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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的日子过得还算清净,那铁铺的事虽然报上去了,但皇帝并没有立刻给旨意,便也耗着。
到了初五的时候京兆尹的狱卒才醒了宿醉,头疼着不耐烦叫一个犯人快些离开。
林尧升一被踹出牢房立刻就被彻骨的寒意笼罩着。
他对着那狱卒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哈着气。
雪还在下,才走了几步他差点摔在地上,回头看着那监狱不甚唏嘘,结果才向前走了两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一身绯红胡服举着伞,在这天地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乔将军?这还劳烦您来接我了。”他仍旧不正经笑着。
乔蓁不答话,将手里的衣物丢给了他,他立刻披上,乔蓁转身就要走,他却死死跟在后头。
“这下着雪呢,借伞一用。”他对着乔蓁皱起的眉头笑道。
“入京之前您那些话还让我觉得您好大的本事,没想到还没踏入京城就进了牢狱。”
“民不与官斗,这可不是我的本事大不大的问题。”
他高大的身子只能缩着在乔蓁的伞下:“再说了,这不是几位搭救及时,我才没机会展露我的本事吗?不管您信不信,我敢说,过了这初十,他们是一定得把我放了的。”
“那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哎呀,我这不是,怕我动静太大,误伤了谁吗。”
见他没个正行的样子乔蓁也不想多说。
“诶将军,这街面上有什么好吃的店家没,你是不知道你们这京兆尹的饭菜啊,那比平州还清淡……”
看着林尧升清瘦,这食量比一般人还大上一些,等到他风卷残云一番,乔蓁抱着剑坐在一旁已是目瞪口呆。
“哎呀,总算吃饱了。”林尧升将那筷子搁在桌上畅快道。
乔蓁抿着唇结了账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些纸张:“这是票据,你拿着这些去商号里将药材取出来,你在里面挨了些打,还是得补上气血。”
林尧升恭顺接过看了几张之后道:“这是那二位在里头存的?这东西可名贵啊。”
“本来是二位殿下相托,也给了我银钱,但我家中有些药材白白放着,我便直接拿出来了。”乔蓁将剑系在腰上道。
“这国公府怎么还囤那么多好药材啊?”
乔蓁自己也皱起了眉:“也不是我们买的,每年过年总会有人送一些礼物来,从不留下姓名,但送的东西都贵重异常。这些还是他三年前送来的,府里并没人吃。”
“哟,这价值确实不菲啊,”林尧升啧啧称奇道,“这还挺不好意思的,那要不,我登门去给老夫人说声谢。”
“不必,”乔蓁一口回绝,而后犹豫道,“我母亲不喜……外人叨扰。”
林尧升一愣而后心领神会:“老夫人出身名门,是看不上我一介商贾的。”
“我并无此意。”
“在下并不在意,”林尧升依旧笑着,只是乔蓁心思被戳破难免有些难堪,他接着道,“无论如何,谢礼自会送到。”
乔蓁无言便自行离去,见她走远,他也终于收起了笑意。
初七的时候祁阳长公主专程递了帖子来叫谢梓材夫妻二人前去她京郊的庄子赏雪作乐。
长公主丧夫之后便一直在此处住着,所居之处山水园林布置得是京中一绝。
谢梓材和柳微之从城中一水道划行便慢慢入了一个小湖,再绕了几个弯就到了祁阳长公主的居所。
长公主年逾四十,年轻的时候最喜好艳丽,如今就爱清雅。
见到他们二人便赶紧走下来牵过谢梓材的手上了岸。
好好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后,长公主笑道:“从前阿茵将那玉佩塞给微之的时候,也是在我府上,那时候可把人吓得不清,今日再见你们,莫名欣慰许多。”
谢梓材乳名阿茵,这京城内外也没多少人能叫这个名字了。
一旦有人提起从前的事情,柳微之都免不了面容一僵。
寒暄了几句后便进了府邸。
奉壹推着柳微之在一边喝了些茶,看到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太女君殿下。”高沉行礼道。
这样的场合高沉一向也是不来的,他见周遭热闹却无人看向他们时轻声道:“多谢柳府出手相助,保下了齐熏母女。”
其实是东宫所为,但也不便让他们知道得清楚。
“不必如此,您也帮了我们的忙。”
高沉闻言却皱眉摇了摇头:“此事我虽与阿姐说过,但她也是没答应的。”
高家亲自下的命令,高筱的确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答应放了林尧升。
“多亏你们要救的那个人自己的本事通天,能将整个京城的巨商都调动起来,此番是他自己的命数,”高沉见有人过来,略笑了笑,“无论如何,这个人情是我欠下了。”
柳微之点头见他走远了,奉壹轻声问:“那个林老板本事那么大呢?”
他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林尧升的手段都在平州,他的生意倒是超出了柳微之的想象。
可是一个聪明的商人,应该明白自己的势力究竟在什么位置能保得自己的荣华富贵,又不伤及性命。
林尧升若不是贪心太过,倒像是另有打算。
“也不知道那两家人非得缠着人家孤儿寡母做什么、”奉壹撇嘴不满道。
“你要是看得透了,也不用再跟着我了,”柳微之笑了笑,“见到殿下了吗?”
“没呢。”
这一片清净雅致的地方,虽有这满京城富贵的人,却也没有损坏气韵。
那湖里的游船开来,有几个嬉笑着的贵妇人邀长公主和谢梓材上船游湖,二人便登了上去。
一上去便听到那舱内还有好些声音。
掀开月白色的帘子,舱里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谢梓材笑着想坐下。
“臣拜见太女殿下。”
十指提溜裙摆的动作微滞,裙上的大雁绣样的翅膀被光照着显出欲飞之势,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那声音低沉成熟了不少,但她从来也没忘过。
“元逊哥哥。”
她现下的确是想像那大雁一下从这船上飞到岸上。
此刻她同元逊坐在船尾,船舱中的嬉笑声不止,无人顾及他们。
元逊一身绿色的衣裳,外头是黑色的斗篷,帮着划着船。
“殿下近日可还好?”
“很好啊。”她尽量轻松笑着,看着元逊的面容,年近而立的人蓄起了胡须,原先丰润俊朗的面容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元述的事,我要代元家向殿下请罪。也谢殿下饶恕他大逆不道之举,父亲已将他送回西北老家,好生看管了。”
最终秋吟只是说元述做下了天大的罪过,却没细说,打断了两根藤条元述也一言不发。元家的人无法,只好诚惶诚恐将他送回了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