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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微听得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先不说她是个女子,没办法娶同为女子的沈六姑娘。再说了,她们两个只见过三次,沈六姑娘是从哪里看出自己喜欢她的?
顾明微皱了皱眉头,语气疏远地说道:“沈六姑娘,我觉得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们两个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便是见了面,也就当作从未认识吧。”
“为何?”沈六姑娘听到顾明微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祖母说了,只要见过我的人都会喜欢上我的。我那么喜欢阿微,阿微为什么不喜欢我?”
顾明微被她的逻辑惊吓到了,前几回她都觉得这沈六姑娘挺正常的一小姑娘,虽说天真不谙世事了一些,可未尝不是个可贵的特质,却没想到她的想法居然如此理所当然。
“沈六姑娘。”顾明微严肃地盯着她看,把她拉着自己衣襟的手,一点一点地从上头剥下来,“你要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人都喜欢的东西。沈六姑娘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沈六姑娘犯了错,只要是国公府能挡下的,于你而言不过都是擦破皮一般的小痛。可沈六姑娘要知道,这世上却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从小一帆风顺,没吃过一丁点儿苦头的。”
“你也瞧见了,昨日不过因为你的一句话,我便被我父亲踢伤了手。这痛不在沈六姑娘身上,难道便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非要闹到要了我的性命你才罢休吗?”
顾明微一向温和,同人说话从不高声。
年少的女子哪个不爱温柔俊俏的少年郎?乍一听到顾明微口中吐出这般刻薄,而又不留情面的话,沈六姑娘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与阿微在一起,何时想要了你的性命?”
“阿微,一定是你父亲打得你太狠了,将你打怕了是不是?其实你心中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也不会对我笑了,是不是?”
顾明微也不知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嗤笑了一声说道:“沈六姑娘,不是你想要什么东西,别人就要心甘情愿地献上来的。沈六姑娘也许觉得自己天真,什么坏事也不曾做过,不过是想要一份感情罢了,却反过来被我羞辱。何其委屈?何其可怜?可你披着天真的外衣害人的时候,也真真是令我想要作呕。”
沈六姑娘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明微垂下眼帘,道:“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秋水堂并不大,顾明微的声音也不小。她知道,里面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与沈六姑娘的对话。或许会有人觉得,她这番话实在是太恶毒了,足以摧垮一个纯真的小姑娘的心。
可她本就是深陷在泥淖里的人,又怎能指望她以德报怨,待别人宽厚?
顾明微看着沈六姑娘踉踉跄跄地跑开,转身进了秋水堂,回到自己的房间,便一头扎进她长兄怀里,用尚且能用的这只手揽着她长兄的腰身,问道:“哥哥是不是觉得我既恶毒又刻薄?我在外头那般模样本来就是装出来的,可我不想骗哥哥,我只想在哥哥面前做我自己。”
都说人在痛苦的时候,会本能地想起自己心中最依赖的人。
上辈子,顾明微的外祖父母死了,母亲撇下她改嫁。最委屈的时候,她心里什么人也没有。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像天神下凡一样救她于水火之中。有的时候,太多的期望反而会成为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昨天顾明微才发现,自己最委屈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长兄的身影。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长兄已经成了她心底最信任的人。
顾连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顾明微的肩膀。
他身处于这个位置,天生便肩负许多人的期望。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少女一样,像一只刚出生的羊羔,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这份感情不是他期盼的,甚至是被她强塞到他手中的,他却觉得在这一刻,他内心多年未被触碰的柔软的部分,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
“你与她不一样,你有几分小聪明,她是没有脑子。”顾连城淡淡地说道。
顾明微又哭又笑,实在不知道长兄这是在表扬她,还是在阴阳怪气地嘲笑她。不过,她向来知道长兄最讨厌蠢笨之人,若非自己拿出了对待人生头等大事的态度去读书,长兄早就失去耐心了,更遑论教导自己到现在。
因此,即便是笑话自己,也该是褒多于贬的。只这一点,便值得她开心一整天了。
长兄虽然喜怒无常,可与他相处久了,顾明微也摸出了几分他的脾气。她知道自己如今受了伤,长兄说什么也会容忍一二,便又开始仗着长兄对自己的纵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来。
她的手从顾连城腰身上松开,转而搂住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卖乖:“我便说那沈六姑娘不适合哥哥,哥哥又是这天底下顶聪明的人物,她比起哥哥不知蠢钝了多少,如今哥哥果然厌恶了她。哥哥,阿微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吧?”
顾连城垂下眼帘瞧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坐到了她方才坐的那张小圆凳上,拿了个杯子自己给自己斟茶。
顾明微一只手不能动,就只能另一只手勾着她长兄的胳膊,迈着小碎步站在他长兄身边半蹲下来,盯着她长兄的眼睛,拉长了声音磨她长兄:“哥哥,哥哥,你说阿微说的对不对?”
顾连城笑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唇,反问:“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顾明微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几根发丝从头上垂了下来,可她的手又不愿意松开顾连城,便翘着嘴唇把头发往旁边吹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她便已经琢磨好了说辞,循循说道:“长兄向来忙碌,怕是少有时间为自己物色妻室。阿微说句胆肥的话,以长兄的性子恭良温俭的女子定是不敢上前来的。能到了长兄眼前的,多是放浪形骸的女子。可阿微不一样,阿微虽然面上是顾家的四公子,实际上却是个姑娘。若是长兄以后的娘子,都由阿微替长兄把着关,以后长兄与长嫂琴瑟和鸣,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