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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兴满待在翠花楼一整天不出来,得了吩咐的赵世虎无奈,只得在第二天装作嫖客也到了翠花楼,然后‘偶遇’程兴满,两人本就认识,赵世虎耐着性子与他交流了半天心得,然后提出请程大公子喝酒,程兴满欣然同意。
当晚,赵世虎将程兴满灌了个七八分醉,然后奉承了他几句,看似不经意地询问程兴满如何发的财,程兴满当时喝得七荤八素,两人又一起嫖过娼,早把赵世虎引以为兄弟,终于说出了银子的出处。
原来,三十年前,程家还风光的时候,离寿张县城三十里地有个小邱庄,庄里有程家的一门穷亲戚,这家的家主按辈分来说算是程兴满的表舅爷,他祖父的表兄。
当时表舅爷想做点小买卖,就向程兴满祖父借了三十两银子,打了欠条,不料后来生意失败,血本无归,自然是无钱归还。
大家都是亲戚,再说程家当时生意蒸蒸日上,也不在乎这点银子,于是程兴满祖父就将欠条丢在箱底,时日久了可能忘了此事。
程兴满将祖宅输了出去后,被迫搬家,翻箱倒柜时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欠条,程兴满满心欢喜,拿着这个欠条就去索债,当年借钱的表舅爷已死,父债子还,他的儿子也就是程兴满的表叔到也认可了这个欠条,可是三十两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表叔一家穷的叮当响,暂时归还不起,请求待夏粮收割后归还,程兴满无奈,只得空手而回。
前几天程兴满估摸着夏粮也应快收了,去晚了怕没他的份,得盯着他们才行,顺便混几顿饭吃。于是又到了表叔家,去后发现表叔一家个个脸上阴云密布,他那表叔也不在家,程兴满问及表叔的去向,一家人支支吾吾的说出了远门。
上次虽然没要到银子,表叔一家还很热情的,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让人心里舒坦,末了还备了一桌像样的酒菜。
没想到再来的时候这待遇急转直下,个个冷着脸子不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他程兴满倒欠他们银子。
程兴满疑心大起,以为表叔想赖账,故意躲着他,他那几天连饭都吃不上,一段时间不赌心里跟猴挠似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火,这时也顾不得亲戚面子了,放出话来,说如果不还银子,他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表叔的儿子见实在打发不走这个瘟神,只好说出去借点银子还他,程兴满等了小半个时辰,表弟终于拿着银子回来了,这桩三十年的陈年老债才两不相欠。
楚天舒最后又补充道:“这个情况属下也是昨天晚上才弄清楚,虽说这银两的来历还是没弄明白,但属下觉得这小邱庄极是可疑,所以才对公子讲出来,只是属下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混进小邱庄打探消息,如若这小邱庄真是匪窝,贸然进去,不慎露了马脚反而不美。属下不才,还请公子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沈锐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将背靠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思考片刻说道:“我们一路行来,看田间农户才刚刚收割庄稼,应该没这么快就卖粮吧?”
楚天舒道:“公子所言极是,这庄稼收割后还得脱粒晾晒,怎么得也要六七日才行!”
沈锐徐徐道:“一个地方庄稼收割前后时间不会差太多,大家粮食都未售卖,一个穷苦人家小半个时辰内能借到三十两银子,本身便不寻常,如果说这家本身有钱不想归还,最后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还,似乎也不大解释得通,程兴满的为人,作为亲戚,想必他们也有所了解,想赖账的可能性不大,独不见其表叔,难道是……沈锐急急思索着。
“难道在劫镖的时候被杀了?”
这倒符合先前自己的推断,镖银被劫时,现场打斗痕迹明显,凌风镖局常年走镖,自然有一套护镖章法,不可能自己全军覆没而劫匪毫发无伤。在没有弓箭等远距离杀伤武器的情况下,劫匪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很小,死伤不可避免,只是当时并没有后世的DNA技术,劫匪把己方的伤员尸首一带走,现场血迹混杂,官府也难分清了。
退一步讲,程兴满这个表叔如果当时在场,侥幸没死,也是重伤,他的家人即使知道抢劫时生死由命,但骨肉相连,又不是天生的演员,要他们此时强颜欢笑地迎接程兴满。估计他们也做不到。
作为破案主体的官府,为何没有想到这点呢,沈锐一时间也有些疑惑,可能受当时客观条件限制,一个村庄死几个人也是正常,这时医疗条件落后,随便报个暴病身亡也不是不可能,或许人死后匪首严令家属不得张扬,先偷偷埋了了事,待以后风平浪静,再找个理由风光下葬也说的过去。
至于有受伤者,随便藏在哪个地方,就算追查,报个外出就是了,毕竟这个时候不比明初,那时路引制度健全,出个门还得申请,要到什么地方都写的清清楚楚。
现如今流民四窜,路引制度名存实亡,说外出办事也能蒙混过关。
若整个村庄都是贼窝的话,就算官府来查,人家人头税等各项徭役照旧,庄民之间相互之间打打马虎眼,官府一无所获空手而归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范无锡楚天舒二人见沈锐话说到一半突然陷入冥想状态,面面相觑。
沈锐思索半晌,心里已笃定这小邱庄必有问题,他回过神来,看二人愕然地望着自己,若无其事的道:“既然我们怀疑这小邱庄有问题,那么就需要进一步侦查落实,不过村庄不同城镇,若他们心里有鬼,一个生人进去全庄人都会提防,我估摸着这事还得与庄里相熟的人去查探为好!”
一旁范无锡插口道:“光熟悉村庄的还不行,还必须要我们靠得住的人!”
楚天舒面露难色:“熟悉小邱庄的人属下到是能找到,可要为我所用又不露马脚者可就难寻了!”
范无锡灵机一动,道:“刚才楚掌柜提到夏粮收割,在下到有一个办法,小邱庄是村庄,总得出售粮食,我们不妨扮作收购粮食的商人,进去打探打探!”
楚天舒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范大人这个想法到也行得通,不过还需仔细谋划一番才行,不然就可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范无锡虽然迎来送往的见过不少世面,但这收购粮食的行当还不曾做过,闻言奇道:“这购粮还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楚天舒解释道:“范掌柜有所不知,一般在这里收购粮食的粮商都是那些村庄的老熟人,再说现在是买方为大,为防粮农待价而沽,粮商都会事先选一个地方设一个收购点,粮农自己驮过去卖,除非年成不好,粮食紧张,才会有陌生粮商上门收购,还要有本地的熟人引导,今年的夏粮收成还可以,如果我们冒冒然然前去收购,恐引人怀疑!”
范无锡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这如果在城镇,他有数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种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村庄,没有坊正里长亲戚朋友的帮忙,要想不打草惊蛇,他还真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不过他也听出了楚天舒的言下之意,所谓谋划一番,也并不是说用粮商做幌子不行,而是换一种方式要更为妥当,楚天舒顾及他的面子,没有直说而已。
于是他道:“楚掌柜身为本地人士,想必已经有了另辟蹊径的法子!”
楚天舒道:“范掌柜的说笑了,在下心里到是有个打算,不过还是依范掌柜的法子,以粮商身份为掩护,找个合伙人,以他为主,他收粮,咱们探案,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楚天舒刚说到这里攸地住了口,蓦然心惊下,知道自己又犯了商人的老毛病,要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还提赚钱实属不智,惹的上司不快可就不好了。
他心虚地望了沈锐一眼,沈锐看他表情已知其意,宽容的笑笑道:“无妨,咱们都是锦衣夜行,商人这个身份虽是幌子,但既然能搂草打兔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楚天舒擦擦额上的冷汗,他是生意人不假,但也时常与官府中人打交道,知道这些官员有时面上待你如沐春风,暗地里却叫你有苦说不出的手段多了去,尤其他与沈锐是直属关系,这位上司虽然年轻,短暂接触楚天舒却感觉其并不简单。
可以说如今找到的这些线索,都还没有出沈锐的推测之外,这份心机,常人难及啊!沈锐嘴上说无妨,谁知心里是不是恼他办事不用心?
楚天舒思虑及此,下面的话就字斟句酌了,尽量一切围绕案子说事。
“在下有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叫罗文义,主要是做粮食生意的,因为购粮短时间内所需银两数额较大,如遇粮贱,还须囤集提价,虽然最终获利丰厚,但回本缓慢,常常遇到资金短缺的情况,所以在下的钱庄往往低息借贷与他,如遇青黄不接粮食紧张,在下的粮店从他那里购粮也是平价,所以我俩一向私交尚好!如今夏粮收购在即,前些日子闲聊时闻知罗文义今年想扩大收购规模……在下想,借此机会我们可变借贷为入股,由在下从中牵线,就说公子与范掌柜是在下朋友,想做粮食生意,但初次入行,所以想先找一位熟悉此道的粮商,学学经验,公子以为如何?”
沈锐虽然来自于后世,可也不是无所不能,这些与经验和阅历相关的法子他也想不出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手下人处理问题的方法不同,虽然殊途同归,但择优而取乃是王道,沈锐可不想做那事必亲躬的诸葛亮,最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累死却没起到应有的作用。
只要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充分调动手下的主观能动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古往今来无数铁的事实证明过的。
是以这样瞒天过海的法子楚天舒一提出来,沈锐稍一思索,便觉可行。
只是虽然认可,但效果怎样还很难说,这时他自然不会拍手称赞,只是故作漫不经心道:“楚掌柜所讲到是可行,不过细节上还需推敲一番,我看不如这样,楚掌柜与罗文义尽快达成合作协议,咱们不要等到粮食晾晒完毕后再去收购打探,罗文义是本地的老粮商,各个村庄应该比较熟悉,让他带着我们以考察粮食品质和产量的名义去转转,当然,转的地方可以是田间地头,也可以是民居晒场,这样咱们才可以便宜行事!”
楚天舒何等精明,立即明白了沈锐的意思,抚掌笑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这小邱庄若是有问题,这次定能探出个所以然来!明日一早在下就去找罗文义,不出意外的话,中午时分公子就可与他会面商谈,后天便可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