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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巳渊步入殿中,刚下朝的他一袭紫色蟒袍,尊仪自不必言说,主要是那张赛过谪仙的俊脸,在其尊贵的仪表下,更是俊美得让人眩目。殿外的朝阳恰好打在他身后,恍惚之间就似天神驾临般,真真是天下独树一帜世间唯我最美的存在。
自家男人有多风华绝代柳轻絮是清楚的,惹人注目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这尹家的小姐三分羞媚七分痴醉的眼神就让她有些不爽了。
大学士府的小姐?
若她没记错,这大学士前不久才换了人吧?
难怪她见这位尹小姐眼生得很。
以往的大宴中,她虽然认不全那些官家夫人和小姐,但坐在席上扫一眼全场她还是会有印象的。
原来是新提拔起来的官员,那其家眷她自然没见过了。
眼见燕巳渊要从她们身旁经过,她忍不住想起身。
突然,手背被人拍了一下。
她朝瞿太后看去。
瞿太后勾了勾唇,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黠色。
她按耐住,又看向自家男人。
只见他敞着一身冷酷的气息从洛满贞和尹虹身旁走过,目不斜视,脚不停歇,径直到瞿太后身前。
“母后,絮儿还未用早膳,儿臣来接她回明月殿。”
“刚刚絮儿才同哀家说,要等你回来一块用膳。你也是的,自个儿饿肚子便罢,还要絮儿陪你一起饿肚子,你也不瞧瞧,她近来瘦了多少!”瞿太后板着脸瞪着儿子。
“母后教训得即是,儿臣以后会注意的。”燕巳渊垂首任训。
“絮儿怀孕时好不容易养得丰盈些,跟着你这一天天有上顿没下顿,哀家真是越看越愁!知道的是明白你们忙,顾不上寝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克扣絮儿吃食呢!”
“是。”
燕巳渊应着声,上前牵人。
可就在他牵起柳轻絮时,洛满贞笑得慈眉善目,上前福礼道,“参见瑧王殿下。”
燕巳渊回头,眼神如夹了霜的风似的,冷冽的从她身上掠过。
“大舅母来了?”
他不开口则以,这一开口差点让柳轻絮喷笑。
敢情他才看到啊?!
洛满贞直起身,一脸关心的说道,“瑧王殿下刚下早朝吗?听闻皇上龙体抱恙,是瑧王殿下在代掌朝政,瑧王殿下为了朝政废寝忘食,真是让舅母既佩叹又心疼。可不管怎样,瑧王殿下都不该亏了自个儿身子。”
燕巳渊点了点头,“多谢大舅母关心。”
洛满贞突然看向柳轻絮,语气比瞿太后还慈和,“王妃上要服侍太后,下要照看小世子和小郡主,还要兼顾伺候瑧王殿下,真是身兼数职,太操劳,太让人感动了。舅母瞧着,这样下去您早晚都会吃不消的,何不让人替您分忧一些呢?正巧,舅母今日带了虹儿小姐进宫,不如让虹儿小姐留在您身边伺候您,王妃您意下如何?”
这种给别人塞女人的事,要是放在早前,柳轻絮绝对是当场翻脸,连带着把对方祖宗十八代盘一遍。
可面前这位,她不敢盘人家祖宗。
因为盘对方祖宗就等于是盘她婆婆。
就在她勾起唇似笑非笑的朝那位虹儿小姐看去时,不想瞿太后先开了口,问道,“这位虹儿小姐有何能耐能伺候好哀家的絮儿?”
洛满贞微愣,但很快,她便笑着回道,“太后,虹儿小姐乃是大学士府的嫡女……”
不等她说完,瞿太后冷哼打断,“大学士府嫡女?哀家竟不知道,我玉燕国镇国大将军的风头竟比不上区区一个大学士?嫂嫂这是嘲笑柳将军在朝中无能吗?”
洛满贞一张老脸瞬间变得灰白。
柳景武是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手握兵权,曾为玉燕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在朝中那是绝对的肱股之臣。而尹风伟不过是刚提拔上来的大学士,其功勋建树如何能同柳景武相比?
当然,她也不敢把他们相提并论。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尹虹怎么也是大学士嫡女,她说让尹虹去服侍瑧王妃,那是替尹虹谦虚。
但她完全没想到太后不但替瑧王妃开口,还用如此嘲讽的语气……
然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瞿太后冷冷的扫了一眼同样面色失血的尹虹,道,“哀家的絮儿,生于皇室、长于世家,撇开倾城之貌不提,文能编纂书册,舞能上阵对敌,琴技高超,书画绝世,无人可及,与瑧王婚配,更是一年便为瑧王添了一双儿女。”她忽地朝洛满贞笑问道,“敢问嫂嫂,论家世、样貌、才情、乃至于生养,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比得过哀家的絮儿?若有,你便找来,到时哀家再询问絮儿的意思,看她可愿收下做使唤婢女?”
洛满贞脸上失血严重,可还是硬挤出笑,解释道,“太后,我没有贬低王妃的意思,您可别多心。王妃文武双全,美貌与才情更是世间翘楚,正因如此,虹儿小姐才想同王妃攀交,意在学习王妃所有的美德。”
柳轻絮听完瞿太后那一番番夸赞,眼眶直接红了。
对比起时下的女人,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儿媳妇,侍奉婆婆她没有过,晨昏定省她也没有过,端茶递水、铺床叠被、随叫随到这些更是一件没做,婆婆非但没嫌弃她,还把她夸上了天……
对于洛满贞的解释,瞿太后面上带笑,但话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真真是每一句都戳人骨头,“王妃的美好品德,乃上天所赐,非常人能及,也非常人能学以致用。即便学了,只怕也是画虎类犬,丑态百出罢了。”
洛满贞连连点头,“是是……太后得即是!”
柳轻絮朝殿中的尹虹看去。
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但苗条的身子绷得僵硬,鹅黄色的丝绢被她紧紧捏在指尖,那如玉葱般的手止不住的抖动。
她红唇悄然勾起。
她家巳爷受人喜爱她没意见,但上门抢她男人,不知道是该说这位尹虹小姐太自信了呢还是说刚提拔起来学士大人太飘了……
尹虹的尴尬,洛满贞也悄悄看着,眼见瞿太后随着她的附和声神色渐渐好转,她便想着岔开话题。
但一直沉默的燕巳渊却突然看向她,“大舅母。”
迎上那冷冽的眸光,洛满贞脸上的笑都像被冻僵了似的,“殿、殿下,舅母在,您有何吩咐?”
“王妃身边的人本王自会安排,就不劳大舅母费心了。听说大舅父近来身体欠佳,大舅母既觉得尹家小姐能干可靠,何不把尹小姐接到大舅父身边,让尹小姐帮着照看大舅父?”
“……”洛满贞脸色唰黑。
“大舅母多年为瞿家付出,劳苦功高,属实让人敬重。可大舅母如今年事已高,本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却还在为瞿家子孙费心操劳,大舅母之心可歌可泣,但话又说回来,瞿家后辈事事都要依赖大舅母做主,未免太不像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府养了一群废物,他们不怕被人诟病,但连累我母后为他们蒙羞,便是他们的不该!”
洛满贞黑沉沉的脸又呼呼变得苍白,本来先前还挺慈和的笑容,这一刻僵硬的挂在她脸上,莫名带着几分恐怖。
许是怕她此刻的样子吓到自家女人,燕巳渊牵着柳轻絮的手便朝殿外而去,只留下一阵阵冷冽的气息在殿内飘荡,让人自行感受。
而路过那位尹虹小姐身旁时,他更是连个眼角都没给,倒是柳轻絮扭头看了她一眼。
正巧尹虹抬眼偷看他们。
四目相对。
一个眼瞳中全是难堪和羞愤,一个脸上尽是明艳的笑。
……
悦华宫。
看着端着药汤出现的女孩,燕容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难看。
“你这般做,就不怕损坏自己名节?”
“二表哥,该喝药了。皇上说解了蛊以后最少要卧床三日,你昏睡了两日,需得再躺上一日才行。”瞿敏彤在床头边坐下,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唇边。
但燕容泰根本没喝药的意思,只眯着眼,眼神锋利的刮着她,“你不用帮着他们监视我!”
瞿敏彤垂下眼,卷翘的眼睫不自然的扑扇着,低低的说道,“我不是为了他们,也没有帮他们监视你,我只是为了自己。”
燕容泰冷笑,“为自己?我未婚你未嫁,你这般接近我,名节尽毁,这是为了自己?”
瞿敏彤抬起头,将勺子继续送他唇边,“二表哥,还是让我喂你喝药吧。”
燕容泰难忍厌恶,很不客气的抬手将药碗打飞出去。
华丽的地板上,药碗裂成了碎片,药汁渐了一地。苦臭的气息瞬间蔓延了整间屋子,把香炉里的香气都盖过去了。
瞿敏彤起身,蹲在地上,把碎碗一片片拾起来,再把地上的药汁擦干净。
擦地板的时候,她很自然的卷起衣袖。
燕容泰本就是故意的,见她还去收拾狼藉,更是想嘲讽她犯贱。
然而,就在他扭着头准备开口时,突然发现她露出的藕臂上竟布着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种痕迹,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是被人鞭打出来的。
他眸孔紧敛,问道,“谁打的?”
正擦拭地板的瞿敏彤赫然僵住,紧接着她快速将衣袖放下,干脆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地板上的药汁。
燕容泰眉心拧紧,语气更是冷硬,“你要不说现在就滚出去,以后都别再来了!”
对于她身上的伤,他能想到的便是柳轻絮他们做的。
可仔细一琢磨,他很快便否决了这种猜测。
依他小皇叔和柳轻絮的性子,他们不至于去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
许是他威胁有力,瞿敏彤跪坐在地板上,很轻的开口,“大祖母想让我嫁给尹大人的小儿子,可是那个尹公子是个傻子,我不答应,大祖母便让人打我,还替我和尹公子选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在下月初。”
燕容泰听完,眉心蹙得更紧,“尹大人?哪个尹大人?”
“新上任的大学士。”
“……”
对于这个表妹,虽然燕容泰不喜欢,但也不至于生恨。因为之前瞿太后要为他们赐婚一事,他知道跟她没关系,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而且,国公府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像瞿敏彤这样的,多是家族中的傀儡。跟一个傀儡记恨,毫无意义,也浪费力气。
只是,听完她的话后,他恍然大悟,“你接近我讨好我,不惜自毁名节,是为了让那洛氏取消你同尹公子的婚事?”
“……嗯。”
她坦荡的承认,让燕容泰瞬间一脸黑。
向来都是他算计别人,没想到居然有人明目张胆的算计到他头上!
好!
好得很!
一个毛丫头,居然拿他当挡箭牌!
不见他出声,瞿敏彤抬起头朝他望去。
“二表哥,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我也没别的办法,看在我近来给你送好吃的份上,你就收留我几日,行吗?”
“……!”她不说话则以,她这一说,燕容泰差点呕吐,恨不得把最近几日吃的那些饭菜通通吐出来!
“二表哥,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待几日,等你伤好以后我便离开。”
燕容泰咬牙切齿地问道,“然后你便告诉他们,你同我有了夫妻之实,无法再嫁他人?”
瞿敏彤缓缓点头,“……是。”
“你!”燕容泰不止想把头几日的饭菜吐出来,甚至五脏六腑都快被气吐出来了!
“二表哥,为了报答你,我这几日都会用心照顾你的。我向你发誓,我真的不是姑奶奶他们派来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燕容泰捂着心口差点翻白眼过去。
真真是快被人活活气死了!
“二表哥!”见状,瞿敏彤从地上爬起来,焦急不已的过去安慰他,“二表哥,你别生气好吗?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只要你不赶我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燕容泰抬手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
他要好好冷静,否则他不保证自己是否会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