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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离申时越近,往回的赶的人也越多。
有的人急急忙忙往回赶,有的闲庭信步,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停下打几只兔子野鸡。
一行人从此经过,见汉王一行人停留在原地,似乎并不急着往回赶。队伍中一个少年想驱马上前说话,被他身边比他年长一些的蓝衣青年拉住。
“你干什么?”
“快到申时了,汉王殿下竟还在此逗留,我……”
“用你去多话,快走吧。”见他这弟弟似乎还有些没明白过来,蓝衣青年又道,“人家不走,定有人家的用意,你上前凑什么热闹?”
见弟弟还是不解,蓝衣青年让他跟自己走,同时解释了这些皇子们的例行操作。
总的来说,皇家所办的冬狩,虽为挑选京中骁勇儿郎,但首狩这天几乎被默认是几位皇子们的独角戏。
谁敢抢皇子们风头?那些想博个出身的青年才俊们,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头碍眼。当然,就是你想出头也不一定能出,皇子们再是不堪,也不是寻常勋贵子弟能比的。
而由于在未回去之前,谁也不知对手打到的猎物有多少,所以每逢要回去之前,这些皇子们都会拖延一二,就是为了拖到对手先回去。
“可就算知道也没用啊,总不能转头再去打些猎物,那时间也不够用了。”
少年可能真是年纪还小,还有些天真淳朴,做哥哥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谁跟你说还要再转头打些猎物?”
“那二哥你的意思是?”少年脸色一阵变化,“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蓝衣青年不说话,驱马往前走,弟弟忙跟了上。
“可那不是弄虚作假?陛下难道不会发现?若是发现了怎么办?”少年诧异之余,还有些失望,“亏我还觉得汉王凤仪过人、英勇无双,没想到竟是这样。”
“行了,这种话可不要乱说,这些皇子们也是有真才实学,若是平时他们也不屑弄虚作假,只有……”
“只有什么?”
蓝衣青年压低声音,“只有皇子们互相较劲时才会如此。此事你不要乱说,我也只知道这一次,那次赵王殿下和秦王殿下互相较劲,东阳郡王把自己的猎物给了赵王殿下一部分,不过那次赵王还是没赢。”
赵王娶了陈王之女,东阳郡王乃赵王妃之兄,妻兄帮一帮妹夫这也不意外。
“总之皇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是非之地,我们这等出身还是远离最好。”
少年点头,显然听进了哥哥的话。
又往前走了会儿,少年又问:“那二哥你说汉王殿下在此等谁?”
“那谁又知道。”.
汉王这次谁都没等,他只是等属下给他传信。
这次对付魏王有秦王,哪用得着他多事。
他只想知道他那几个好皇兄可是回去了,如今谁占了头,他就算不拿头筹,但也不想垫底。
此时八皇子也没回去,他和表兄周宕也在等消息,等的消息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魏王。
“表兄,你说三哥这次能不能赢?若是平时也就罢,三哥今年刚回京,若是被人压了风头,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在这里丢面子,可不比其他时候丢面子,魏王刚回京,也是正式进入京城各家以及朝中众臣的眼底,若真在这输给秦王,秦王的风头可想可知。此消彼长,魏王回京后头次露面就遭受重挫,这对他以及魏王一系来说都是重创。
“虽然我对你三哥很有信心,但世事难说,别的不怕,就怕不止武乡侯府帮秦王。”周宕摸着下巴道。
孙世显再是个纨绔,在京中也有不少交好的勋贵子弟,他这趟也来了,必然没少打到猎物。还有秦王一脉可不光一个武乡侯府,附庸无数。
就算把秦王一系的势力都去掉,若还有其他皇子不想秦王露脸,在背后帮秦王呢?
不用说,这是肯定的,至少晋王就很有可能,晋王也不是一人,晋王妃出身武定侯府,武定侯世子也薄有威名。
与之相反,魏王的帮手就实在太少,他的根基更多是在军中,在西北。像周宕之所以和魏王交好,就是因为周宕曾在西北投过军,在魏王手下做过游击将军。
一个人打一群人!这怎么打得过!
八皇子恨恨地挥了下拳头,白皙的俊面上一片焦急。
见他如此,周宕也有些好笑,“行了,你也别着急,我们不是在这等着,等收到消息后,看看魏王殿下那如何了再说。”
“早知道我们之前那些猎物就别运回去了,”说到这里,八皇子脸上也有些羞愧之色,“为了帮我装面子,表兄你还把自己打到的猎物分了我一些,早知道都留给三哥。”
八皇子越看身后那些猎物,越是觉得少。
周宕安慰他道:“魏王殿下多谋善断,他既连我都没有知会,必然早有主张。”.
此时别苑那处空地上,已经有人狩猎归来在清点猎物了。
有人清点,有人计数,四周围了不少人。
往日让这些勋贵官宦子弟们不屑一顾的猎物,如今都成了香饽饽,哪怕是只死兔子,浑身还沾满了灰尘,都没人嫌弃埋汰,若计数内侍少算了,还要拎过去提醒一二。
“陆九儿你就别埋汰了,一只死兔子还要拿去找胡内侍计数,你忠勇侯家里还少了这只野兔?”有人打趣道。
被叫做‘陆九儿’的少年,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生得唇红齿白,闻言理直气壮道:“就算是只死兔子,那也是我亲手打的死兔子,再说我又不止打了这一只兔子。”
边上一个做内侍打扮的老者道:“陆九公子说的是,您一共打了十只兔子,五只山鸡,还有两头獾子,一只狐狸,在同龄人中已是不错了。”
陆九儿听了越发得意,冲对他嬉笑的少年道:“孟十二,你可敢跟我比一比?”
“我可不跟你比,你打这么多兔子,可是抱了兔子窝?”
一群舞勺之年的少年嘻嘻哈哈笑闹。
远处高台上,太和帝面带笑容地看着这里,一旁的吴丞相笑道:“陛下主持冬狩,陶练京中各家儿郎,有这些儿郎在,大梁未来将再不愁虎将。”
“丞相谬赞,此乃祖制,不可归功朕一人之身,朕也是不想好好的儿郎们都被养得满身纨绔气,只知斗鸡走犬,弱了祖辈们的威风。”
陛下和丞相说话,自然没有其他人插嘴的份儿,可听了这一番对话,事后一些大臣勋贵们俱是回家严格管教家中子弟不提。
“说起威风,这些少年到底年岁尚小,不过是小儿们笑闹,那边李将军家次子李茂,钱大人三子钱武铣,何家七子……俱是难得一见的英勇之才,颇有先辈之风范。”吴丞相抚着胡须,缓缓道,“还有秦王殿下,汉王殿下,秦王殿下连续六载拔得头筹,为众人之冠,去年汉王殿下的威风还就在眼前,也不知今年又是哪位殿下能博个开门彩。”
太和帝恍然这才想起至今还不见的儿子们,问道:“几时了?秦王他们可是回来了?”
一旁的冯喜躬身道:“陛下,如今不过申时三刻,距离酉时还有五刻。”
太和帝又岂会不知儿子们这些鬼把戏,不禁摇头道:“看来朕还要再等等他们。”
一旁的勋贵大臣们也心知肚明,却都说着恭维好听的话,多是夸赞几位皇子的,就在这时有人高呼道:“晋王殿下回来了。”
随着万众瞩目,晋王领头骑着马朝这里走来。
在距离高台还有五六米的地方,晋王下了马,几个大步走到高台下,冲太和帝行礼道:“父皇。”
但见他身着蓝色圆领襕衫,外披一件白狐毛领的大氅,衬得其面如冠玉,又文质彬彬,一派儒雅气质,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有大臣赞道:“晋王好风仪!”
又有大臣笑问:“不知晋王殿下收获如何?”
闻言,晋王略露出些赧然之态,对太和帝道:“父皇,儿臣惭愧,路遇一紫貂,儿臣见其皮毛光滑,色泽光润,想着猎来为父皇做一顶帽子甚好,便驻足逗留,谁知这貂儿实在狡猾,儿臣武艺稀疏,又想亲手捉来献予父皇,整整追了半日才捉到,其他收获倒是无颜提及。”
“晋王殿下仁孝之心,足以弥补收获不丰,所谓孝不在言,而在于心,在于行,陛下有此子,实在让老臣等羡慕。”
太和帝还没说话,一旁的大臣们纷纷夸赞起来,足以见得晋王有多么受这群文官们看重。
太和帝笑道:“好,好,晋王当赏。”
这时,又有人高呼:“赵王殿下回来了。”
又是重复方才晋王回来时的一幕,不过与晋王相比,赵王倒是低调了不少,不过他的收获倒是不少,比跟在晋王身后回来的那些猎物,要丰厚了几倍不止。
按照惯例,十只野兔野鸡可顶一头獾,五头獾又可顶一只狐,两只狐可顶一头貂,五只狐又可顶一头狼,三十狼可换虎,熊和虎的价值相差不多。
总体来说,大致是这么个换算法,而根据猎物体格大小、皮毛是否完整,上下有极大的浮动,最好的猎物当是一箭命中,而箭矢最好不要伤到皮毛,由口眼而入是为最佳。
赵王猎到的狼有不少,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头,不过皮毛完整的只有三十多,还有十多头伤口较多,皮毛已损坏,可不管怎样,那也是一堆猎物,堆在那儿也是十分骇人。
更不用说赵王的猎物远不止这些,其中还有两头野鹿,三头野猪,以及野鸡野兔獾子几十只,粗略一算,远超当下狩猎回来的所有人。
于是又是一起赞赵王之威武,而眼见距离酉时只有三刻不到,怎生秦王、魏王、汉王还没有回?
正说着,汉王回来了。
汉王的猎物大致和赵王相等,不过猎到的狼要比赵王少上一些,但汉王猎到的鹿比赵王多两头。
要知道鹿可是好东西,鹿皮鹿角鹿肉乃至鹿血都是好东西,就是这鹿死了有半日,血是取不出来了。
如今汉王也回了,秦王和魏王呢?
已经在别苑外停了一会儿的秦王,往四周看了看,很是不甘地一挥手道:“进去!”
等走进去后,秦王又变得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哪怕魏王还没回来,秦王也不觉得对方能胜过自己,因为这次他可是运气不差。
……
“那是虎?”
“秦王竟打了头虎回来!”
“冬狩有几年没见着虎了?”
外面都是一片议论声,娘娘们不好出去张望,小太监们跑得极快,一个消息接一个消息的往里传。
“秦王殿下打得那虎有两人多高,几个人都抬不动呢……”
“除了虎,秦王殿下还打了二十多头狼……”
“那狼一个个龇牙咧嘴,很是吓人……”
小太监形容得绘声绘色,孙贵妃一边装作害怕,一边又装作感叹,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这下毋庸置疑拔得头筹定是她儿子。
虎啊,那可是万兽之王。
汉王妃突然道:“魏王妃呢?三哥还没回来,魏王妃莫怕是急了吧。”
……
无双确实急了。
她倒不是着急丢脸,反正她也被奚落了半天,她是着急魏王这个是时候还没回来,怕他出了什么事。
索性这会儿都在议论秦王,她便借着去更衣①的空档从帐篷里退了出来。又见场中之人都聚在秦王身边,没有人注意这里,想了想她带着人往别苑外行去。
“王妃你莫担心,殿下不会有事的。”福生道。
“可这时都还没回来,也没人来传个信。”
之前无双让福生找人去郿无暇,她以为对方要卖关子,或是借此提什么条件,不管如何总要试探过,才知道忠奸。谁知郿无暇竟什么也没提,说纸上写的字都是她听来的,她也只听到两句话,便原样复述,再多的却是不知道。
出于这点,无双明明心里知道今天这个时候,秦王不可能动手,还是忍不住担忧。
见魏王妃出来了,守在别苑外的禁军侍卫都面面相觑。
魏王还没回来,他们守门的自然知道,也知道照目前来看,这次秦王应该是稳拿头筹。
及此,魏王拖着不回来也不难理解了,毕竟当皇子的,哪个不要面子?
还据说魏王战功赫赫,在外面的名声让四夷丧胆,这次恐怕丢丑丢得大。
几个禁军侍卫正彼此用眼神交流,就见本来站着没动的魏王妃,突然拎起裙摆往前方奔去。
此时的天已经有些黑了,冬日里天黑得本就早,铅云在头顶上翻卷着,北风呼啸。
那女子就像一只翻飞的蝶,落在那黑马旁边。
黑马矫健,腿长鬃毛也长,肌肉虬结,站定了就打了个响鼻,低下头来嗅了嗅女子。
马上男子俯身:“你怎么来了?”
“殿下,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他挑了挑眉,本来稳重俊美,威仪不凡,突然伸手来拉她。
无双吓了一跳,但也听他的话适时抬腿,坐在他面前。
“走,我们进去!”
随着话音落下,一行人往里走去,除了头马上坐了魏王和无双外,后头的十匹马上竟无一人,所有马的身后都用绳索拖了个简易的竹排子,竹排尾部有很高的挡板,用以保证其上的猎物不掉。
一般猎物太多,会有这种法子运回来,侍卫们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其中有两马并行拉着一个竹排,那竹排之大,宽有两米多,长有三米多,其上放着一个黑漆漆的巨兽。
那——那是熊?
可有这么大的熊?简直是一头庞然大物!
侍卫以为这么大的熊,足够让人吃惊了,谁知后面还有一头,这是把两口子都打了?
可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等几个简易竹排过去了,最后有两个护卫赶着一群鹿朝他们走来。
大约有十来只的模样,有大有小,角上被人用树藤拴着,保证它们串在一起跑不了,只用前头一个人拉着,后面一人赶着。
这是把鹿群端了?
……
秦王甚是得意。
因为他打了一头虎,众人把他夸了个遍。
瞧瞧,百兽之王都被他打了,还有谁?
其实并不是虎难打,虎再难打,架不住人多势众,可虎独行,领地意识强,领地也大,方圆几百里可能只有一头虎。
秦王曾经估摸过,这香山猎场,顶多只有一到两头虎。所以要想打虎,首先你得找得到虎,老虎也不傻,外面追鸡撵兔子动静这么大,又人人带着兵器弓箭,怎么可能让人发现。
不得不说,秦王今天运气真好,那么难遇的虎让他遇上一头。其实也不算是他遇上的,而是旁人追到虎的踪迹,告诉了他去打。
不过这也是他带着人打下的。
秦王正得意,突然就见身边人的眼神变了,回头看过去,就见魏王带着他的王妃共骑一匹马朝这里走来。
这是什么?
输了怕丢脸,另辟蹊径,哗众取宠,想让人转移注意力?
秦王嘴角挂着轻蔑的笑,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就算输给哥哥,你也不用……”
秦王因为被魏王的马挡了视线,自然没看到后面,可他身边人看见了,见他还在说话,忙扯了扯他。
扯了没反应,又扯一扯。
“你拉本王做甚?”秦王顾不得奚落魏王,骂道。
“殿下,你看……”扯他的人小声道。
然后秦王就看到了.
一些热衷狩猎的王公大臣们,闲暇之余也议论过,虎和熊到底谁厉害。
有人说虎乃百兽之王,可有人说熊皮粗肉厚,老虎一口没咬动,熊一巴掌下去能把老虎拍碎了。
总之众所纷纭,谁也没见过熊虎斗,也不过嘴上说说。
可再没见过,这体格摆在那儿。
秦王所打的虎被放在一个竹排子上,就放在场中央,魏王所打的熊被马拖了过来,正好被人放在一旁。
放在一起对比是最直观的,大概是冬天猎物少,这老虎又被饿了半冬,虽然身形高大,却瘦骨嶙峋的,皮下面就是骨头。而旁边的熊就不一样了,那熊体格肥硕,身上都是厚厚的脂肪,这边一头能改那边两头。
关键不止一头,而是两头,另一头雌熊就比雄熊矮了半头,却是同样高大肥硕。
再看两者皮毛,那虎身上伤痕累累,要知道虎身上最值钱的当属虎皮,还有虎骨,如今眼见这虎皮是要不成了。这边的熊因为皮毛棕黑,看不清具体伤口在哪儿,但肉眼可见,皮毛并没有太多损毁。
孰高孰低,一眼可见。
秦王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站在太和帝身边的工部尚书方绪抚了抚胡须道:“这熊历来有冬眠的习性,魏王殿下莫是寻到了熊窝?”
这话声音并不大,却是让场面顿时一静。
本来众人看着魏王惊叹的眼神,突然就变得闪烁起来。
“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立在魏王马后,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突然道。
话音未落,他招了招手,当即有两个护卫拖过来一个竹排,其上放着些碎石和树干树根。
王晰成指了指那些杂物道:“这熊甚是凶猛,属下等赶到时,现场一片狼藉,这些树干是熊爪拍碎的,熊爪上还有碎木屑,树干上爪痕应该能对上,这树根是被熊拔起的树上砍下来的,树体太大,便砍了树根回来作证,碎石也是选了留有爪痕的。若方大人还是不信,陛下可派人随属下等去原地查探,我家殿下还不屑弄这个虚假!”
方绪没料到这侍卫说话如此直接,竟点名道姓说他一人,面容有些僵硬。
人群里已经有人低声议论起来了。
有说方绪是秦王岳丈的,有说熊的习性,说哪怕熊处于冬眠,也不可能任人杀了不动弹,而冬眠的熊最是暴躁,一旦被惹醒就会撕碎眼前的一切。
这时突然有人道:“这不是熊,这是罴。”
罴虽是熊,但不是所有熊都能被称之为罴。
唐代柳河东《罴说》曾有云:鹿畏貙,貙畏虎,虎畏罴。罴之状,被发人立,绝有力而甚害人焉。
罴和熊最大的区别,就是罴比熊要大很多,可直立行走,又称人熊。遇人便人立而扑穷追不舍,掠豺狼而食,生性凶残。
“你们看它这后肢,比普通的熊要长粗,脖颈也比普通的熊要长。”那个说这熊是罴的老头,浑然不怕,围着那熊一边转一边啧啧道。
有人上前去看,看完道:“柳相所言甚是,下官瞧着,这也不像是熊,倒像是罴。”
于是纷纷有人上前去看,不管是真想看,还是捧这位柳相的场面,反正十分热闹,看完了俱是附和。
被人叫柳相的老头看完了那熊,转过头来看了看魏王。
此时魏王已经下马了,无双就站在他身边。
老头又去看太和帝道:“陛下,这虎本就不如罴,更何况是两头罴,实在难得一见,看来今日拔得头筹之人是毫无疑问了。”
“还有其他猎物,不止是两头熊。”
“这儿还有几头鹿。”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把鹿赶过来的侍卫怯怯道。
“鹿?活的?”太和帝突然大笑,“好,很好,柳相都说了,看来今日拔得头筹之人毋庸置疑,当是魏王。”
一旁的人俱都高呼起‘魏王威武’。
非是这些禁军侍卫和内侍们故意讨好魏王,而是此乃旧例。每年冬狩首日,能拔得头筹之人,都会有如此殊荣。
无双因为个子小,站在人群里都快被淹没了。
她眼神晶莹地看着就立在那的‘魏王’,突然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拉了拉她的手。
她悄悄回拉过去。
此时也看在外面的魏王终于懂了,那次她为何如此拉自己的手,原来竟是如此。
……
秦王、晋王、赵王、汉王,此时也在人群里,但几人要么脸色不好,要么是笑得勉强,倒是赵王看了看魏王,又看了看秦王,露出一个颇有意味的笑。
侧面高台上,本来待在帐篷里的娘娘王妃们都出来了,她们站得高,自然也看到了人群里站在魏王身侧的无双。
汉王妃脸色一阵乍青乍白,方才自己所说的话仿佛还在耳旁,却像一计耳光狠狠地抽着她的脸上.
太和帝为何看到活鹿大笑,这还要说到太/祖皇帝的一个旧习。
那时太/祖皇帝每次带着大臣们狩猎后,都会留下两头活鹿,用来取血让人制成鹿血酒,分给大臣们享用。
虽然这习惯是个人癖好,却因后世皇帝敬仰太/祖威仪,流传了下来。
只可惜到了近些年来,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习俗,太和帝又因上了年纪,早已不再狩猎,虽每次狩猎都有人专门去猎鹿回来制鹿血酒,可此乃刻意为之,总让太和帝觉得差点什么,所以他方才看到活鹿,才会那么高兴。
选了最强壮的两头鹿,让人牵下去现场制鹿血酒,此时首狩已结束,接下来篝火宴才是重头戏。
也不用换地方,只把这场地清理一遍,让人烧了篝火来,再挑来最肥美的猎物现场烤了来吃,这才是遵循古礼。
趁着宴还未开的空档,许多出去打猎的人都先回住处收拾自己。
着实在林子里钻来钻去,饶是如魏王这般体面爱洁的人,头上身上都满是灰尘,还沾满了脏污和血,只因他穿的是黑衣,看不显。
哦对了,此时在外面的并不是魏王,而是纪昜。
见浴房里备好了水,纪昜拉着无双进去了。
“你没受伤吧?”
这话无双已经忍了许久,只是方才人前她不好问。
大家都在感叹那罴是多么凶猛,能打到是多么侥幸,那罴凶残一分,她心肝就多抖颤一分,生怕他受了伤。
趁着帮他脱衣的空,她在他身上又摸又看,也顾不上羞涩了。
看到他手臂上那些红痕,和手臂肩膀上的青肿,无双不禁红了眼。
“其实也没受什么伤。”见她这样,纪昜反倒有些不会说话了,“我武艺高强,这熊再厉害,也不会伤到我。”
纪昜没说的是,他差点被熊摸了头,也是疏忽了,碰见那头雌熊让他甚是欣喜,快把人媳妇打死时,熊丈夫来了,对着他头颈就是一巴掌。
还行他躲得快,却被掌风扫到了肩膀,肩膀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疼不疼?”她泪悬眼睫。
纪昜一愣道:“还好,也没多疼……”
疼痛对纪昜来说是什么?是早就习惯了东西。
对比常年的头疼来说,打仗的伤痛都不算什么,有时疼得狠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病。越是疼,他越是去慢慢体会那种疼痛,除了让他脾气烦躁想发泄,倒也没什么。
“肯定很疼,那熊那么大。”
她手在上头轻触着,眼里止不住水汽蔓延。
“没事,等会洗一下,再擦些药,过几日就好了。”
他进了浴桶,又去拉她,无双想着要帮他洗伤口,就没有拒绝。
两人都穿得单薄,进了水,衣裳就透明起来。无双手里拿着帕子,绕去他的后背,一看后背的青紫更多,帮他擦洗的动作也不敢重了,撩了水冲着洗,慢慢地擦。
他手放在水下不老实,动着动着就把她拉到身前来,低头轻嗅着她身上香气,又在她鬓角和脖颈上亲亲蹭蹭。
无双无奈道:“殿下,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洗身上的伤?”
“那就不洗了。”他哑声道。
“你身上这么多伤。”
“都是皮外伤。”
“可是皮外伤也得注意,若是……”
他拿走她手中的帕子,扔到一旁。
有人轻咳一声,却被直接障蔽。
外面,玲珑等人手捧着放着衣裳的托盘正等着,里面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