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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永拍卖行的私人晚宴是六点半开始。
这种场合骑摩托有点过于放肆,所以时闻泽特意借了辆朋友的车来接人。林溯也换了套正装,林露站在衣帽间门口评价:“一般,太随意,不太像约会。”
“本来也不是约会,这种场合,越没有存在感越好。”林溯打好领带,“况且今晚妈也会去,我要是盛装出席,会显得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林露觉得,你都带上时哥了,还谈什么没有存在感。也就是私宴不会有记者,否则要是被人拍了传上网,在一群认认真真搞社交的大哥大姐里突然冒出宛如去参加星光大典的你俩,真的很难不热搜。
“今晚几点回来?”她又问。
“估计会很晚,你早点睡。”林溯看了眼手机,“走了。”
林露先是不懂,像这种无聊的私人晚宴有什么好待到“很晚”,不过很快就又想通了,月黑风高,两个人又都穿得西装笔挺,就这么回家确实不划算,八成是要去玩一点少儿不宜。
别墅门口,时闻泽替林溯打开车门:“以前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吗?”
“在国外时去过几次。”林溯系好安全带,“你想问具体流程?前一个小时吃饭,后一个小时社交,如果嫌烦,可以向主办方打声招呼提前走,只要不是重要的大人物,一般没谁会在意。”
“阿姨和这家拍卖行的人熟吗?”时闻泽也坐上车。
“做过几次生意,认识,但不算熟。”林溯伸手过去,拨弄了一下他半抽开的领带结,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种慵懒造型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在卧室,不想参加活动了,想搞强制爱。
时闻泽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溯收回手,做文明副驾,搞安全行车。
嘉永拍卖行是一栋独立的小楼,外立面看起来很有岁月感。
宋涛主管亲自到停车场来接的两个人,虽然没有了鱼头的妖怪形态,换上了成功男人的经典皮肤——西装革履大背头,但他看起来依旧十分喜感,充满了一种真诚的热切,相隔十米就直直笑容满面伸出手,时闻泽不动声色挡在林溯前面,和他稍微拥抱了一下:“请问活动在几楼?”
“二楼,来,这边请。”宋涛主管说,“现在时间还早,两位可以先到休息厅,司总也刚到。”
司总就是司珑秋,林溯和时闻泽进到休息厅时,她正在和人聊天,对方是一位中年男士,外貌和长相丢进人群里都很难一眼找到,只有光头锃光油亮。
时闻泽微微侧过头,小声说:“看不出来艺术家的气质。”
“他是商人。”林溯说,“不需要艺术的气质,只需要有钱的气质。”
围绕在光头男士身边的人很多,所以他只是远远地朝林溯和时闻泽点了点头,并没有过来寒暄,很快就端着酒杯去了别处。司珑秋朝两人走过来,笑着打量了一番时闻泽:“今天穿得真精神,刚刚王总还在问,你们两个谁才是我儿子。”
时闻泽看了眼光头男士:“他就是嘉永拍卖行的王总?”
司珑秋点头:“王勇,怎么,你听说过他?”
“听过,但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时闻泽说,“在雾界的时候,宋涛想邀请小溯参加晚宴,说要是他们王总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原来就是这个人。”
“生意场上的客套,来去就那么几句,没人会当真。”司珑秋端了杯果汁,“走吧,我带你们去认识几个人。”
时闻泽是纯粹的圈外人,但他长得帅,长得帅就够了。因为就算不懂艺术品,只要站在那里,他本人就是艺术品。
所以不用林溯费心多介绍,人们就会自觉把他归为颉画廊的合作对象,不过其实这样也不算错,颉画廊的合作对象,颉画廊老板的对象,差不了几个字,四舍五入就是标准答案。
司珑秋把儿子介绍给几个前辈,转身却不见了时闻泽,找了半天,发现他正站在阳台上。
二楼的小阳台视野不算好,一大半都隐没在暮色的阴影间,时闻泽稍稍扶了一下领带,独自看着远处的摩天大楼。
耳机里不断传来侦查部同事的声音,听起来事情好像出了一点小小的乱子,他们原本的抓捕对象只有一只玄龟,但现在好像又多了两个目标,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多了至少两个,上限还未知。
“你那怎么样?”
“我这一切正常,不断有人进出,很难看出谁可疑。”时闻泽转过身,刚好看到林溯正靠在阳台门上,低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呃。”
“怎么了?”另一头的人追问。
“没事。”时闻泽关掉对讲机,走到林溯面前,“忙完了?”
“我没什么好忙的。”林溯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领带结,“只不过刚才有美女想找你搭讪,不停地往阳台上看,所以我过来挡一下,免得影响你工作。”
指尖下是薄而坚硬的芯片,被完美地隐藏在领带里,时闻泽稍微一顿:“在车里的时候发现的?”
“更早。”林溯说,“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说等拍卖行的活动结束,如果时间还早,我们就去买餐具,但是你明明听到了,却没接话。”
时闻泽:“……”
林溯继续说:“所以你要么不想和我一起逛家居,是个渣男,要么就是,你知道今天的拍卖行的活动不可能在商场关门前结束。”
时闻泽又补了新的知识:“原来不想逛家居还能上升到渣男的高度?”
林溯点头:“能。”
时闻泽强调:“那我不是渣男。”
林溯拍拍他的胸口:“我知道,所以你继续去忙吧,不用管我。”
“我得管你。”时闻泽揽过他的肩膀,“现在状况有些棘手,不要到处乱跑,阿姨呢?”
“你更不用管我妈。”林溯说,“她很厉害。”
这里的厉害体现在两个方面,不管是以人类的形态,还是白龙的形态,司女士都是专业级打架选手。
林溯没有多问别的,他并不想窥探对方的工作内容,只是端着酒杯靠在围栏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里的人群,猜想其中到底藏了多少妖怪,又藏了多少犯罪分子。
时闻泽倒是被这种沉着冷静的气质给震住了,一般群众要是遇到警方追捕现场,是不是多少得有点紧张,怎么还有垂着眼睛犯困的,于是当场恋爱滤镜发作,觉得这么与众不同,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但其实林溯是装的,纯纯为了在对象面前凹人设,好让自己显得清冷孤傲,别人都在违法犯罪,只有我淡漠地游离在状况之外,一听就好文艺好不做作,这谁能顶得住。
时闻泽确实没顶住,可工作还得继续,于是他只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对方的后脑勺,感受了一把发胶的坚硬触感,虽然有点扎手,但那是爱情的玫瑰。
耳机里又传来声音,让时闻泽盯着二楼,目标是一个穿着蓝色礼服裙的中年女士,手拿包有些鼓,里面像是装了东西。
“认识吗?”时闻泽问。
林溯换了杯果汁:“认识,一个画家,长居在榕城。”
画家和人寒暄了几句,转身像是要离开,时闻泽原本准备跟上前,耳机里却又有新的指令:“还有一个穿蓝白西装的胖子,刚上楼的,一起盯着。”
时闻泽提醒:“他们看起来要去两个不同的地方,我只有一个人。”
对面的同事也很头疼,低声骂了句脏话后说:“他们至少叫了十五个人到地下室的保险仓,而目前这个人数还在增长,我们也无法判断‘货物’究竟被送给了谁,时哥,你身边有没有能信得过的人?”
时闻泽:“……”
他是绝对不会放林溯冒险的,但岳母好像确实可以。
虽然听起来非常大逆不道,很值得被网友劝分就是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司珑秋居然是有备而来,听完之后就很干脆地说:“没问题,我特意没有穿裙子。”
时闻泽一愣,他不懂这份未卜先知是出自何处。
林溯在旁边解释:“因为我告诉我妈,你不肯陪我去买餐具。”
而司珑秋当时的反应也和林溯一样,非常自然地表示,哦,那小时晚上八成有行动。
时闻泽再度肃然起敬,他参加工作许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大的纰漏,而这次居然能因为一个盘子双重暴露,以至于不得不认真反思,将来是不是得报名继续进修专业课。
过了一会儿,蓝衣画家离开休息室,司珑秋顺势跟了上去。
另一个目标,那位穿蓝白西装的富态男士倒是一直坐在沙发上。林溯说:“他是一家二手奢侈品店的店主,经常会有一些中古拍品。”
店主的手一直揣在裤兜里,脑门上也冒着虚汗,简直把“有鬼”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时闻泽带着林溯,两人一起坐在他不远处,入口的电梯门不断开合,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晚宴即将开始,现场开始变得有些嘈杂。
可能是觉察到对面一直有人,店主也往过看了一眼,结果就见两个帅哥正坐在一起说悄悄话,腿贴着,手指也亲密地搭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谈正经生意,于是慌得赶忙把视线移开,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耳机里的人说:“时哥,我们逮住那只龟了,他手里有货,你那头呢?”
“我这——”时闻泽抬头,刚好逮到店主正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二话不说就往他嘴里塞,顿时来不及多解释,迅速上去卡住对方的手腕,低声喝斥,“不许动!”
“啊!”店主小小的惊呼一声,手里的东西也掉到沙发上,时闻泽捡起来一看,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我没有吸毒,没有吸毒啊!”店主非常恐慌,赶紧解释,“这是我缓解紧张情绪的药,我有病的,请问你是便衣警察吗?”
“时哥!”耳机里又有新的声音,“那胖子没事,别管他了,这帮孙子玩阴的,有个穿灰条纹西装的刚才从后门溜了,货在他手上。”
“靠!”时闻泽把药粉拍回胖大叔手里,冲到阳台上一看,一个男人果然正匆匆向着一辆车走去。
“二楼还有没有同事?”
“有,三个。”
“告诉他们,万一发生冲突,保护好我老婆。”时闻泽单手握住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
耳机对面的人听得怀疑人生:“啊,哪个?”
“穿白西装的那个!”时闻泽紧追两步,前面穿着灰西装的男人觉察出异样,也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扑向了车门,却还是被时闻泽一脚踹得趴上引擎盖,在反抗中被一把丢进了雾界。
而与此同时,所有留在嘉永拍卖行的公职人员,都接到了一条新的任务,帮时闻泽保护好老婆。
大家纷纷感慨,警匪片里果然还是得有一点爱情桥段。
“谁谁谁?”
“穿白西装那个。”
“真的假的,男的?”
“这还有假?”
“牛皮!”
工作八卦两不耽误。
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原身是一只猞猁,他明显不是时闻泽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反扣在地上。怀里装着的“货物”也掉了出来,那是一片薄薄的骨骼,属于一只上古时期的凤凰。
而在同一片雾界里,司珑秋也从另一边走过来,她很轻松地就制服了蓝衣画家,一样从对方身上搜出了几片凤凰灵骨。
许游迅速带着人赶到,准备把画家和猞猁一起带回妖管委,他不认识司珑秋,就低声问:“那是谁,侦查部新来的女上司?”
时闻泽回答:“检查组的妈。”
许游受惊:“啊?”
两人的任务都完成得很顺利,正准备折返嘉永拍卖行,时闻泽却听到耳机里有人叫苦:“时哥,现在有个小小的状况,你老婆刚才把小威给电晕了,不要紧张,不是让你变绿的那种电晕,是物理电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带了一根电棍?”
司珑秋关切:“出了什么事?”
时闻泽疑惑:“小溯带了一根电棍吗?”
“是啊。”司珑秋理所当然,“我让他带的,万一今天晚上有危险呢,他把谁给电了?”
时闻泽回答:“我的同事。”
司珑秋很吃惊:“这孩子怎么不分敌我?”
但林溯也很无辜,因为他只看见时闻泽跳阳台,并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保护自己,于是当有一个陌生大汉突然出现,上手来拉胳膊时,他立刻脑补了“自己被捆在仓库里,犯罪分子威胁时闻泽一个人做交换”的经典偶像剧场景。
二话不说掏出电棍。
于是倒霉的小威连“啊”都没有“啊”出来,就直直地倒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