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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串用焊锡丝编成的手链,熔掉的部分镶上了二极管,链子模样有些复古。
陆飞不太记不太清了这是他什么时候送的,大概是倪超入伍那段时间吧,她去硅镇实习任教正好是八.九份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当时就是在宿舍无聊的时候随手做的,要不是今天看见,他真的早不记得了。
箱子里的杂物不多,再往下翻,就找到了一双的毛线袜子,五指分开的款式,红色的。
【怎么样,帅不帅?我亲手织的。】
【这么红的袜子,我才不穿。】
【明年是你的本命年,不穿也得穿。】
【嘁,想让我穿这么丑的袜子你求我啊。】
【喂!很丑吗?你也太伤我的心了,好了求你求你,我求你穿。】
袜子显然不算很新,不用刻意去闻一股浓重的碘伏味扑鼻,她脚趾起泡后熟悉的消毒杀菌方式。
陆飞突然低头,抬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眉心。
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
箱子里面还有,他却没有再看,低头愣了一会,转身的时候看到倪香的脸,他又突然笑了,很开心的笑,仿佛那些年里肆意的挥霍的笑,尽管荒唐。
倪香啊倪香,你是不是没我不行?
嗯?是不是?
撒谎精。
……
那晚陆飞没走,在她次卧睡得,本想着第二天跟她把话说清楚,结果等再次睁开眼,屋里已经就剩他了。
昨晚看她房间里是在太乱,陆飞打扫到很晚才睡,本来双眼还有点惺忪满屋子找人,结果在发现她行李箱不见的时候自个给吓得一激灵,迷茫的眼睛立即清澈了许多。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昨天在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把箱子给她放在了卧室衣柜旁边,拉开柜子,里面明显少了几件大衣。
心里一阵烦躁,他又回到卧室抓起自己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关机的声音让陆飞有些冒火。
从她公寓里出来,陆飞在路上拨了易礼秋的电话,等接通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人近期还在德国他丈母娘家里,应该是没回来。
易礼秋那边天还没亮,但还是接了电话,两人寒暄了几句,陆飞还没提倪香,对方就先问了,“你跟她怎么样了?”
陆飞脑中开始浑沌,他只说了句挺好的,手机提示有电话进来,切过去听到小王跟他汇报,“倪香小姐一早搭乘飞往D市的航班离开了北城。”
陆飞把车子停在路边揉了把脸,“我想起来了,她最近在D市跟节目组有巡演。”
挂了电话,陆飞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他坐在车里冷静了一会正要驱车离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宁尔雅。
可能是气质比较相似,也或许是身材外貌,陆飞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定了几眼。
宁尔雅是从一个中高档小区里出来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因为是冬天,外面零零散散飘了点雪,小女孩被她包的很严实,倒是她自己穿的并不多,很单薄的大衣,扣子也没系,感觉风一吹就能倒。
她的脸很白,巴掌大,风一扑她的长发乱飞,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她的脸色很焦急,站在路边不停张望着拦车。
陆飞方向盘向左一打,把车开过去停在她面前,扫了眼她怀里的小女孩,“上车。”
宁尔雅看到面前昂贵的轿车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等车窗降下看到陆飞的脸后她一惊,随后咬了咬唇犹豫道:“宝宝她有些发烧,我要带她医院。”
“上车。”陆飞言简意赅。
宁尔雅立即拉开了副驾的位置坐了上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停地道谢,“如果耽误你的、工作,你、可以把我放在前面那条街,那里好打车。”
陆飞懒得跟她说话,打开导航径直驱向最近的医院。
小女孩应该是烧的有些糊涂了,圈着宁尔雅的脖子说自己有点瞌睡,大大的眼睛安静地看着陆飞看,也不吵闹,乖的像只猫。
宁尔雅说话很温柔,一直不停地安抚宝宝的情绪,“先别睡,妈妈带你去医院,到医院看了白衣天使就不瞌睡了。”
陆飞伸手把暖气温度调高,右手离开方向盘从储物柜里摸出一个白雪公主的乐高人偶递过去,宁尔雅连忙接下来低头在小女孩的面前晃了晃,“叔叔给你的小玩具,白雪公主嗳,喜欢吗?”
“喜欢。”小女孩发出软软糯糯的声音,把那只小人偶抓在手心里。
“那茜茜要对叔叔说什么呢?”宁尔雅耐心教育。
“谢谢叔叔~”小女孩趴在宁尔雅的脖子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陆飞。
陆飞心头一软,故意别开脸不看她,喉中像是梗着一把刀子,“她多大了?”
“三月零两个月。”
“什么名?”
“茜茜,闫佳茜。”
十分钟后,陆飞把车子停靠在急诊楼门口,宁尔雅把茜茜抱出来关上车门快步走进了急诊大楼。
恰巧遇上流感高发期,急诊发热部门口的排队的人很多,陆飞去远处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似乎没过多久,从楼上浩浩荡荡下来了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径直来到陆飞身边寒暄,又派人把宁尔雅请进了隔壁的诊室里。
病毒感冒,要打小针。
明明是自己挨针,女孩似乎一定都不怕,还抬起小手捂住了宁尔雅的眼睛,“妈妈不怕,打一针就没事了,茜茜都习惯了。”
这一声不怕成功让宁尔雅泪崩,她先没控制住掉了眼泪,陆飞见势蹙了蹙眉,忙走过去隔开母女两人,亲自把闫佳茜抱在怀里替她撩开衣服,大掌按住她的眼睛,放低嗓音轻哄,“真乖。”
宁尔雅立即别开脸控制着情绪,等她情绪缓和,医生已经收了针,陆飞替她穿好衣服后把她抱起来递给宁尔雅,“我出去打个电话。”
走廊里,陆飞不耐烦地听了十几声等候音后那人才慢腾腾接起电话。
“什么事?”闫绍的嗓音有些嘶哑,讲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你来一趟市医院的发热门诊。”
“你病了?”
陆飞懒得跟他废话,只说了句赶紧来就撂了电话。
——
陆飞到硅镇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新闻联播的那个点,来接待的人全部西装革履黑乌乌的一片,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他要过来投资沙果厂的事,很多人来感谢说要好好招待。
当时他跟助理换着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到硅镇,下车的时候人有点疲惫,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在酒店安顿下来后给倪香拨了电话过去。
倪香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闲得很,撂下自己的巡演团队跑到隔壁硅镇以前任教过的学校玩来了,来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害陆飞找了她老半天。
起初他本来想派人跟着,但又觉得太容易暴露,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就自己亲自过来了。
她的电话一开始是没人接,后来莫名其妙回过来了一条短信说她睡了。
陆飞盯着那条消息,还是问了,“你是谁?”
“甄甜,我是她同事,倪香姐今天上课累了,这会已经洗了睡下了。”
看到最后几个字,后来陆飞就没再打扰,坐了一天车自己也有些累,去洗了澡回来躺下,却发现没有半点睡意。
定定躺了一会,还是坐起来找衣服穿上出了门。
硅镇不像北城冬天有太阳的时候还算温暖灿烂,这地的冬天干冷干冷的,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得,没过一会陆飞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冻的有些麻木了。
从车上下来,陆飞站在学校大门口叫值班室的大爷开门,等大爷慢悠悠从值班室屋里出来,他才发现已经换了人。
毕竟五年了,能保留住的人还是事,真不多。
门卫大爷没见过他,态度比较坚决没让他进,说起倪香的姓名,对方依旧是迷茫的。
陆飞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转身离开了,雪又下大了,跟柳絮似得。
倪香其实压根就没睡,也就是七八点的天,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预料过他要来,但没想到人会来的那么快。
她这次之所以任性跑出来其实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陆飞。在北城的时候他逼得紧,她就也只是想放松一下心情理理思路,却不想这人阴魂不散步步紧逼。
接到巢友儿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学校那条长坡上走道回宿舍,昨天学校来了位来任教的实习老师,很年轻,大学都还没毕业,名叫甄甜。
两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走着,巢友儿在电话里面劝她。
“百亿身家的人,为了你死缠了这么些天不放手,这爆炸性的新闻传出去得让多少女人羡慕嫉妒恨,过去的事都过去五年了,你也该重新开始了,能跨过去就不叫坎,没有恨之入骨的恨,那就还是爱。”
倪香静静听了一会,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低下头,她面容恬淡,“我没有恨他。”
“但孩子的坎我始终过不去,我每次跟他独处,我的脑海里除了那个孩子,就想不到其他。”
“他足够好,我却不想一辈子处在阴影里,也只有逃离他的这几年,我才能努力不去碰那些禁忌的记忆,可是他一来,我的生活就乱套了。”
巢友儿在那边静了静,却又突然笑了,“明白了,你这是爱惨了他。”
讲话的时候倪香还在走路,听到这话她的背脊僵了僵,不料天太黑,周围也没个路灯,她没太注意脚下的那摊冰,踩上去后人突然前倾重重一扑,跌倒了。
手机也从她手里飞出去撇到了挺远的地方,她人摔闷了,摔倒了就想着立即爬起来,双手撑在地上想起身,却又重重跌了回去,一时瘫坐在地上没了反应,这下子把身旁的甄甜吓了一大跳,赶紧拉她起身。
倪香的两条腿包括膝盖跟碎了似得,那一瞬感觉下.体像没知觉了,嚯嚯的疼,她急忙按住甄甜的手,“别动别动,让我缓缓。”
“没事吧?腿有没有骨折?”
“没骨折,就是突然有点麻,我坐一会就好了。”
“可是地上太凉了,我慢慢扶你起来吧?”
正说着,就在距离学校大门不远的地方,朝南靠北的一排裸色砖墙的平房旁边的矮墙附近,传来一声震响。
那声说大也不大,但在静谧的学校院子里,那声也足够能吓到她们两个女孩子,甄甜胆子小,下意识想跑,但看到倪香还在地上,就使劲去拉她的手。
陆飞从墙上跳下来后几个大步走过来弯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神色微闪,目光有些阴恻恻的,“走路都走不好,你让我怎么放心留你在这儿?”
面前这个挺拔颀长的男人让甄甜懵了,她退后了几步,静静观察着两人。
他们似乎认识?
这个人是不是刚才她在短信里回复的那个男人。
好高,身材很正,也好帅!
陆飞的下巴朝远处的手机扬了扬,对甄甜命令道:“把它捡起来。”
倪香抬手狠狠打了下他的手臂,“那是我朋友,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陆飞见她不反抗也不抵触自己了,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他深吸了口气,转头,还是缓和了些语气,对甄甜又说了一遍,“麻烦你帮倪香捡一下手机。”
“哦哦哦!”甄甜虽然有点搞不清状况,但她还是赶紧点了几下头跑过去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走过去的时候脚下滑了下差点摔跤,刚要说话陆飞已经抱着倪香转身走了。
倪香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北风呼啸地朝耳朵上刮,他脚下的步伐很快,一脚踹开她宿舍的门,把她放在了那张榻榻米上。
打开灯看到她掌心的擦伤,陆飞的情绪突然暴躁的雄狮,他着急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勉强找到一瓶快过期的碘伏和创可贴。
搬了张木凳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展开她的手,视线下移看到她磕破的牛仔裤,他气的又低骂了一遍,拿起电话转身就拨了一通电话出去,似乎是打给市政什么局,说什么他要捐楼,什么几千万,要捐十栋,还有两旁的路灯,明天晚上务必要给他修好了叭叭叭说了一大堆。
明明是请求修路灯的话,到了他嘴里火气跟口气倒不小,撂了电话后他转身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走路也不看路,什么电话这么重要让你分神?妈的,要是摔出个好歹来,我看这穷乡僻壤里谁给你看医生!”
他的话很冲,也是难得一次对着她又是发火又是凶,倪香心里有气,对他自然也是没好脸色,“走路是给你走的?看不惯就滚,我让你管了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的诡异。
她没有抬头看他的脸色,脱了鞋,转身拉开床上厚重的被子躺了进去,就背对着他,衣服裤子都没脱,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头很沉,应该是有些感冒,鼻子也有些堵,脑子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睡了没多久,感觉到屋里的光线一暗,再睁开眼时屋里已经全黑,有谁关上了灯。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后来她目光盯着盯着面前黑漆漆的墙壁,就开始掉眼泪。
挺莫名的,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哭,甚至连陆飞到底走没走她都没有关心,或许是因为感觉腿上蹭破的皮让她太痛,亦或者掌心里灼热的温度让她难过,总之那眼泪一旦开始流,就有了势不可挡的架势,从默默流泪到轻轻抽噎着。
她的精神很恍惚,怔愣间,从后背突然扑过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有一只手发狠似得圈了她的腰,连带着她的手臂也一同圈在了怀里,越圈越紧,她当时都有些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