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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诂想了一夜,火热的心渐渐冷静。于飞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又曾读书识字,绝非寻常人家。如此良金美玉,谁家父母不是掌中宝、心头好?越想越觉得,收为义子之举不恰当。
还是尹家二姐儿,见到种诂辗转反侧,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不能收为义子,可以收为弟子啊。种诂家学渊源,学问不差,尤其是兵法韬略,更为其所长。若能教导出一位儒将,岂不快哉?
天一亮,种诂就找到于飞。于飞还在呼呼大睡,他哪里起过这么早?曾经在宫里,都是香草百般花样,才能让他睁眼下床。记忆虽丢了,这习惯可是一点没改。
“啊?何事啊?”于飞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问道。问完也不等回答,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大睡。
“我?”种诂话还没出口,就看见于飞又睡了过去。
种诂这个郁闷啊,他习惯早起打熬筋骨,从不睡懒觉。影响的小丫头种花花,也是天亮即起,哪里见过于飞这种懒货。
还是种花花有办法,冰凉的小手,一下伸进被窝,捂在了于飞脖子上。于飞惊叫,扑棱一下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快点起来啦。”种花花咯咯直笑,大声的说道。
半个时辰后,于飞换上了新衣裳。现做当然来不及,这是昨天回城时,在成衣店里买的。一身青袍,圆领窄袖,腰间扎着丝绦,脚下一双软底快靴。往厅堂里一站,神采奕奕。
雪已经停了,到处白茫茫一片。小院儿甚是宽敞,青石铺地,此时已经扫的干净,雪都堆在墙角树下。
种诂手持一杆铁枪,院当中一站。突然竟像是起了风,一股肃杀之气席卷而来,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猛然,铁枪一抖,带起巨大的风声,寒光划出一道弧线,“嘭”的一声,直刺而出。
枪尖如圆,抖出万点寒星。倏忽之间,寒光隐没,却又从肋下穿出。种诂一个纵身,人已经高高跃起。大枪如龙,轰砸而下。小院中风雷阵阵,铁枪大开大合,在种诂手中上下翻飞,寒气凛然。
尹家二姐儿带着女儿,已经躲到了屋内。铁枪带起风势激荡,令人窒息,扑面生疼,不是她们可以忍受。于飞站在檐下,定睛瞧着枪式轨迹,默默记忆。
这套枪法霸烈无比,夺人心神。恍惚间,仿佛置身万军之中,眼见着尸山血海。铁枪纵横来去,睥睨四方、势不可挡。此时,于飞身上劲气鼓荡,双拳紧握。混元一气竟被枪势激发,只是无人注意罢了。
“嘭。”铁枪顿地,种诂收枪站定。吐纳调息片刻,才发现脚下青石,被铁枪捣碎。顿时心一虚,扭头看向屋内。
尹家二姐儿无奈苦笑,这人就是武痴。一旦施展武艺,哪管什么物件不物件,在他眼里,全是敌人。
“可愿学这套枪法?”种诂瞟了眼于飞,问道。
“愿学。”于飞答道,眼中火热。
“这套枪法,名为乾坤水火枪法。分为水火两路,水路主守,泼水不透;火路主攻,无坚不摧。乃是种家不传之秘。”
“啊?”啥意思?说了半天,不传之密?
“若想习得绝艺,却要先入我门墙。”种诂眯眼说道。他当然是故意的,故意展示枪法,让于飞心动。再问想学不?想学,那就要先拜师。总不能种诂,自己上赶着吧?来啊,来拜我为师吧。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的。
于飞懂了,并没有拖泥带水,扑通跪倒。“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于飞咚咚磕头。
种诂大喜,哈哈大笑,“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尹家二姐儿从屋内出来,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笑眯眯的看着于飞。不等说话,小丫头种花花,已经窜到了于飞身前。拉着于飞说道,“哥哥,哥哥,有礼物哟。”
于飞却有眼色,看见尹家二姐儿,扑通又跪下。“拜见师娘。”
“好孩子,快起来。”尹家二姐儿说道。
“你忘记了过往,今后,种家就是你的家。”种诂说道,“以种为姓,为师给你取名玉昆,你可愿意?”
“多谢师傅赐名,弟子愿意。”于飞躬身说道。
种诂从托盘上,取过一物,掀开上面的绸布,是一块白玉。白玉温润光泽、古意盎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种诂说道,“这块玉乃是为师的叔祖所赠,今日就转赠与你。唯望你牢记,修身持正、守节如玉。”
“师傅教诲,弟子谨记。”于飞肃声答道。
种诂点点头,这个弟子他甚是满意,心里早乐开了花。只是顾着师道尊严,故作严肃之态罢了。转身又取过一支匕首,递给于飞。
“这炳匕首装饰精美,锋利无比。是从那喇嘛身上搜到的,也不知,是否与你有些关联,你收着吧。”种诂说道。
于飞接过匕首,也没有什么异样感觉。手里掂了掂,一弯腰,顺手插在靴子里,熟练之极。
“我的呢?我的呢?”种花花不干了,吵着要礼物。
于飞身上啥也没有,就算以前有,也早被圆融国师扔了。他现在可谓是干干净净,一文不名。眼角忽的瞧见,墙边堆着积雪,顿时有了主意,说道,“随我来。”
于飞蹲下身,开始摆弄积雪。种花花不明所以,蹲在一边好奇。不大功夫,一个雪人堆了出来,有鼻子有眼儿。
小丫头乐了,一下子启发了她的想象,一会儿要堆个小马,一会又要堆条龙。于飞哪会啊?堆了半天,又堆出一个。胖乎乎、大耳朵,怎么看,都像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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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阴森寒冷,即使大白天进去,也是点着火把灯笼。一股腥臭腐烂的气味,飘荡在监狱里,令人作呕。
张世昌很少来这里,虽然他是典狱,这座监狱的最高长官。但是他明白,这里轮不到他做主。只要不少了犯人,他就没有过错。至于来不来的,谁会当真查他的岗?
但是今日,他突兀的出现在监狱。一帮狱卒大吃一惊,跟头把式的,赶紧凑了过来。有搬椅子的,有倒茶水的,还有捶腿的,乱哄哄挤在他的身边儿,说着好听话儿。
“都去忙着,溜子留下。”张世昌说道。
见他发话,周围人识趣的走开,只留下一人,三十出头,是个罗锅儿。满脸堆笑,弓着背,凑到了张世昌跟前。
“张爷,有事儿要吩咐小的?”溜子问道。
“嗯。”张世昌轻轻点头,四处看看没人注意,问道,“昨儿收的四个劫匪,关在哪个号儿里?”
“地字四号,张爷要抻量抻量他们?”溜子说道。
张世昌阴阴一笑,不置可否。溜子晓得了,不该自己知道的,最好别问。在这个地界儿,会装糊涂的人,才能活得久。他可是亲眼见过,有人多嘴多舌,转过天就不见了踪影。
张世昌伸手,抛出来一块碎银子,说道,“去买些酒菜,给他们送去。”溜子熟练的接住,点头应下,转身出去。若说还有什么人,知道张世昌的手段,那就只有溜子了。
这种事儿,张世昌干的不是头一回。收了别人的钱财,在狱里弄死个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手拿把攥。唯有张世昌做的巧妙,根本查不出任何的痕迹。
傍晚的时候,溜子给劫匪送来了酒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很是丰盛。美酒有四坛,正好一人一坛。
四名劫匪自知难逃一死,有今日没明天的。因此对送来的酒菜,只当是断头饭,欣然笑纳。一顿吃喝,各个喝的大醉,歪倒在麦草地铺上,呼呼大睡。
过了不久,牢门打开,张世昌出现在牢房外。嘴鼻上,蒙着一块手巾。牢里的味道太重,不蒙块布,能把人熏得晕过去。
溜子显然是惯手,也不用张世昌吩咐,进来将这四个人,仰面朝天的摆好。然后走到牢门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夜里值更的人,都使了钱,借故打发了出去。现在,整个大牢里,除了犯人,就是他们二人。
张世昌站在门口,端详了片刻,又走到一名劫匪的跟前,用脚踢了踢,睡的死沉,根本不会醒过来。张世昌放下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叮当轻响。
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堆铜片。铜片一寸见方,薄薄的,略有分量。他用手指捏起一块儿,轻轻的,放在劫犯的胸口,正好压在心脏的上方。走了一圈儿,四人胸口,都压上了一块儿。
然后,他盘腿在一边坐了下来,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计算着时间。约莫过了百息,他又站起身,依样儿又压上了一块儿铜片。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名劫犯的胸口上,已经摞了七块铜片。劫犯的呼吸变的低微,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慢。但是四人依然沉睡,毫无醒转的样子。
又过了百息,张世昌再加了一块儿。而此时,有一名劫犯的胸口,已经不再起伏。渐渐的,四名劫犯再无声息,刚才还在打呼噜,此刻却突然停了下来。刹那间,整个牢房静的落针可闻。
伸手试了试,已经没有鼻息。张世昌默默点头,开始收拾那些铜片。不一会儿,张世昌若无其事的,慢慢走出了牢房。看了溜子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背着手向外走去。
溜子向着牢里瞄了一眼,立时觉得浑身一凉,激灵打个冷颤。再不敢看,低着头锁了牢门。急匆匆向外跑去,越跑越快,好似身后有人追着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