐了。您这不是拿我打趣呢么。”何诚也笑着跟他主子打趣。
“行吧,名字就这么定了。我瞧二楼的雅间装潢的倒也典雅的很,那么就不需要翻修了。二楼就先这样吧。至于三楼,我得再想想。”
“主子,再吃两口?”何诚有些心疼的说道。每天修习斗气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考虑一品居的经营问题,又要耗费无数的脑力,可他主子每餐只吃这么一点,真是让人着急。
“那就再吃两口。”一看何诚的筷子往菜盘子里夹,东露君颜就忍不住蹙眉,立刻说道,“不吃菜,夹鱼。”
“好,依主子。”说是再吃两口,可何诚直接把剩下的大半条鱼全夹到他主子面前的碟子里了。
东露君颜眼角一扫,很坚定的道:“吃不完。”
何诚的语气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但是却带着一股强势,“能吃多少吃多少。”
东露君颜撇嘴,有些不痛快。究竟她是主子,还是何诚是主子?怎么到反过来了,让个小厮厉害他主子?可转念一想,何诚指不定哪天就要离开消失了,说实话,她是有些舍不得何诚的。罢了,就原谅他一次好了。
“那我尽量。”她说的有些憋屈。瞧瞧她这主子当的,真是给下一辈积德哦。
“好,尽量好。”何诚特有成就感的勾起嘴角,开始卖力的给他主子把鱼刺挑出来。
知道东露君颜正在思考,方霖也不催促,只是心里边不住的猜测,这位九小姐想将三楼装修成什么样子呢?说实话,他是有些好奇的。
“主子,你是想把三楼划分成更上一个档次的场所?”何诚已经把鱼刺挑完了,此刻正在给他主子剥去鱼皮呢。
点点头,东露君颜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的道:“一楼很显然,只能作为最普通的地方。二楼的话,已经能够区分贵客和普通客人的待遇了。至于这三楼嘛……”
东露君颜很挑食,爱吃鱼,但却不吃鱼皮。何诚也不管那些虚礼,把他主子剥剩下的鱼皮全部给吃了。
想了想,他问道:“主子是想把三楼划分成最尊贵的一类客人用膳的地方?”
“是了。而且,不是只有钱,还有要足够的地位才能进入三楼的包厢。我要让胤琼都所有的豪门贵族都有一个感觉,能够上咱们一品居的三楼,那就是身份的象征。我要让他们抢破了脑袋,也要往一品居的三楼挤。”
何诚了然的点头,“非富则贵。”
“不止。”东露君颜一口否定,“非富则贵,只是体现了有钱的程度。不一定就代表着有地位。暴发户也很财大气粗,可这种人,绝对没有资格进入三楼。能上一品居三楼的客人,不止要有钱,还必须是有地位,有权势的人。”
方霖忽然开口了,“九小姐,可是这样一来,免不了给外界一种感觉,咱们一品居是只认权财,不认人的地方。这或许有些不太合适吧?”
“简单。”上一世在商界摸爬滚打十多年,这么点小麻烦,怎么会难倒她?这点麻烦对‘猎豹女王’来说,甚至连难题都算不上。
“再做个规定。没银子,没权势也成。只要你够有才华横溢,咱们一品居照样为你敞开大门,你照样能够进入一品居的三楼。这样一来,谁还敢说咱们一品居是只认权钱,不认人的地方?”
何诚开始皱眉,“主子,这有没有才华可不好衡量的很。如果特意请个德高望重的先生来坐镇,一方面是开销太大,另一方面,那种德高望重的学者,也不会来一个酒楼坐镇。”
东露君颜自信的笑了笑,“最开始不会,可如果等咱们一品居三楼的名声传了出去,只怕他们也要抢破脑袋来当这个看门先生了。”
这就是名人效应。一旦名声传开了,传大了,根本不需多加花费心思,自然是有人抢着上门,而且连工钱都不要。为什么,太简单了。说是德高望重的大学者,究竟有几个人能做到宠辱不惊,闲庭看花落?
越是有名望的学者,越是想要再提高名望。这些学者们的心里,她把握的透透彻彻。两个字就能总结,虚伪。当然了,这是大部分的学者,肯定还有一些学者,那是真心做文章的。不过,这些人,少之又少。就像现代的那些专家,什么狗屁专家,就是砖家才对!
而且名声一旦传开了,那些有才华的士子,也会争先恐后的来一品居试探一番,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才华。即便是没有真的才华横溢的人,那也无妨。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招揽贤士。她求个热闹就成。这人一多,客源自然更加不用发愁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酒楼,谁有那厚脸皮,敢赖着打白条?其实这最后一点,才是东露君颜最最看重的一点。
可这些弯弯绕绕,何诚就是再怎么聪明,肯定也想不过来,于是他有些怀疑的问道:“主子,这能行的通嘛?”
“肯定能行的通。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先把一品居三楼的名声给传开了。这个不着急,先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拐角上挂个牌子,写上两个对联,如果有人能对上,就允许他上三楼用膳,菜品随便点,并且,分文不收。”
“分文不收?”方霖先提出了质疑,“九小姐,如果不是绝对,恐怕咱们要亏大了。”
东露君颜狡黠的勾起嘴角,她这一笑,隐隐露出两颗小虎牙,透着十二万分的俏皮。
“方霖,你看我像是干那种赔本买卖的人么?”
方霖迟疑,“这对子……?”
“拿笔记好了。”东露君颜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唇角。
“主子还会对对子?”何诚有些惊讶了。
东露君颜嘿嘿一笑,浑身上下透着自信二字。这对对子嘛,她确实不会。可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上一世,那些个商业大佬们,最喜欢附庸风雅了。没事就喜欢举办个什么慈善晚会,叫来一群道貌岸然的狗屁大文豪,装模作样的摆弄一番,自己花钱找人来写字画画,然后自己再花钱买回来。一帮神经病,还要自称是慈善家。
在她看来,那些人就是打着慈善的旗号给自己脸上贴金。慈善晚会?真是劳民伤财!一帮子记者围起来,噼里啪啦的照上一堆照片,明天一早作为头版大肆宣扬一番,之后就可以大吃大喝,还有红包拿。这叫做慈善?
真想做慈善呐,就甭整这些虚的,直接上钱。也别把钱给什么慈善机构,那不靠谱!就把钱直接打入各个儿童福利院,老人福利院,残疾人福利院等等这些福利机构。
不过,她心里虽然不屑的很。但只要举办人名气够响亮,她还是会应邀出席,而且是盛装打扮一番。没办法,想要在商界混,你即使再怎么不喜欢,也得虚与委蛇。这是处世之道。参加的多了,那些个什么绝对,她想不记住,也很困难。最不济了,她还能没看过那些古装剧么?
方霖有些跃跃欲试,仅仅只是听了九小姐的几句话,他就已经茅塞顿开不说,还特别的期待。如果一品居真的如九小姐所说,重新开业的话,这生意……方霖还真不敢想象。方霖觉得,他骨子里的冲劲,好像被九小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拨弄出来了。
“九小姐,准备妥当了,您念吧。”
东露君颜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主子,好对!”
“九小姐,真是好对!”
“好对!好对!”
何诚跟方霖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虽然三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但那个陌生的嗓音实在是太特别了,东露君颜很简单的就将那声音剥离了出来。
那声音带着两分慵懒,三分戏谑,以及五分的轻佻。
东露君颜眼皮一掀,懒洋洋的抬眼望去,她嘴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缝,显然是对于有人在旁边偷听是很不满的。
何诚跟方霖也是齐齐的一愣,都没有想到,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风神俊秀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公子一身黑袍黑靴,头束墨黑玉冠,他倒是生的一张好皮囊,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红唇竟比女子还要鲜红,菱角分明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果断坚毅之感。他的鼻梁很挺,仔细瞧的话,鼻梁还有些歪,应该是受伤之后才留下的痕迹。最让人瞩目的,当属他那双桃花眼,美则美矣,可他眼中的邪气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这邪气,让他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人,好生轻佻呐……
东露君颜在心中给这位少年公子打个了六十分,勉强及格。
“不愧是东露府的九小姐,脱口而出的对子,已经是亘古绝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可叫我大开了眼界。”
这位少年公子一开口,分数直线下滑。
最多三十分,肯定是不及格的。东露君颜默默的将对方划入了‘能不交往就不交往’的类型中。
“在下早就听闻东露府九小姐生的明艳动人,有倾国倾城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边说着,那位少年公子一边随意的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姿态虽然随意不羁的很,但周身还是洋溢着贵气二字。不用看他的穿着打扮,仅仅是看他的气质,东露君颜便能断定,这人的身份一定十分尊贵。
有了外人,方霖变得有些拘谨起来。就连何诚的神情也有几分松动。东露君颜眼角扫了一眼何诚,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而她本人,则是岿然不动,悠闲自得的很。虽然东霖国民风很开放,但东露君颜身为一个女子,又是豪门千金,有陌生男子在场,理应是收敛一些的。
可东露君颜偏不。
她的坐姿不但没有严肃起来,反而更加的慵懒恣意。她身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左腿优雅的叠放在右腿上,左手慵懒的垂在大腿上,右手的手肘撑在扶手上,拖着侧脸,一双漂亮的凤眸,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来人。
等了老半天见东露君颜也没有开口,那位少年公子有些惋惜的道:“没想到,如此绝色之姿,竟然是个哑巴。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听说。蔡鹤,你听过什么传闻没有?”
说着,那少年公子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随从。
“回权……权少爷,属下并未听闻过东露府九小姐是哑巴的传闻。”
这位权少爷身后跟着的侍从,显然就是个练家子。从他走路,吐纳来看,这人的斗气一定是上三阶的高级斗气!而且这样的侍从,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东露君颜挑眉,这位权少爷,身份不一般呐。她美眸流转,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权少爷,权皇子。真当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么?糊弄她,好歹也打个草稿吧。
真不知道该说这权皇子太小瞧了她呢,还是该说,这权皇子太自信了一点。
见东露君颜半天不说话,胤麟权眉头一挑,轻佻的道:“哟,果然是个哑巴。”
“这位公子,说话请注意些。”方霖皱着眉头,放下狼毫毛笔,他从椅子上起身,朝胤麟权走去。
显然,方霖也是见过些大世面的人,知道这位华服公子身后的侍从不是好惹的,于是他很守规矩的走到距离胤麟权三尺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
“公子眼前的这位,可是东露府的九小姐,岂能任由旁人随意谈论。”
“哦?”胤麟权轻佻的眨了眨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方霖,但话却是对东露君颜说的,“九小姐,我原本以为,你身边的大管事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帮你说话。没想到,你的大管事倒是雷打不动镇定的很,反而是新上任的掌柜,真是护主子护的厉害。”
东露君颜轻轻一笑,掀起眼皮,懒洋洋的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方霖胆子小,又怕事的很,真没想到他能跳出来护主子。不错,方霖。你虽然事办的不漂亮,可你对我确实忠心。何诚,你说说,主子是不是该赏点什么东西给方霖?”
知道他主子是有意无视对方,何诚也十分默契的笑道:“是了,该赏。就赏方掌柜坐下来陪主子一起吃饭如何?”
“可今儿这顿饭,主子我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呢。”
方霖为人也聪明机灵,他哪里还看不出来九小姐跟何爷两个人,这是故意要给那位权少爷难堪。于是他连胤麟权看也不看一眼,立刻转身,走到东露君颜的旁边。
弓着身子,方霖讨好的道:“那陪九小姐吃饭这件事,咱们就定下了?”
“成啊。”对于方霖的迅速上道,东露君颜十分满意,“下次来一品居吃饭,一定叫上你作陪。”
“好好好。”方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改日,改日小人一定要好好的陪九小姐吃顿饭。”
“再把莫掌柜也叫上。主子你看,可好?”
“不好。”东露君颜一口回绝,道:“我还没消气呢。把莫曲阜叫来,不让他下桌吃饭,在旁边伺候着咱们三个人。”
何诚笑嘻嘻的打哈哈,“那我跟方掌柜可承受不起。”
“东露君颜,差不多得了。”原本胤麟权还能面带微笑的看着东露君颜他们打趣,可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被人家给无视了,这口气便咽不下去了。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东露君颜神情不变,慵懒的啜了一口花雕酒,皮笑肉不笑的冷哼,“这话怎么说的?”
胤麟权也不管自己的忽然出现会不会让对方不爽快,他跟在自个儿家一样,悠然自得的走到软榻上坐下,轻佻的挑眉,道:“不就是搪塞了你两句么,太小心眼儿了吧。哪儿有你这么挤兑人的?”
“哟。”东露君颜拖长了尾音戏谑了一声,笑得特别灿烂,“权少爷是吧?你莫名其妙的闯入了我的雅间,说了一番不着四六的话。我没赶人,已经是以礼相待了。挤兑你,这话说的才小心眼儿了吧。”
胤麟权眼皮一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他摸了摸权杖顶端的宝石,“东露君颜,你莫不是瞧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故意拿话挤兑我吧?”
“哦?”东露君颜挑眉,唇边的弧度不减,“什么身份?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差不多得了。”胤麟权轻轻一笑,将权杖不轻不重的放在软榻的茶桌上,“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不是?”
“哎呀,瞧您这话说的。我哪儿不给你留面子了?”敢拿话调戏她,管你是权皇子还是权少爷,她一概不会放过。
胤麟权被东露君颜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家打死不承认看穿了他的身份,他有什么好说的?谁让他这次来就是隐瞒了身份的呢?
“主子。”何诚低低的唤了一声。显然也是瞧出来了胤麟权的身份,他不动声色的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主子的袖子,示意他主子见好就收。如果真的惹恼了这位权皇子,恐怕吃亏的还是他们。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东霖国的小皇子,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挤兑可以,可这度要是没把握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他主子也已经把人家权皇子堵的够呛,不吃亏了。
何诚明白的道理,东露君颜哪儿能不明白呢。只是从一开始,她对那权皇子就没什么好印象。上一次,如果不是权皇子铁了心要去赏景,她也不会碰见东露隼修三兄妹,还弄的何诚一身是伤。所以,她当然是要尽可能的报复回来。不然,不就是违背了她自个儿的三七论么?
当然,见好就收的道理东露君颜也明白,她优雅的点了点唇角,给了胤麟权一个台阶下。
“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恕我眼拙,公子如此风神俊秀,气质飘逸,我还真瞧不出来公子是什么身份。便请公子直言相告,如何?”
胤麟权正头疼该怎么开口呢,人家就把台阶给他找好了。这要是不顺势下台阶,他就真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于是他勾了勾嘴角,轻佻的说道:“胤麟权。”
“哎呀,原来是权皇子呐。我可真是眼拙了,竟然没瞧出来您的身份。该罚,该罚。”东露君颜一听,夸张的瞪了瞪眼睛,语气也很夸张,可动作,一点都没显出有什么恭敬跟诚意。
胤麟权看着东露君颜连屁股都没有从椅子上抬起来,顿时有几分不满。如果刚才他还没有表明身份,东露君颜对他这般态度,倒也能接受。可他这不是已经亮出了身份么,这小妮子居然还是冷嘲热讽的模样。真是好生无礼!
东露君颜可以无礼,但何诚跟方霖显然不能。他们两同时向前跨出一步,恭恭敬敬,礼数周全的给胤麟权行了个礼。
齐声道:“小人参加权皇子,殿下千岁。”
“起来吧。我本就是在外,这些个虚礼,能免则免。”
胤麟权是客套,但东露君颜却特别理直气壮的点头,从善如流的道:“既然权皇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让她行礼,简直痴心妄想!她说过了,上,她只跪天,下,她只跪地,中,她只跪父母。就是那皇帝陛下来了,她也坚决不跪!
“东露君颜。”胤麟权语气不明的唤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一出,可比听戏有趣多了。
挤兑胤麟权是一回事,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足。毕竟,人家是皇子嘛。东露君颜再怎么恣意任性,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人家的面子不是。
她故意装着没听到胤麟权那句话,转而对方霖吩咐道:“方霖,没瞧见权皇子来了么。还不快点下去温上一壶好酒拿上来。”
“诶。知道了。”方霖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胤麟权打量了一眼饭桌上的凌乱,状似无意的问道:“九小姐,算账呢?”
“诚如权皇子所见,是在算账。”东露君颜回答的很敷衍。但礼数周全,也教胤麟权跳不出刺来。
“我刚刚听见,九小姐这是打算重新整顿一品居?”
“是这样没有错。”
“那我的不请自来,岂不是打扰到了九小姐商讨大事?”
“哪里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糊口的生计罢了。权皇子莫要放在心上。”
“哦,这就好。别让本皇子的到来,影响了一品居的生意。”
“怎么会。权皇子能光临一品居,简直让小店蓬荜生辉。岂有影响一说。”
“九小姐方才那个对子,真是不错。”
“权皇子谬赞了,不过是小孩子拿来打闹的玩笑罢了。实在是当不起权皇子的如此称赞。”
东露君颜与胤麟权,他们二人语速极快的对话着。争锋相对,谁也不肯先低头。显然,他们不仅仅是要挤兑对方,更重要的,是有意要试探一番。
东露君颜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有几分砰砰打鼓的。这位身份尊贵的权皇子,为什么会忽然来寻她?这究竟又是所为何事?
而胤麟权则对东露君颜已经有了几分了解。所以他并不着急,这时,恰好方霖端着一壶好酒回来了,胤麟权便从善如流的问道:“不知道本皇子有没有如此荣幸,能与佳人共同饮酒赏景?”
“权皇子肯逾尊,这自然是君颜的荣幸。”心里虽然有几分着急和疑惑,但东露君颜表面上一点都不显露出来,她轻轻一笑,道:“方霖,倒酒。”
“诶。”方霖应了一声,动作是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将酒杯递了过去,方霖仔细的说道:“权皇子,小心烫。”
东露君颜说完,便起身从椅子上站起,不缓不急的朝软榻走去。她一动,何诚立刻跟上,伸出一只手虚扶着她。
东露君颜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微微扬起削尖的下巴,步子迈的不大不小,姿态虽然慵懒,但却十分优雅。
看到她走路的模样,胤麟权的眸子下意识的闪烁了一下。连走路的姿态都与国师有几分相似,如果说这两人没有关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吧?
胤麟权先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醇香的甘甜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这才咽下。
抿了抿嘴唇,他赞道:“不错,绵香醇甜,唇齿留芳,梅子的味道在嘴里久久不会散去。这是东露府的佳酿,梅子酒?只是……这味道似乎与我以往喝的梅子酒,略有不同。”
“权皇子果然识货。”东露君颜抿唇展颜,“这是经过改良的梅子酒。以前的梅子酒,甘醇是没错,但碍于制作的工艺流程,无法大量酿制。经过改良后的梅子酒,味道虽然稍有变化,但已经可以大量酿制。我正准备将这梅子酒作为一品居的新招牌推出,今天权皇子来的也巧,这正是第一批新酿好的梅子酒。还请权皇子给些评论?”
“虽说后味有几分不足,但也属于佳酿了。”顿了顿,胤麟权压低了声音的道:“忽悠那些不识货的人,绰绰有余。”
一听这话,在旁伺候的何诚嘴角便有些绷不住了。权皇子这话说的,简直跟他主子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东露君颜眨眨眼,顿时对这位权皇子的好感提升了许多。可她毕竟是开点做生意,哪儿能把什么心里话都往外说。透了自己的老底,那不是自掘坟墓么。
所以她给了胤麟权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道:“小店今日正在整顿,如果有怠慢了权皇子的地方,还请你莫要介意。等一品居重新开张那天,君颜定当设宴邀请权皇子,好好的赔礼道歉。”
说着,东露君颜举起酒杯,优雅的笑道:“这一杯酒,我敬权皇子。”
胤麟权也抬起酒杯,轻轻的跟东露君颜的酒杯碰了一下。
他眯了眯那双桃花眼,轻佻的道:“那我可记下了。九小姐可要给我留个好位置呢。”
“这个自然。一品居定然要让权皇子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东露君颜也笑,笑得十分优雅慵懒。
“哎呀呀,九小姐的设宴,还没开始,本皇子便已经心神向往的很了。”
见胤麟权一直在打哈哈,不说正题,东露君颜开始有几分不耐烦起来。跟方霖才讨论到一半不说,眼瞧着跟莫曲阜约定的时间也要到了,她可没有时间再陪着这位小皇子闲聊扯淡,虚与委蛇了。
于是东露君颜放下酒杯,直奔主题的开门见山,“不知道权皇子今儿个光临小店,所为何事?如果是来一品居用膳的,那我立刻让方霖给权皇子准备一桌好菜。当然,权皇子能来,已经是无限恩宠了,君颜自然不能让权皇子破费不是。这顿饭,就算在我的帐上。”
瞧瞧人家这番话说的,礼数周全,恭恭敬敬,字里行间都透着尊敬二字。胤麟权即使看穿了东露君颜是在有意赶人,却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可胤麟权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跟宫廷里的唇枪舌战比起来,东露君颜的挤兑,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神情不变,将杯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富有深意的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的道:“我今儿个来找九小姐嘛,的确是有点事想告诉你,不过也不着急。我见九小姐刚刚正在商量一品居整顿的问题,不如九小姐先行商讨,商讨好了,我们再说?”
东露君颜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既然他都不着急了,她还急个屁哦。
她优雅的颔首,“只是要让权皇子多等些时间了。这样没关系的吗?”
“没关系,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听听九小姐对于经营酒楼有什么高见,也不错。权当是学习讨教了。”
一听这话,方霖先便了脸色。这是一品居的经营问题,就算是权皇子身份尊贵,也实在不适合在一旁窥听。这要是先流露了出去,一品居还怎么重新开张?
东露君颜也微微有些惊讶,她显然没有意料到,胤麟权会如此难缠,而且厚脸皮。五个字总结胤麟权:轻佻,不要脸!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却绝对不能这么说。东露君颜换了一种表情,虽然唇边的微笑不减,但已经是生意人的客套,而不是发自真心的微笑。
她很好的将眼底的疑惑隐藏了起来,道:“如果权皇子不嫌弃无聊,那正好。也帮君颜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进的。”
“这个自然。”胤麟权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说他胖,他真喘起来了。这人真是够不要脸的。东露君颜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腹诽了一番。既然胤麟权叫她吃了闷亏,她也不能落后了不是?
想了想,她道:“权皇子如此身份,能来一品居,实在是君颜的荣幸。正巧我刚刚谈到对子,不如就请权皇子也出个对子,如何啊?”
“成啊。”胤麟权居然也不推脱,似乎是看出了东露君颜的有意为难,他轻佻的笑了笑,道:“九小姐出了个叠字联,那我便出个拆字联。”
“权皇子稍等,叫方霖记下。”
自己的名字被点到了,方霖立刻向前一步,道:“我这就去记。”说着,方霖快步走到了方桌后坐好。
“权皇子,请吧?”东露君颜点了点唇角,语气有些戏谑。
胤麟权自信的一笑,道:“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
此对联一出,东露君颜便忍不住偷笑起来。
“九小姐,怎么了?”胤麟权以为东露君颜这是嘲讽他呢,语气有几分不悦。
“没有,没有。”东露君颜抽了抽嘴角,努力的让表情恢复正常,她道:“只是想到了一位朋友,有几分怀念罢了。”
“怀念?”胤麟权有些不相信的挑眉,“我听闻九小姐足不出户,你这是怀念哪位朋友?”
“很多年前的一个朋友。”东露君颜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上一世的事情,能不是很多年前么?
上一世,在某慈善晚会上面,她故意要给她那‘好姐妹’明日心一个难堪,就故意撺弄着让她出个对联,如果没有人能对上,那她捐赠二十万。如果有人对上了,那明日心便要捐赠五十万。
结果明日心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临时百度了一个。这不是傻是什么?她明日心会百度,难道人家就不会百度了么?自然是明日心对联一出,台下立刻有人就对上来了。闹的明日心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但失了财,主要还丢了面子。
发觉胤麟权还是有所不悦,东露君颜笑道,“权皇子真是不愧为我东霖国的小皇子。连对联也出的是如此浩然正气。思国思家思社稷,字里行间流露权皇子对东霖国的殷殷期盼。既然权皇子已经出个如此绝妙的对联,那么君颜也不能落下。我再出一个对联,算是回应权皇子,你看如何?”
“自然是极好。”胤麟权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