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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竟开始飘起了雪花,没过多久，眼前已经银装素裹大片的白。
陆飞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在大幅度的喘，感觉胸口快要爆炸的节奏,甚至气到司机问他去哪儿,他都没听见,脑子里就只剩下刚刚倪香和封斯年拉手贴近的画面。
其实他很少发脾气，更多的就是忍，但不知怎么，到了倪香这里,所有原则都不复存在，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这种爱不爱的问题纠结多了，就有些头痛，太阳穴上仿佛被人用锤子狠劲砸了一下那样痛，陆飞烦躁地抓着他的头发,低声骂了句操。
封斯年专门打电话过来告诉她没事,“出血是因为不小心咬破了舌头,身体各项指标都挺好的。”
“对不起。”
他越是这样,倪香就越觉得很对不起他，有所亏欠。
“陆飞他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封斯年沉默了一瞬，问她：“到家了？”
“没有。”
“你在哪儿？”
……
察觉到车子停下来,陆飞没好气地看了眼窗外,“怎么不走了？”
司机师傅用力地按着喇叭,目视前方,“不知道，前面很堵。”
陆飞心里一阵烦躁，他望了眼后视镜，发现后面也堵车了，现在他们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打开窗，干冷的凉风吹进了车里，外面的雪还在下，远处的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火树银花，这夜很亮。
司机看陆飞一直盯着对面街上热闹的人群，便开口解释，“今天是跨年夜。”马上就要2013年了。
他指着街上一座座小型帐篷，“不是有预言说今年是世界末日，他们这些年轻人真能折腾。”
陆飞冷笑一声，“真要世界末日到了，地震山崩海啸火山喷发，搭帐篷有什么用。”
他关上窗，车子在缓慢地前进，终于，司机看到前方的交警打手势让他右转绕路，在车子绕过十字路口时，陆飞看到了交通事故警告标，有一个女人正坐在马路中央，抱着左臂，浑身是血。
天色虽然很暗，但周围的车灯还是让陆飞认出了她。
陆飞低吼让司机停车，他不顾身后前行的车辆，下车后快步冲开安全防线跑过去。
范友珊的额头正大滴大滴地流汗，她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能晕过去。
陆飞蹲下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摇，“你怎么回事？”低头查看她的伤，没有找到伤口后才发现她身上并不是她自己的血。
范友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飞，她把手里沾满鲜血的手机递给他，“我跟泰荣吵架了，刚刚过马路这辆车闯红灯，不过没事，就是手臂好像骨折了，你帮我给他报个平安吧，刚刚交警给他打电话告诉我出车祸，他担心的不行，他这个人做事总是太冲动，我怕他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陆飞接过手机，还没说什么，感觉身后快步跑过来一个人，农泰荣大力拨开交警，冲到范友珊跟前，看到她满身鲜红，他赤红着双眼，大声叫人：
“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纸？谁有纸巾！她在流血！”
当知道她身上的血是别人的后，他又是一阵咆哮。
“让你乱跑！你是傻逼吗！他闯红灯，万一今天是辆大卡车不是小车呢？你命还要不要了？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消防通道驶来一辆救护车，交警和陆飞帮助他们把范友珊抬上去，泰荣看了眼他，来不及说什么，跟着医护人员上了车。
一场闹剧随着救护车刺耳的警告声渐渐散场，陆飞垂眸看着掌心沾染上的鲜血，心里的气愤在那一瞬变成了恐惧，他慌乱地转身，所幸那位司机还在原地等他，他长腿一迈，敲响车窗，“师傅，去电视台！”
“抱歉倪小姐，我们酒店的POS机只能刷储蓄卡，不能使用信用卡。”
倪香睁着哭的红肿的双眼，为难的看着她，“那现金支付呢？”
“抱歉，因为今天是跨年，酒店现在只有豪华房、高级房还有总套房了，你的现金不足，不过对面有一家自动取款机，要不你去那边取？”前台工作人员给她建议。
正犹豫间，身后排队订房的顾客开始不耐烦，“前面的，你还订不订了？麻烦快点，我们都等着呢。”
倪香往身后一看，大概有七八个客人正在等待，她一慌，擦了下眼角的眼泪花，连忙把钱包里陆飞的那张中行储蓄卡递给工作人员，“麻烦给我订一间豪华房。”
陆飞觉得自己像是傻逼，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再加上下这么大的雪，倪香怎么可能还在原地，拨她的电话，对面一直没人接，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纠结复杂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生气吗？
他是真的生气，封斯年在他心中就是一根毒刺，想不起来的时候还好，但一想起北城还有这么一号人，想到他们之间如果有交集有联系，他就有点受不了。
是的，他真的受不了，今天对她发火，纯粹是他自己怕了，封斯年有钱有势，而自己有什么资本跟他比？
倪香刚说的没错，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信任她。
陆飞的太阳穴很胀，他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他如行尸走肉，这是北城今年冬天第一场雪，雪花飘得很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大多数都打着伞，陆飞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他目视前方，路过一家牌子挺眼熟的奶茶店时，下意识停下了脚。
他其实对奶茶没有半点兴趣，感觉就是兑了糖的热水，可有可无，但倪香爱喝这家，下班路过看到就要买，像是上了瘾。
奶茶店的生意很火爆，柜台前面排队的人不少，陆飞前面就是一对情侣在低头看手机，起初他站在队伍里有些心不在焉，倪香死活不接电话的架势，让他隐隐有些担心。
“你怎么还存着他的电话号码啊？”陆飞前面一男的对他女朋友恶声恶气。
“我跟他又没分手，只是跨年的一条祝福短信。”
“他贱不贱啊，阿姨让买房，他连个首付的零头都拿不出来还纠缠你，没完没了了是吧，手机给我我给他讲！”
“你够了，他最近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刺激他了，我慢慢远离就行了！”
陆飞垂下眼睫，想摸烟，又意识到场合不对，他默默忍了半分钟，前面那对情侣终于拿奶茶离开，陆飞跟店员要了杯鲜芋西米露，拿钱包付钱的空挡，西装内兜里的手机震了下，是短信的提示音。
【陆先生您好，您在22点30分已成功预订北城XX酒店12月31日1108号房间，酒店前台电话4008200882，谢谢您对北城XX酒店的关注，祝您生活愉快。】
陆飞：“……”
他用力咬了咬牙，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她打电话。
“先生！您的奶茶！”
倪香用手背擦了下眼泪，又大力地哽咽着，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不舒服，刚刚还没觉得什么，此刻坐在偌大的房间里，她只觉得委屈了。
她揉了下眼睛，感觉自己的睫毛都黏在了一起，眼球干疼，她把包扔到沙发上，脱了大衣去浴室放热水准备洗澡。
陆飞走进酒店后径直坐电梯上楼，到十一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保洁阿姨正推着清洁车打扫。
他大步来到1108房间门前，准备敲门的时候抬手的动作又在了半空中，陆飞静默了两秒，他突然倾身向前凑近，听着里面的动静。
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声音。
陆飞的内心有两个小人在剧烈挣扎，他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又害怕看到不该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门前，他终于转身，叫住了擦身而过的保洁阿姨，“麻烦帮我开一下门，房卡我忘在里面了。”
保洁阿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还不等她质疑，陆飞把手机短信递给她看，“的确是我的房间，麻烦你帮我拿领班卡开一下门。”
……
倪香拿毛巾擦了下眼睛，关掉花洒，随意擦了下头发，穿上酒店的浴衣从浴室出来。
洗手台的架子上有一把吹风筒，嗡嗡嗡轴承转动的声音掩盖了开门声，倪香拨弄着湿发，对外面的动静浑然不觉。
头发吹到半干，倪香手臂举的有些累，她关掉吹风机，转身从洗手间出来，她从摆台上的纸筒里抽了张纸巾擦鼻涕，房间里很安静，突然，她莫名感觉背后一凉，像是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猛地转身，还没看到身后的情形，就被两只有力的臂膀给环绕住腰，她的头脑磕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个突袭将倪香几乎是吓到魂飞魄散，她尖叫了一声，情绪失控时被陆飞抬手捂住了嘴巴，他低醇的嗓音回荡：“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倪香震惊地回头看着他，她的姿势和角度，让她只能看到他冷硬流畅的下颌线。
陆飞低头，轻轻嗅了嗅她的颈窝，低声：“你好香。”
倪香推开他，转身面对着他，她抬手捂着心口，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喘息，脸色煞白，明显是吓得不轻。
她指着他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退，他进。
陆飞定定看着她，“你刷我的卡，酒店自然给我发确认短信，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住的这么好？”
倪香鼻尖一酸，她赌气一般地别过脸，“我是因为身上现金不够，你放心，我回去就把钱还给你！”
“还？”陆飞抓住这个字眼，突然看着她发笑，“你跟我分的这么清？我把卡给你，不就是让你花的？”
倪香唇瓣一抿，攥着纸巾坐在了床上，她眉眼低垂，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陆飞咳嗽了一下，径直走过去坐在她身侧，“倪香，我发现你胆子现在越来越大了，电话不接就算了，你这架势是打算连家的都不回了？”
倪香抬头瞪他，“我不回家？刚刚是谁不听我的解释，头也不回地丢下我就走了？”
“你都跟我冷战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回去”
听到她这么说，陆飞感觉自个的心被她狠狠刺了一下，“谁跟你冷战了？”
“你！”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就委屈了，倪香的鼻子瞬间一酸，眼泪跟珠子一样扑簌扑簌往下掉，她伸手指向门外，“走，你走！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看到她的眼泪，陆飞就知道这场战役他必输无疑了，心啊，就那么一软，他的大掌一下握住她的小手，“好了好了，我刚才情绪不对，冲动了，你怎么变脸怎么快，还哭上了！”
倪香的眼睛本就哭肿了，她这么一哭，眼皮感觉都成一条缝了，陆飞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的不行，一边抬手给她抹眼泪，一边把她使劲往怀里揉。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该死，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跟你吼，我跟你道歉，你想怎么样？我给你跪下行不？好了，别哭了。”
“你这苦相太难看了，再哭我可就真不喜欢了。”
“妞儿？妞儿……”
——
陆飞从浴室里出来，顶着一头还在往下滴水的湿发，看到倪香站在洗手台前擦脸，手里还握着一支手机，他拎着毛巾走进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窝，竖着耳朵听她跟谁讲电话。
是黄美兰。
说家里的饭店要开始重新装修了，应该能赶在年前完工，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陆飞揪起她的一撮头发，轻轻扯了扯，“我给你吹干。”
倪香推开他的手，表情古怪，视线就是不看他，“不用，已经快干了，你自己吹，我先出去了。”
陆飞还想拉她，被她瞪了一眼，仔细一看，她脸上竟红扑扑的，“你的浴巾要掉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陆飞低头看自己，笑了。
他吹干头发出来，倪香正靠坐在床上看电视，她点播了一个喜剧电影，叫什么人在囧途，这电影前两年播过，王宝强跟徐峥主演，她似乎没看过，靠在床头笑的挺厉害的，如果能忽略她哭肿的眼睛。
倪香察觉他的视线，把床上他的外套给他扔过去，“你洗完澡了，什么时候走？”
陆飞背脊一震，吊着眼皮看她，“走”
“我走哪儿去？”
“当然是回家了，你不回去，谁看家？”
陆飞看着她，“那你呢？”
“我不回。”倪香视线被他挡住，她头侧了侧，抬手在空中拨了下他，“让开点，你挡我电视了。”
陆飞：“……”
电影正播到王宝强果睡这一节，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徐峥在里面伸手摸到了宝哥的小鸟，倪香平时很少看这样的喜剧，此刻被逗得双肩直颤，一个劲的傻乐。
陆飞把房间的灯调暗，自觉把大衣扔到沙发上自己爬上了大床，这床又软又舒服，他掀开倪香的被子钻进去，发现这人竟还穿着浴衣，香肩外露，她的皮肤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又白又嫩。
看到他爬上床，倪香抬手挡住他压过来的胸膛，用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不走？”
陆飞被她的认真和执着的眼神打败了，“不是吧倪香，你真要赶我走？今儿个可是跨年夜，2012，世界末日！”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真的世界末日？我还没原谅你，你不能睡在这里。”
陆飞黑漆漆地眼神望着她，沉沉地说，“我不走！”
“那好。”倪香点头，把放在枕下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不走也行，你给封斯年道歉。”
“……”陆飞把她的手机拿走扔到一边，立即跳脚：“让我给他道歉？我没让他跟你道歉就不错了！”
“你先动手打了人，还有理了不是？”
“倪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跟你认错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尊严，他今天可是的的确确占你便宜了，这一关我很难过去，要想让我俩都舒坦，就给我少他妈提这人的名字，生理厌恶懂吗！”
房间里除了电视里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本好点的心情，被她一句话打入地狱，陆飞靠在床头，看着电影里经典搞笑的桥段，却是一点也没有笑意。
打破这死寂气氛的，不料竟是隔壁细微的低.吟声，没想到住进大几百的豪华房还是能听到这声，尴尬愈演愈烈，倪香烦躁地抬手捂住双耳。
陆飞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想转移话题，脑中突然想起封斯年给她送药这件事，他一愣，在她没预料之前掀开了他们身上的被子，倪香感觉自己的脚踝处一热，自己的脚已经被他紧紧握住，暴露在了空气中。
被泡湿的创可贴软趴趴地贴在她的脚趾上，甚至右脚趾上还有一个创可贴摇摇欲坠快要脱落下来。
她的脚真的不能算得上是好看，说实话，陆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脚。
伤痕累累，脚趾几乎都缠满了胶布，而她的大拇指竟有些变形，脚后跟有不薄的茧子，指腹轻轻一刮，这哪里像是女孩子的脚？
之前他们虽同床，但陆飞的确从没有注意到她脚上有伤，亦或者她藏得深，从未表现出自己脚上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就这样，她有时候下班还跟着他一起走回家，而脚上的伤，不曾提起。
他掌心的温度是滚烫的，倪香有点无所适从，她的脚趾害羞地微蜷，想从他手心抽走，却被他反握的更紧，他抬头看了眼她，那深邃的双眸中带着她分析不出的深沉，只见他下床，径直走向医疗箱，从里面快速找到纱布和药水，拿过来给她包扎。
剪开纱布，小心翼翼地给她的伤口上药，系好。
他蓬松的头发耸耷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眉眼，倪香听见他轻声问她：“疼不疼？”
摇头，倪香轻声说：“不疼。”
“怎么不跟我提？”
“有什么好提的，我都习惯了，小伤。”
给她包扎好，陆飞静静盯着她的双脚看了好一会，倪香尴尬地缩了缩脚，抬眼却注意到他眼眶发红，眸色很深。
只见他低头，开始亲吻她的脚背，他的唇瓣真的很软，跟接吻的时候一样热，一样的软。
他像是臣服与她的子民，虔诚地俯首亲吻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
大掌，伸了进去，软。
就像是坐在一百八十码速的车里，将手伸出窗时那高.潮而痛快的触觉。
倪香已然察觉到了什么，满脸通红，细声软语：“干嘛呀？”
“宝贝，乖，把呀字去了。”
喜剧电影实在不是很应景，他拿起遥控器随意调了台，电视里狂风大作，他们不管不顾，雨滴拍打着树叶，一道闪电贯穿那片幽深的天，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白色大床两旁的青草随着微风左右摇摆，他颈上戴着的那根女菩萨，随着他的动作和那张英气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一上一下的晃。
他真的有点像是接吻狂魔，离开了，要吻，进来了，也要吻，吻着吻着还坏笑了，低沉性感的嗓音一直在她耳畔蛊惑着。
“妞儿，怎么这么多水，你头发没吹干啊，我掌心摸了一手的水。”
倪香唇瓣微张，她大口的呼吸，“陆飞。”尽管红了脸，她还是叫了他的名字。
“妞儿，我在。”
“陆飞。”
“嗯。”
“我爱你。”
陆飞一顿，她背脊向他一弓，又重新被他捧住脸。
“妞儿，我陆飞爱你。”黑夜里，他深深凝视着她，随着窗外的钟声一声声敲响，鞭炮起响，房间里的大钟也终于指向零点，终于，这是新的一年，也是新的重生。
他伴随着窗外绚丽灿烂的礼炮声，补充一句：“爱到死。”
她笑，他却不再言语，扣住她的手腕，十指相握，一个动作，穿云裂石。
【为什么哭？】
【还不是因为太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