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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靖柔宽容的笑了笑,纪新雪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信,但她没有继续探究妹妹的小秘密的意思。
她已经尝过将纪明通和纪宝珊逗炸毛的苦果,一点都不好奇纪新雪被逗炸毛后会是什么反应。
聪明人绝不会在同一个坑前跌倒第三次。
“你有事找我?”纪靖柔捏着帕子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昨日是她外祖母的寿辰,纪靖柔是席上身份最高的人,念着要给外祖家做面子少不得要多喝几杯,没想到晕乎乎的睡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纪靖柔身边的宫人和侍卫都不敢在纪靖柔没醒的情况下挪动她,只能回宫报信。
新帝心疼女儿,特意让太医跟着报信的侍卫去郑府照顾纪靖柔,许纪靖柔不必急着回宫,错过太学开学也没关系。
好在纪靖柔昨日睡得早,今日起的也早,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金吾卫开宫门前到达宫门处,能在宗室和外臣前赶到太学。
她已经知道纪新雪前些日子去找过她的事,特意来问纪新雪有什么事。
纪新雪见到纪靖柔就知道宫门已开,虞珩随时都可能出现,不想在这里提起英国公府,小声道,“想与你打听点事,不着急,等下学不,明日我再去找你。”
纪靖柔出宫多日,刚回宫就来太学上课,下学后肯定要先去端妃那里。
“行,明日我让小厨房准备些你爱吃的夜宵和糕点,我们彻夜长谈。”纪靖柔笑道。
纪新雪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想起在猎山行宫时,纪靖柔抓着他,非要与他抵足而眠的事。
说好明日再详谈,纪靖柔便没在纪新雪身边多留,她进入太学后就在找纪新雪,还没听女官讲解关于太学的规矩。
纪靖柔离开后,纪新雪痛心疾首的看向满脸空茫,显然是在发呆的颜梦。他想不通,颜梦这样的‘猛士’,为什么会在想要上进的时候首选户部女官,听到捷径的时候先想到给皇帝做嫔妃。
暴!殄!天!物!
还好纪靖柔来得晚,没有完全听到他和颜梦的对话,若是纪靖柔和颜梦一样,误会他给新帝拉皮条。他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万一消息传到新帝那里,他的头和屁股肯定会遭殃一个。
“颜梦。”纪新雪生怕将颜梦带上歪路,先出声音唤回颜梦的神志,满脸认真严肃的对颜梦解释,“我说的捷径是武官。”
“哦。”颜梦点了点头。
纪新雪深吸了口气,他好像从颜梦只有一个字的应答中听出的隐隐的失望?
为了调动颜梦的积极性,纪新雪抛出胡萝卜,“只要你能考上武官,我开府时,公主府必有你的官职。”
颜梦眼中明明是期待的情绪,脸上却浮现犹豫,她小声对纪新雪道,“可是从前教我的武师傅总是嫌弃我蠢笨,我真的能考上武官吗?”
纪新雪震惊,如果不是已经了解颜梦彪悍的实力下是腼腆温婉的江南女子灵魂,他会觉得颜梦是在故意说反话炫耀。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天生神力,十二岁就能在专业刺客的全力追杀中活下来的小姑娘,居然被武师傅嫌弃蠢笨。
教导颜梦的武师傅是哪里的扫地僧?
纪新雪抱着捡漏的心思问道,“你的武师傅是哪里人,在长安吗?”
如果背景没问题的话,可以去安国公主府给虞珩当护卫,这种高手可能只有财神爷能养得起。
颜梦答道,“是阿李员外家的护院,应该是在江南。”
纪新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李员外是谁。
颜太妃的原配,颜梦的生父。
他脑补出的神秘高手扫地僧形象顺便破灭,变成眼高于顶的二百五。
“嘶”深觉辣眼睛的纪新雪低头扶额,“等会我们去武堂看看,你听武堂的夫子如何说。武堂夫子不是出身金吾卫也会是京郊大营或者千牛卫、羽林卫的高手,肯定比李员外家的护院有眼光。”
颜梦深觉纪新雪的话有道理,脸上的犹豫彻底散去,只剩下期待。
两人说话的功夫,宫外的学生已经陆续进入太学,夫子们也分别去授课的地方做准备,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好奇和雀跃。
随着大殿内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殿内的声音突然变小,纪新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顿时觉得浑身僵硬,立刻转头环顾四周。
没有金雕像、没有和尚、也没有蒲团和香炉。
为什么腰间挎刀的莫岣会出现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殿内突然变得压抑的气氛察觉到不对劲,继而发现莫岣的存在,瞬间像是被拎着脖子提起来的小狼崽子似的安静下来,挤眉弄眼的对身边的人使眼色。
莫岣从大殿门口走到众人面前,短短十几步的功夫,喧闹的大殿就彻底陷入寂静。
诡异的安静中,莫岣身后穿着金吾卫软甲的人高声道,“陛下任大将军为太学学监,请诸位郎君和女郎自觉遵守太学学规,莫要让学监为难。”
此人话音未落,纪新雪已经感受到群情激奋。
这个金吾卫真会骂,用最平淡的话语将冷嘲热讽体现的淋漓尽致。
‘让大将军为难。’是纪新雪本年度听到除了‘为先帝驾崩伤心。’之外,最大的笑话。
莫岣冷漠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依次划过,从怀中掏出折叠整齐的宣纸打开,气沉丹田的道,“臣代陛下宣读太学学规,一、每旬上学九日,末日休沐。二、无故不得请假”
十八条学规读完,莫岣抬头看向众人,“可有不懂之处,能否保证遵守太学学规?”
殿内鸦雀无声。
纪新雪左右看了看,生怕无人应答会让莫岣开始点名,小声道,“没有不懂之处,能保证遵守太学学规。”
快点结束吧,他怕看多了莫岣的冷脸,晚上会做莫岣一刀一个小朋友的噩梦。
殿内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听了纪新雪的话后立刻说出大同小异的话敷衍莫岣。
大部分人都只顾着莫岣,哪里还有心思听太学学规?
也有人心存侥幸,想着大家都开口回应莫岣,他们混在其中就算不开口也不会被莫岣发现,最后都惨遭点名,在莫岣没有感情的目光中被吓的浑身发抖,自觉在同窗面前丢人,个个脸色窘迫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莫岣离开,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兜头浇下盆冷水似的再也不见刚听闻太学课程时的兴奋。
纪新雪已经与颜梦说好,要先带颜梦去武堂看看。
李金环和林蔚都因为家中的缘故从小习武,也对武堂和兵堂格外感兴趣,正好与纪新雪和颜梦同行。
只有张思仪对武堂没有半分兴趣,正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虞珩身上。
他觉得安国公主府有那么多产业,虞珩极有可能对贸易感兴趣。宗人府掌管皇族户籍和宗室祖田祖产,和数学有许多相通之处,也有可能得到虞珩的垂青。也不能排除虞珩总是跟在清河郡王世子身边,耳濡目染更喜欢律法的可能最好是律法,他也对律法感兴趣。
虞珩在张思仪期待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走向纪新雪,转头对表情逐渐冷漠的张思仪道,“你到处逛逛,想去哪处听课都可以。”
张思仪微笑摇头,看向纪新雪,“我也去武堂看看。”
没事,还有公主在,公主绝不可能在武堂久留。
他绝不会成为第一个不合群的人!
纪新雪隐隐察觉到来自张思仪的恶意,脸上浮现与张思仪相同的微笑。
很好,有人给他垫底了。
他每日勤加练鞭,绝不可能连羽箭都射不出十步之外的张思仪都打不过。
对于几乎没有入朝办差的太学学子们来说,武堂算是他们最熟悉的科目,所以最开始选择武堂的人非常多。
纪新雪等人因为留在大殿中商量了一会,到达武堂授课的武兵宫时,武兵宫中已经有很多人。
即便如此,一行人也在刚进入武兵宫的时候就见到授课夫子主动迎上来,是穿着软甲的金吾卫。
武兵宫原本是单独的宫殿,如今被改造成大型演武场,只授武堂和兵堂的课,授课夫子都是金吾卫,就算太学所有学生加上伴读,总共四十六人同时来武堂上课都不会显得拥挤。
因为武堂爆满,兵堂却无人问津,纪新雪等人被带到属于兵堂的演武台处授课。
一行人中只有李金环和林蔚家学渊源,理所应当的成为探路武堂教学内容的人。
只在腰间挂着太学夫子令牌的金吾卫身上没有丝毫属于夫子的慈和或严厉的气质,冷漠的对众人道,“请郎君和女郎选择趁手的兵器,会有夫子以相同的兵器给你们喂招。”
李金环是定北侯府嫡系习武天赋最高的人,从小就由定北侯亲自启蒙,最擅长祖传刀法,他意在一鸣惊人,略过武器架上与他经常抱在怀中的宝刀制式相同的刀,选择只有在军中才能看到的长刀。
望着拿起长刀后身上气质陡变的李金环,纪新雪轻声问虞珩,“那柄长刀有多重?”
李金环才十一岁,虽然看上去比同龄人壮实,个头却不算高,纪新雪怕金吾卫出手太重,李金环没法掌握长刀误伤自己。
虞珩瞥见站在纪新雪另一侧的颜梦,声音压的比纪新雪还轻,“你放心,长刀不会比崔青枝沉,李金环的力气比颜梦还大。”
纪新雪愣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震惊李金环的力气比颜梦还大,还是该震惊崔青枝变成计数单位。
纪新雪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从来都没发现李金环的力气比颜梦还大。
李金环站在兵器架前以长刀劈挑刺砍试过是否趁手后,又将长刀放回兵器架,解开外袍,从手臂、腰间和小腿解下类似沙袋的东西堆积在地上,重新系上外袍后,肉眼可见的变得单薄。
纪新雪立刻转头,发现除了林蔚脸上有赞叹和了然,虞珩和张思仪都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李金环平日里都是负重前行,顿时心生不平。
为什么只有他不知道?
纪新雪的目光过于明显,虞珩满脸无辜的道,“我们去京郊庄子泡过温泉。”
既然同行,自然是要边说话边泡温泉才有意思,所以才亲眼目睹李金环卸货的过程。
纪新雪毕竟是‘小娘子’,平日里与他们出去玩晚上都要在不同的庄子内留宿,在没有长辈的情况下一同去温泉庄子,委实太过分了。
为了避免纪新雪不高兴,另外三个人当初去温泉庄子的时候,就没告诉纪新雪。
纪新雪忽然感觉到惆怅。
一边是姐妹们试图抓住一切机会与他抵足而眠,另一边是兄弟们偷偷跑出去泡温泉不带他。
唉他好难。
虞珩看出来纪新雪不高兴,犹豫半晌,终究还是突破几乎将他浑身上下都笼罩在内的羞耻感,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以后我带你去温泉庄子。”
话还没说完,虞珩就不敢再看纪新雪的脸色,慌忙将目光转移到演武台上,耳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
等他和阿雪成婚后,就不会有人因为他带阿雪去温泉庄子说风言风语了。
纪新雪却以为虞珩是说偷偷带他去温泉庄子上玩,心下略感宽慰,嘴角也扬起淡淡的笑意。
张思仪和林蔚听不见虞珩和纪新雪在说什么,却从虞珩羞涩的反应和纪新雪嘴角喜悦的微笑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齐刷刷的退后半步,张思仪还好心将发亮却不自知的颜梦也拉开。
李金环重新提起长刀走上演武台后,如同站岗般隔着演武场立在李金环对面的金吾卫,立刻从身侧的兵器架上抽出相同的长刀走上演武台,“请郎君出招,我只守不攻。”
纪新雪的目光在金吾卫冷淡的脸的停留片刻。
他怀疑金吾卫是在挑衅李金环,但他没有证据。
李金环没有回应金吾卫的话,提着长刀朝金吾卫当头劈下,金吾卫举起长刀格挡的时候,李金环却猛地收力改劈为横砍,正对着金吾卫的肚子。
好在金吾卫反应速度也不慢,及时退后将长刀立在身侧才免去血溅当场的画面。
演武台上的人交手数招,兵器相撞的清脆声音频频传入周围人的耳中,纪新雪后知后觉的抬起手捂住因惊讶微张的嘴,生怕会像身侧的张思仪似的没出息的叫出声。
李金环突然收势,主动退后几步,指着角落兵器架沉声对金吾卫道,“你换个木制长刀与我过招。”
金吾卫双手抱拳,弯腰行武将礼,“是。”
然后利落的翻身跳下演武台,换了大小与李金环手中长刀相同的木制长刀重新上台。
张思仪急得在原地直转圈,频频回头看向不远处正往这边看的太学学子们,恨铁不成钢的道,“李金环怎么能如此欺负人,回头别人都笑话他怎么办?
林蔚眼中惊讶,“他们觉得羞愧还来不及,有什么脸笑话李郎君?”
张思仪面露茫然,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他会认为那个人是在溜须拍马,林蔚是虞珩从封地调来的心腹,应该不至于是那种人?
纪新雪也转过来头来,“劳烦林兄细说。”
为什么李金环让金吾卫以木制长刀换铁制长刀,非但不是欺负人反而是令人敬佩?
林蔚万万没想到会被未来郡王妃问话,激动的差点跪下回话,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激动,沉稳庄重的答道,“李郎君出身将门,所用刀法也是战场拼杀的路子。主将在战场与敌方主将对拼时,为了鼓舞军心向来不惜以伤换命,李郎君的刀法过于凶悍,夫子不愿见李郎君受伤难免畏手畏脚,只能躲闪,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换木制长刀反而能让夫子放开手脚。”
若是李金环只想在武堂上出风头,凭他年幼就能以悍勇逼退金吾卫已经足够他扬名。李金环却能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仍旧保持冷静,准确判断金吾卫为何未尽全力,并愿意挑战用尽全力的金吾卫而非只追求名声,如何不让人敬佩?
武堂中不乏将门出身之人,有几人能有李金环的魄力,请夫子换木制刀具?
纪新雪和张思仪听了林蔚的解释才放下心,专注的看向演武场中央的李金环和金吾卫。
原本始终在躲避李金环的金吾卫果然在仍旧只守不攻的情况下改退为进,逼得李金环只能慢慢后退,偶尔才能争回些空间,不久后又要加倍的还回去,隐约可见落败之象。
一炷香后,李金环被逼下演武台的范围,无奈落败。
期间金吾卫数次想要打掉李金环手中的长刀,导致李金环的手腕和手背满是可怖的青紫痕迹。
李金环抹去头上的汗水,将长刀完好的插回兵器架中,对仍旧在演武台上的金吾卫拱手,喘息着道,“多谢夫子赐教。”
他虽然落败却并无不甘,一来金吾卫确实远胜于他,二来他从刚才的请教中收获颇多,察觉许多在定北侯府与家将对练时没有发现的疏漏。
金吾卫拎着木制长刀从走到李金环身边跳下演武台,从胸前掏出五枚金制的圆钱连带腰间的牌子一同递给李金环,“李郎君可凭此金钱向陛下讨赏。”
李金环愣住,转过头询问的看向纪新雪。
纪新雪也摇了摇头,他也没听女官说过这件事。
可惜金吾卫与莫岣一样不近人情,丝毫没有继续为李金环解释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
“他就这么走了,除了李金环之外的人怎么办?”张思仪纳闷的看向周围。
众人皆摇头,上前去看金吾卫交给李金环的五枚金钱。
金钱圆形方孔,正面刻着‘太学’二字,背面是‘嘉’字。
金吾卫递给李金环的腰牌也两面都有字迹,正面是‘太学武兵夫子’背面是‘金吾卫贾力’。
没等众人研究透彻金钱和腰牌的作用,又有腰间挂着太学夫子腰牌的金吾卫走过来,“哪位郎君需要武堂授课?”
纪新雪伸开正拿着金钱的手摊开在金吾卫面前,“怎么用这些金钱与阿耶讨赏?”
金吾卫摇头,“臣不知道。”
“你有金钱吗?之前的授课夫子为什么将腰牌给李金环?”纪新雪又问。
金吾卫陷入沉默,看向纪新雪的目光由冷漠变成无奈,似乎在埋怨纪新雪让他说很多话,但他没有拒绝回答纪新雪的问题。
“臣只有两枚金钱,李郎君可以将腰牌交给武兵宫的金吾卫,只要名为贾力的夫子在宫中,就会立刻赶来教导李郎君。”金吾卫似乎很少一次性如此多的话,刚开始的时候语速还算流畅,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已经几近于无。
纪新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算是李金环凭本事将公共夫子变成他一个人的夫子?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纪新雪的目光转向金吾卫腰间,瞥见腰牌后面的‘丁奇’二字,纪新雪的眼皮狠狠的跳动了下。
贾力、丁奇。
贾力有五枚金钱,丁奇有两枚金钱。
难道他们的姓氏是按照甲乙丙丁排序?
第二个接受授课夫子指点的人是林蔚,他同样是从小习武且比李金环年长五岁,刚开始的时候竟然能与名为丁奇的金吾卫有来有回,暂时不落下风,直到开口请丁奇换木制□□,林蔚才开始手忙脚乱。
直到最后,林蔚也没有被打下演武台。
丁奇将两枚金钱都给了林蔚,但没有给林蔚腰牌。
虞珩看着李金环和林蔚与金吾卫交手有趣,也在兵器架上选了柄长剑上走上演武台。
纪新雪特意留心与虞珩对战的金吾卫叫什么名字。
‘易湖’
乙?
虞珩虽然练武勤勉,但年纪比不过林蔚,天赋比不过李金环,好在身形轻盈且剑法熟练,才没当众出丑,勉强在金吾卫手下支撑。
纪新雪虽然不太懂剑法,但他能看出来虞珩为了留在演武台范围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大幅度跑动,名为易湖的金吾卫却不紧不慢的跟在虞珩身边。
光是体力消耗,虞珩就很难跟上。
“怎么样?”纪新雪紧张的看向李金环和林蔚,希望能从二人口中听到更专业的讲解。
林蔚热泪盈眶,“郡王剑法纯熟,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剑术大家。”
纪新雪险些被林蔚真情实意的无脑吹捧虞珩的模样逗笑,心中的紧张散去大半,成不了剑术大家也没关系,反正虞珩将来也不需要靠武学晋身。
李金环对纪新雪道,“若是突然有刺客刺杀郡王,郡王手边有剑的情况下,起码能抵挡三招。”
三招的时间已经足够亲卫赶到虞珩身边。
听了李金环的话,纪新雪忽然觉得手痒,悄悄摸向缠在手臂上的软鞭。
如果是他,能接金吾卫几招?
最后虞珩因为体力不支被逼下演武台,只从易湖手中拿到两枚金钱。
纪新雪接过虞珩手心的金钱把玩了会,发现与李金环和林蔚得到的金钱没有不同就将其还给虞珩,走向演武台。
他没用随身携带的金丝软鞭,而是在兵器架上寻了条软鞭走上演武台。
过了格外久的时间,才有赤手空拳的金吾卫脚步迟缓的走上演武台,沉声道,“请公主出招。”
纪新雪甩了个空鞭,趾高气昂的抬起头,“你手里为什么没有鞭子?”
金吾卫诚实且直白,“怕失手伤到公主。”
纪新雪听见嘲笑声,目光如电的看过去,锁定在神色慌张的张思仪身上。
张思仪瞬间调整表情,脸上不仅浮现恰到好处的关切还有隐藏不住的担忧,总之,非常虚假。
纪新雪懒得与张思仪计较,转头对垂头保持沉默的金吾卫道,“我认输,将你的金钱给我。”
金吾卫明显的犹豫了一会,迈着比走上演武台时更沉重的步伐走近纪新雪,从怀中摸出一枚金钱递给纪新雪。
纪新雪瞥了眼金吾卫腰牌上的‘易坤’二字,不满的开口,“你有四枚金钱,为什么只给我一枚?”
金吾卫在纪新雪不肯退步的目光下颤抖着手探入怀中,又掏出枚金钱放在摊开的手上,艰涩的开口,“最多两枚。”
纪新雪见好就收,将两枚金钱拿在手中,打算朝这名金吾卫详细打听关于金钱的事,比如金吾卫送出金钱的标准。
可惜还来得及没开口,他面前的金吾卫已经飞奔下演武台,只剩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张思仪又没忍住,扶着李金环的肩膀笑的前仰后合。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不仅能看到金吾卫落荒而逃的画面,还是被打劫的落荒而逃。
他有预感,只要纪新雪不从演武台上下来,这处演武台就不会来新夫子。
时间证明张思仪的猜想没错,纪新雪留在演武台上等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都没等到新的金吾卫,不得不面对他可能已经在金吾卫中出名的现实,满脸委屈的从演武台上走下来。
他只是想弄明白新帝给金吾卫金钱的用意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要打劫,至于像躲着山大王似的躲着他吗?
虞珩低下头在纪新雪耳边小声道,“等会我悄悄去寻金吾卫要金钱,看他们会不会给我。”
纪新雪立刻转嗔为笑。
还是虞珩懂他,能不能从金吾卫手中拿到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弄清楚金吾卫的态度和对金钱的看重程度。
新帝为恢复太学投入极大的精力,特意铸造有‘太学’和新帝尚在潜邸时封号的金钱,怎么可能没有特殊意义?
连纪新雪都在演武台上走了一圈后,一行人中只剩下颜梦和张思仪还没上演武台。
张思仪只是为了合群才来武兵宫,绝不可能上演武台。
对于拉弓出箭无法超过十步远的人,与金吾卫对招未免过于残忍。
颜梦已经在演武台下琢磨半晌,不再像刚进入演武台时那么紧张,她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鼓励中走向兵器架,直奔李金环用过的长刀。
纪新雪见颜梦毫不费力的拎着长刀走上演武台,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他刚才找软鞭的时候悄悄试着去拿长刀,用尽所有力气,只将长刀提起半寸。
究竟是他身边天生神力的人太多,还是这个朝代的水土容易养天生神力的人?
颜梦在演武台上站定后,腰间挂着太学夫子牌子的金吾卫立刻出现,以几乎无法被人看清残影的速度直接上台,连兵器都没拿,“请女郎出招,我只守不攻。”
李金环和林蔚同时道,“是贾姓。”
他们也从观察金吾卫的腰牌,看出充当武堂夫子的金吾卫只有固定的四个姓氏,以这名金吾卫的身手,必定是贾姓。
纪新雪闻言,眼中闪过遗憾。
他还等着看颜梦让没拿武器的金吾卫大吃一惊,恐怕是看不到了。
虽然没有看到金吾卫吃惊,但纪新雪收获了其他快乐。
颜梦只与生父的护院学过几招拳脚功夫,几乎没有接触过像样的武器,选择李金环用过的长刀,是因为长刀分量最重,能发挥她力气大的长处。
她是个实在人,金吾卫让她出手,她就出手,完全不去想金吾卫没有拿武器是不是有瞧不起她的意思,犹如举着菜刀似的举着长刀朝金吾卫冲过去,仿佛是想将金吾卫当成菜切。
因为没学过招式,颜梦朝着哪个方向砍全靠感觉,竟然颇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意思,逼得承诺不会还手的金吾卫只能到处逃窜。
普通人想要拿起都极为费力的长刀,在颜梦手中犹如轻飘飘的丝带。
金吾卫不仅要闪避随时可能换个方向朝他劈过去的长刀,还要担心颜梦会突然力竭,耍刀的时候耍到自己脸上,总是停顿的身形看上去颇为狼狈,与金吾卫给人的印象反差巨大。
没过多久,整个武兵宫的人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所有没在演武台上的人都围了过来,望着难得狼狈的金吾卫和将长刀耍的虎虎生威的颜梦笑而不语,纷纷将莫岣的脸代入演武台上金吾卫,将自己代入挥着长刀疯狂劈砍的颜梦。
纪新雪抬手捏住脸颊,免得笑得过于放肆,闷声对虞珩道,“我是不是该找人给颜梦打两个大斧子?”
长刀好像有点委屈颜梦。
金吾卫本是想等颜梦力竭,察觉到演武台下越来越多的人后却只想尽快离开,他突然不躲不闪,在颜梦惊恐的表情和台下的惊呼中伸出双手,精准夹住长刀的刀锋。
没有血溅当场让颜梦狠狠的松了口气,她迟疑的望着金吾卫,眼中涌出的泪水缓缓沿着脸颊落下。
金吾卫见到颜梦脸上的泪水,眼中闪过震惊,良久后,才哑声对颜梦道,“抽刀。”
颜梦仍旧陷在险些错手杀人的惶恐中,下意识的按照金吾卫的话去做,长刀却纹丝不动。
她眼中的茫然更甚,看着金吾卫的目光甚至有些可怜。
金吾卫沉声道,“用力抽刀!”
颜梦点了点头,双腿分开,重心下沉,握着长刀的双手猛地凸起青筋,嘴中发出稚嫩、甚至有些可爱的吼声。
这次长刀终于动了却只是动了而已,仍旧没有脱离金吾卫的手掌。
演武场周围知道颜梦的力气有多大的人眼中皆闪过震惊,纪新雪转头看向脸色异常难看的李金环,“你”
李金环紧紧盯着金吾卫尚且没完全紧绷的腿,咬牙道,“除非是马上冲锋,否则我的长刀也会被赤手夹住。”
金吾卫等到颜梦茫然的松开刀柄后,才松开夹着刀刃的手,走到正捂着脸抽噎的颜梦面前,“你哭什么?”
颜梦难过极了,转身背对金吾卫,情绪逐渐失控,“公主答应我,只要我考上武官就让我进公主府侍卫营。我,我连兵器都保不住,怎么考武官我还是得学好数学,去考户部女官。”
虞珩、李金环和张思仪听到颜梦的哭诉和雄心壮志皆面露惊讶。
打不过金吾卫不是很正常?
颜梦居然想学数学,考户部女官?
这是有多想不开。
知道更多内情的纪新雪面露复杂,他似乎明白了颜梦为什么总是没有自信,将理所当然的事当成惊喜。
如果不是有颜太妃在,或者颜太妃不是要强又疼爱女儿的性格,恐怕颜梦的天生神力非但不能成为她的长处,反而会成为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金吾卫沉默的在颜梦身后站了会,他不能理解颜梦的话,但他总是想起颜梦惊慌失措的望着他,眼泪夺眶而出的模样,以至于双腿格外沉重。
他绕到颜梦面前,拿出怀中的五枚金钱和腰牌一同塞到颜梦手中,“你跟我练三年,我送你去京郊大营做武官。”
“真的?”颜梦眼中浮现希望。
金吾卫郑重的点头,“真的。”
见颜梦脸上浮现笑容,金吾卫试着抬起腿,似乎没了格外沉重的感觉,于是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颜梦连泪水都没来得及擦,小跑到纪新雪面前,“公主,他说我跟他练三年,他送我去京郊大营做武官,真的吗?”
纪新雪转头看向虞珩。
虞珩朝着颜梦伸手,“让我看看他给你的东西。”
颜梦犹豫了下,缓缓摊开紧攥着的手,露出里面的五枚金钱和腰牌。
金钱与众人之前得到的金钱一般无二,腰牌正面是‘太学武兵博士’,背面是‘金吾卫霍玉’。
竟然不是以‘贾’、‘易’、‘秉’、‘丁’为姓?
林蔚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张思仪踩在林蔚脚上,不让林蔚将话问完,贴在林蔚耳边道,“是赐姓。”
颜梦不关心众人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奇怪,她只关心跟着这个人习武三年,能不能去京郊大营做武官。见众人神色各异都不说话,她忍不住小声催促,“公主?”
纪新雪将颜梦摊开的手握上,语气复杂的道,“收好这个腰牌,别丢了,安心与他学武。”
如果能成功拜师,以颜梦清白的身家背景,说不定可以直接进金吾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