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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来河南府衙,却不是看卢胜,而是要见卢芳。
出了牢门,派人带卢胜去校场。他则一转身,去了女牢。
魏胜擒住卢胜时,在桌案上,发现了一封信。当时没有拆看,随手揣在了怀里。等到面见于飞,才冷不丁想起。
信很普通,妹妹写给哥哥。信中说。妹妹要下山寻人,害怕哥哥阻拦,所以留书偷走。但是,她要找的这人,于飞认识。
不仅认识,而且很熟悉。
此人姓秦名征,乃是卢芳未婚夫婿。
看完信,于飞喜不自禁。真是料不到,一场剿匪,竟能遇到秦征的未婚妻?这人是万万杀不得了,无论如何,也得救下啊。话说,他来到这个世界,选中的第一员战将,就是秦征。
“怎不早拿出来?”于飞怨怪魏胜,现在人已抓住,又关进了大牢。想要救出来,凭空多了波折。
“啊?”魏胜茫然,不知何事,惹恼了于飞。
“你且等着吧,回到京城,小心有人找你晦气。”
魏胜抓抓后脑勺,心想,俺都没去过京城,怎就有了仇人?跟在于飞身后,百思不得其解,一路惴惴不安。
女牢倒是安静,只是,腥臭气味一样难闻。卢芳等人,被分开两个牢房关押,正好面对面。一间牢房十来人,挤得满满登登。看着样子,倒是还未过堂。只是神情凄苦,默默啜泣。
“谁是卢芳?”于飞问道。
众女子无人答话,目光却是看向一人。角落里,独自坐着一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神态平静,不惊不怒。过了片刻,女子转过头,看向了于飞。眉如远山、眸含秋水,是个美人。
“你认得秦征?”于飞问道。
“你认得秦征?”卢芳腾的站起,问的话,一模一样。
“我认得。”于飞轻轻点头,看着卢芳。只见她怔楞了一瞬,眼泪已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下。神情激动,不能自己。
“他在哪里?”过了片刻,卢芳稳住心神,颤颤问道。
“他在京城。”于飞说道。
“京城?京城。”卢芳念叨着,回过身去。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呜咽的声音,让人听着心碎。于飞叹息一声,默默走开。若非历经长离别,谁懂个中离别苦?情之一字,忒是伤人。
“带上她们,一起去校场。”于飞吩咐一声,转身就走。
这一刻,他心情受到影响,哪还管什么规矩?人先带走再说。他有皇子身份护身,谁敢不给面子?
离着府衙不远,就是校场。占地颇大,阅军所用。此时,倒是闲置,地上长满野草,也无人收拾,看着甚是荒凉。
卢胜换了衣服,被人押到了校场。远远瞧见卢芳,又发了狂,嘶吼挣扎,想要脱困冲过去。几名军兵,费了大劲,才算摁住卢胜,早已人人一头大汗。这个卢胜,劲道太大。
“妹妹从未害过人,你放了她,冲俺来。”
卢胜瞪着于飞,眼里要喷出火。他此时,早已悔青了肠子。若不喝醉,哪会被擒?如今,妹妹落入官府,能有个好吗?
“你胜了我,自然放了你们。”于飞说道。
“你这话,可当真?”卢胜岂会相信。
“我的话,一言九鼎。”于飞说道。
“好,咱们打一场,你可别后悔。”卢胜狠狠说道。他的心里,早有了计较。被释放?他压根儿不信。面前的这个小子,看着身份不低。到时只要擒下,以他为质,逃出洛阳。
哪怕逃不出,也要大杀一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卢胜心思想定,看向于飞,问道,“你要怎么打?”
“怎么打,都随你。”于飞无所谓,转头命令,“放开他。”
卢胜绳索解开,双拳对击,一声冷笑,大跨步飞扑于飞。这个小不点,不知天高地厚,尝尝爷的拳头。几步到了跟前,挥拳直击于飞头颅。拳头上,带着呜呜拳风,势大力沉。
于飞不闪不避,眼看拳头临近,倏地蹬出一脚。这一脚,无声无息,后发先至,正中卢胜小腹。卢胜闷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比他来时更快。“嘭”的一声,摔在四五丈外。
卢胜爬起来,揉揉肚子,神色间,多了小心。这一脚,踹的他气血翻腾,下腹剧痛无比。他修炼硬功,刀枪难入,根本不知疼痛。出师以来,从未有过这般遭遇。
但接下来,卢胜真的傻眼。无论他如何出手,对方只一招,一脚飞踹。奈何,偏就防不住。十几脚下来,卢胜无一处不痛,郁闷的快要吐血。一时发了疯,玩儿命往上冲。
结果,自然痛彻心扉。于飞背着手,走到卢胜跟前。
“怎么样,认输么?”
“这不算,某擅长骑战。”卢胜耍赖。
“你确定要骑战?”于飞笑嘻嘻的问。
“当然,就是骑战。”卢胜梗着脖子,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小子的笑容,咋看咋奸诈,不知藏着啥阴谋。可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不然怎办?拳脚打不过,认输么?
当卢胜看见玉狮子,眼睛都直了。传说中的神驹啊,自己竟见着了。但是,他立马就想到,神驹玉狮子,可是西军种玉昆的坐骑。再看于飞时,心里突突乱跳,他是真的后悔了。
“你是种玉昆?”卢胜惊叫。
“不错。”于飞一跃上马,摘下银枪,扑棱一抖。
此时的于飞,一下子气质大变。冷冽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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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大宋禁军中,还有一人,能让卢胜钦佩,那此人,就是白马银枪种玉昆。卢胜自负勇武,从不服人。但是对种玉昆,由衷的感到服气。万军之中,斩将夺旗,令他心向往之。
面对于飞,卢胜一时神为之夺,竟有些恍惚。
“上马。”于飞一声大喝,卢胜如梦初醒。
猛地一甩头,卢胜翻身上马。马是他的马,枪是他的枪。卢胜的心里,霎时恢复平静。手中枪平端,轻轻一夹马腹,战马窜出,直向于飞冲去。眼神渐渐冷冽,浑然忘我。
“果然大将之才。”于飞心道。
“战。”一声厉喝,于飞挺枪纵马,迎着卢胜杀出。
战场上,玉狮子最兴奋。恍似流光,瞬间十数丈。两马交错,于飞一枪刺出,枪芒闪动,好似梨花万点。
卢胜横枪接架,大叫一声“来的好”。
不等他架住,于飞枪势忽的一收。玉狮子猛地前窜,于飞回身一枪,正中卢胜后背。不过,于飞收敛劲气,轻轻一点,并未真的伤他。若是战场对敌,这一枪,就要了卢胜的命。
两马盘旋,又战在一起。枪来枪往,势大力沉。
于飞的枪法,乃是种诂传授,名为乾坤水火枪法。
相传,种诂的叔祖种放,在终南山,巧遇道家真人陈抟,习得乾坤水火枪法。这套枪法霸烈无比,夺人心神。仿佛置身万军之中,眼见着尸山血海。纵横来去,势不可挡。
此刻,于飞想收服卢胜,自然不会催动混元一气。
凭着枪法,大战卢胜。
这卢胜,果然一员猛将。天生神力,枪法绝伦。他知道种玉昆名声,越发加了小心,施展出浑身本事。平时与人对战,可没有这般辛苦。只凭着一身神力,就能磕飞对手兵器。
但今日,真遇到了对手。于飞的枪势,同样霸道。凶猛如火,快如疾风。双枪接架,砰砰有声,听的人心头发颤。十几回合下来,卢胜双臂隐隐发麻。于飞的力量,毫不次于他。
这一番战斗,真格是惊心动魄。
猛然间,于飞枪交左手,趁着二马错镫,回身横扫。“嘭”的一声,正抽在卢胜后背。卢胜猝不及防,凌空飞出,摔落在地。
卢胜爬起身,茫然看向于飞。骑战讲究走位,二马错镫,往往从左侧穿过。人都习惯右手,从左侧穿过,防止对手袭击。谁料,于飞竟双手使枪,突兀一击,出奇制胜。
“好。”围观的军兵,轰然喝彩。
此一战,于飞刻意留手,卢胜超常发挥,打斗的分外精彩。围观的军兵,早忘了卢胜身份。欢声雷动,可着嗓子喝彩。
军伍中,从来崇拜强者。能和于飞对战百回合,岂是弱者?
虽然被打落马下,也并不丢人。
不知不觉间,卢胜勇武的形象,已是深印人心。
卢胜沉默片刻,长枪猛地一顿,直插入地下。恭恭敬敬,向于飞抱拳施礼。“在下认输,心服口服。”
卢胜知道,于飞一直相让。若是生死对战,怕是第一回合,就已经落马身死。再厚颜打下去,那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不过一死,有何惧之?
“真的服了?可愿听我处置?”于飞问道。
“听凭处置,绝无二话。”卢胜抱拳说道。
“可愿入我平戎军?”于飞骑在马上,问道。
“我?”卢胜一愣,这个结果,他可真没有料到。洛阳官场,恨他入骨。如今被抓,还不得千刀万剐?受招安之事,欧允文曾说过多次,奈何卢胜深恨禁军,绝不肯同意。
想不到,绕来绕去,最后,又是这个选择。卢胜眉头深皱,心里纠结难决。同意可活命,不同意就死。这个选择,当真艰难。
“非是卢某不识抬举,先父曾为禁军,然而受尽欺辱,最终不能容于上官,被人栽赃陷害,仓皇出逃。某的母亲,死在禁军之手。入禁军,实难从命。卢某甘愿一死。”
“可听说过平戎军?”于飞暗叹,每个人,都有故事。
“听说过,人人如虎,勇猛无双。”卢胜说道,峡谷之战,他已听人说过。平戎军的战力,非同小可。
“你可知他们,为何勇猛无畏?”
“这个?”卢胜心道,这有啥可问?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平戎军有你这样的猛将,可不勇猛无畏?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好似拍马屁,没得让人看轻了自己。
“平戎军,为百姓而战。”于飞肃声说道。
卢胜一下双眼瞪圆,这个说法,他从未听过。天下的军伍,历来都是为天子而战。从古至今,未有例外。为百姓而战?这是大白天说梦话,还是发了失心疯?
卢胜从小,受教于田文亮,不是没有见识。
若真有这样的军队,定然是百姓之福。一转念,卢胜已是思虑万千。军兵来自百姓,百姓就是爹娘。保护爹娘,岂非天经地义?谁敢欺凌爹娘,可不得凶横灭杀?
这样的平戎军,自然勇猛无畏,舍生忘死。
卢胜心神激荡,一时不能自已。若有这样的军队,自己的娘亲,何至于惨死?自己和妹妹,岂会落草为寇?
正想着,只听一声尖叫。“哥。”
卢胜猛地转头,一眼看见卢芳。没有被捆绑,妹妹的女兵,都挤在她的身边。卢芳泪流满面,神色惶惶的看着他。
卢胜一刹那,只觉得心里“咔嚓”一声,有什么碎了。
转头看向于飞,眼神慢慢坚定,扑通跪下。
“愿为将军效命,如若反悔,万箭穿心。”
“入平戎军,只能为兵,凭战功升迁,你可愿意?”
“卢胜愿意。”
于飞面色严肃,抬起银枪,压在卢胜肩头。
“昨日卢胜已死。”于飞高声喝道,“从今日起,入我平戎军。舍生忘死,战必冲前。但有违犯军规,定严惩不饶。”
“卢胜遵命。”卢胜一头磕在地上。
于飞跳下马,一把扯起卢胜。“记住,平戎军,不磕头。”
“卢胜记住了。”卢胜抬起头,眼神分外明亮。一刹那,整个人好似有了不同。虽披头散发,却隐隐透出神采。
一旁的卢芳,早已痛哭失声。
他们兄妹,终于活了下来。而且,会活的更加好。
在卢芳的身边,站着秦红英。此刻,眼睛红红,脸上却带着笑。卢胜接受了招安,秦红英替卢芳高兴。
秦红英与秦彻、秦征两兄弟,交情可是不赖。如今,碰到秦征未婚妻,岂能不管?这一路,她可没有闲着。把卢芳的事,问的清清楚楚。为防同名出错,自要谨慎一点。
一番探问下来,秦征的祖籍、父母名讳,说的分毫不差。这一下,秦红英看着卢芳,可就亲近的多了。弟妹长、弟妹短,叫的卢芳满面通红,偏又止不住泪水。悲喜交加,恍如梦中。
狄棐善解人意,不会给于飞添堵。飞龙寨已经覆灭,总能对洛阳士绅交代。卢胜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打紧?
当下,笑眯眯凑到跟前。“恭喜殿下,收的一员猛将。”
于飞听得懂,这是来表态的。呵呵一笑,投桃报李。
“此番荡平匪寨,府尊谋划得宜,居功至伟。此番回京,本王定向陛下如实禀报,为府尊请功。”
狄棐闻听大喜,忙抱拳施礼。“殿下抬爱,狄棐受之有愧。”
功劳且放一边,狄棐并不看重。重要的是,他的一番心意,皇子收下了。能让皇子承一份人情,可比功劳有用的多。若有一日,二皇子继承大位。这份人情,不比从龙稍差。
他二人在这里,笑语晏晏。旁边卢胜,早惊得呆住。
他哪里知道,种玉昆,竟是大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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