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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飞看着她,盯了又好几秒,三十多秒吧,因为倪香心跳了估计又五六十下,挺快的,‘扑通扑通’的,他黑漆漆的瞳孔依旧看着她,没挪开,后来就看到他扶着脑袋,做出个头痛欲裂的姿态,“昨晚啊,我只记得跟闫绍他们喝酒了,隐隐约约记得他揍了我,后来……后来你就来了。”
“没了?然后呢?”
陆飞迷茫地看着她,“然后?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倪香感觉自己如鲠在喉,好难受啊,不舒服,总之就是不舒服。
有种要被烦死了的感觉。
“真的?”她竟不死心地又问。
这一次,他却没看她,伸手指了指床头柜稍远一点放着的一部黑色手机,“真的,你帮我拿一下手机。”
倪香望着他,他却只看那部手机,还挺认真的样子,终究,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抓起递给他,“小心你的左手,正输着液呢。”
陆飞没应她,打开手机在微信里找到一个对话框,点进去,发了一段话过去,还附上了一串地址,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拉过小桌子开始吃时蔬粥。
“挺好吃的,哪儿买的?”他原本没什么胃口,但早餐买来了,不吃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但吃了没两口,陆飞发觉还挺好吃的,胃口好似敞开了些。
“医院对面一家叫一粥的饭店,你要还想吃,晚上我继续给你买。”
听到这话,陆飞却背脊一僵,他蹙了蹙眉,抬起头,“你来两天了,不用上班工作吗?”
“我请假了。”
“回去吧,别耽误赚钱,你现在正是该努力的时候,跳舞是靠青春饭,别荒废了。”陆飞说话的时候挺平静的,甚至还带了点强硬的严肃。
倪香却听着不舒服极了,忍了忍,只说,“你生着病,我不放心。”
陆飞倏尔把塑料粥碗望小桌上一墩,吊着眼看她,“我一大老爷们,什么时候靠女人伺候才能活了?”
这话太欠揍,有点狗咬吕洞宾,倪香也被他莫名其妙的言语搞的心里直冒火,昨晚的事,加上刚才他说他和断片的事,此刻她感觉自己肺子快要被气炸了,要爆了。
她的脸色迅速冷了,但却没怼回去,很气,又好委屈,心情也十分地复杂,所有情绪混合在一起,五味杂陈的,她不知道陆飞什么意思,而恰恰是他没有表达,她却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想说,又觉得无厘头,想到最后,她连自己想表达什么,都不记得了。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的小姐姐不知怎么了,竟在悄悄的流眼泪,而她的母亲,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位,正漠着脸色,拿着遥控器在操控对面墙壁上的液晶显示屏。
倪香过去表达刚刚她照顾陆飞的感谢,顺便又轻声询问她出了什么事,范友珊摇摇头,“我没事。”
倪香便没在说什么。
时间过了有十来分钟吧,陆飞按了呼叫铃,护士姐姐过来帮他拔了输液管,滞留针还在手上,陆飞掀开被子下床,他床上鞋,径直去厕所解决了生理问题,又拿了倪香刚刚带早餐时买回来的洗漱用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他走过去主动拎起倪香放在椅子上的包,“走。”
倪香站起来,没动,问他去哪儿。
陆飞见她不走,就直接过来拉了她的手腕,倪香脚下差点一绊,也顾不上什么,转过脸跟范友珊道别。
范友珊母亲的视线随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挪开,竟冷哼了一声,“又一个穷光蛋,是不是跟以前农泰荣靠你吃软饭的样子挺像的?”
“妈!”
……
出了电梯,陆飞放开了她,倪香转了转手腕,“我们就在附近转转吧,你还病着,下午还要再做一次检查。”
“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她问了三遍,可陆飞始终不说,到最后,倪香就不愿问了,所幸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出了院子,意外地看到闫绍站在医院门口等他们,那人见到陆飞,准备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谁料直接吃了陆飞一拳,“老子破相了!”
闫绍在笑,哈哈地笑,笑完可能又觉得气不过,“操,你看看我的脸再说话好不好,明明是老子伤的更重!”
也的确,闫绍伤的似乎比陆飞更重些,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好笑,倪香是真的想笑,但是忍住了。
这一幕被闫绍望见,他叹了口气,“姐,你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一旁陆飞的面容阴恻恻的,拿了他手里的车钥匙,也不搭理他,径直打开闫绍身后的车门,“上车。”这话是对着倪香说的。
倪香还一头雾水搞不明情况,“去哪儿?你的病还没好全。”
闫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走到倪香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哈哈,好吧,其实没抱成,因为陆飞来了。
呵呵呵。
陆飞手快,将倪香扯了过去,用了很沉的嗓音骂了他,“你他妈那儿好那儿去,别在这儿恶心人。”
“嘿,过河拆桥是吧,不是你让老子给你送车过来的?!”
陆飞懒得再理他,将倪香塞进副驾里,他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
闫绍哼了声,还是弯腰敲下了倪香这边的窗,他双手交叠搭在车窗上,向倪香抛了个媚眼,“嗳,香香姐,下次见了请你吃饭啊。”
倪香尴尬地点点头,“谢谢……”
陆飞却强行按了升窗键,命令倪香:“安全带系好。”
他给了油门,车子在闫绍面前扬长而去。
闫绍挠了挠头,心想这陆飞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就是个女人?
哎,不就是个女人。
正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操!陆飞!我手机还在车上呢!!!”
另一边。
倪香看到扶手柜上的一部手机,她嗳了声,“闫绍的手机好像没拿。”
陆飞眼都没眨一下,“不用理会。”
倪香就没吭声,她坐在车里安静了一会,以为他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或者是有话要说,后来却感觉这路越走越远,好似快出了市区,往郊区开了,她忍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你想去哪儿?”
陆飞还是不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吧,总之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儿,倪香就冷了脸,她也没有再继续问,就是面色很冷漠,像是结了层霜。
后来,陆飞也是真的没让她失望,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大概是A3的位置吧,他推开门下车,绕过车头给她打开了车门,“下车吧。”
这里是机场停车场。
倪香真的是气得有些发抖了,她没动,好像沉默了有五六秒,才抬头看着他,问:“你做什么?”
陆飞手放在车门上,很平静地说:“我让闫绍给你买了回北城的机票,也安排了朋友去机场接你回去,H市这儿真没什么可待的,我总不能让你因为我,耽误了工作,你毕业了,也知道利害,多的我也不想再多说,你下来,我送你进去取登机牌。”
她依旧没动,眼里是一片冰天雪地。
四目相对,她真的好倔强。
对峙许久,终究,陆飞叹了口气,他腰一折,附身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倪香,我真是怕了你了。”
他叫了她的全名,有些严肃,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劲。
后来僵持间,倪香的手机响了,是张衡。
说是晚上有一个慈善晚会,张衡以宣传电影《三冬二夏》为由,推荐了她去参加今晚的活动。
“务必给我推了手里的事,下午六点我去你单位接你!”
不容她说话,张衡已经把电话撂了。
倪香的手机声有点大,陆飞也将他们的对话听得真切,他像是松了口气,让开身位,“下车吧,我送你进去。”
这下,是非走不可了。
……
“你也知道我公司出了点问题,学校还有参赛任务,我最近一堆事,就不陪你了,你多保重。”
分别的过程很快,陆飞的背影有些绝情,倪香攥着手里的登机牌,脑子里一直转着他最后留的那句话。
“什么也别想,回去好好工作。”
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倪香却觉得自己要疯,有种想跑过去叫住他的冲动。
半小时后,一架飞机直冲云霄,没过多久,刚刚在湛湛蓝天拉下的那道白色雾带,连同飞机一并消失不见,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陆飞低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脚下的地板,手里的烟快要燃完,却没抽几口,过了许久,他掐灭烟,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
——
是夜。
张衡来接她的时候,倪香刚挂了巢友儿的电话。
那人知道今晚是她跟着张衡一起参加晚宴,就特意打电话过来拜托他让张衡别喝酒。
倪香:“这样的场合,导演不喝酒不行吧……”
巢友儿叹了口气,“我婆婆前两天来家里催我生孩子,真的是烦死了,这事断断续续快有一年了,我真的被磨的没脾气了,就想着,算了吧,以前是真的不想生,但理智地想一想,又觉得如果这一生真没个孩子,可能我跟张衡也走不远。”
倪香听到这话,实属吓了一跳,“你跟张导,不是挺和睦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巢友儿就笑,“我们是挺好的啊,就是你知道吧,感情这东西,是有保质期的,现在有感觉,不代表我们两人以后相看不厌啊,总得有个调味剂,而那个东西,或许恰恰就是个孩子。”
“所以我打算备孕了,也想着让他也准备好,一年后吧,打算明年给他怀个孩子,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婆婆,盼孙子跟魔怔了似得,催的我快要疯了。”
……
慈善晚会,来了很多的媒体,倪香没什么作品,所以坐的位置很靠后,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其实如果不是张衡,估计她这辈子都来不了这样的场合,也算是幸运的吧。
同剧组还来了几个演员,因为是为电影宣传,所以大家都坐在了一起,哦对了,单池盛也在,他作为一线演员,本该坐在前排,但知道她也在,就跟会场的人说明情况后坐了过来,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后排粉丝们的尖叫。
倪香轻叹,心想这人又作什么幺蛾子,他这么做,今晚的头条新闻必定会有单池盛自降身份的八卦新闻。
不过好在单池盛并不是不分场合就胡来的人,晚会期间他虽坐在倪香身侧,但两人几乎是零交流,好吧,其实这人偶像包袱挺重的,可能是不想被粉丝看到他不认真看晚会的模样。
晚会进行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流程,晚宴开始了。
倪香挑了个角落的桌子,前面有一株跟人一般高的柠檬树盆景挡着,这位置还算隐蔽,单池盛看到她这架势,笑着走了过去,“你这是,躲谁呢?”
倪香手指放在唇前,“嘘,我不想去应酬,真的除了你跟导演,谁都不认识,好多大碗,好尴尬啊。”
单池盛就笑了,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那好吧,我陪你。”
“嗳,你别坐这儿啊,会有很多人冲着你过来的!”
正说着,一位应侍走过来跟他们问好,“倪香小姐你好,张导叫你去前面一下。”
倪香叫苦不迭,“这是要完蛋!”
单池盛抿着唇笑了笑,“瞧你吓的,别怕啊,我陪你过去,有我跟张导在,他们不会灌你酒的。”
“真的?”
“真!”
然后倪香跟单池盛就去了,行吧,倪香真的信了单池盛的嘴,她被张衡拉着跟各方院线经理、还有各路制片人敬酒的时候,恨不得把单池盛身上瞪出个洞来,后来,她的肢体就只记得敬酒、喝酒了。
宿醉,断片了。
第二日,倪香醒来时头痛欲裂,这应该是头一次喝醉,以前跟赖沈靖几个朋友在一起聚会时,从没有这么疯狂过,顶多是喝到微醺,就被黄美兰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她是乖乖女,从不越界。
喝断片,还真是头一次!
那一刻,她想的并不是谁送她回来的,而是想,陆飞说他喝断片不记得了,或许是真的不记得了。
甚至连亲了她,都不记得了。
靠!
这他妈是什么事啊?
……
跟陆飞再一次联系上,好像是在一周后。
张衡最近似乎根本没打算跟巢友儿要孩子,让戒酒也不听,成天说什么事业重要孩子不着急的话,他不愿意,婆婆也不会再逼他们,巢友儿自然也乐得自在。
那天晚上,依旧是个宴会,张衡强行带了倪香去参加,又是一桌人,坐在一起喝酒,倪香被灌的晕晕乎乎的时候,听到包房里有人说了句:封总来了。
其实北城姓封的人不多,也就只有他每次出现搞的挺声势浩大的,很多人都站了起来,也包括她。
她是真的喝的有点多,扶着桌边垂下头,也没看他。
很多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他们两之间,来来回回,其实之前恋爱的事闹得不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跟封斯年的事,分手的事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包括媒体。
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他特意没让往外报。
好在倪香不爱关注那些八卦新闻,因为看了闹心。
她低着头,根本不看他,等到身旁的张衡坐了下来,她才跟着坐下,手扶着小酒杯,视线就已经重影,对不住焦。
好像从封斯年一进来,包房里安静了不少,话题转移到他身上,都开始给他敬酒。
假笑的假笑,捧吹的捧吹,好不热闹。
张衡席间接了通电话,是巢友儿的,电话里叫他少喝些,他最近有点小感冒,那人担心的很。
总归是有点怕老婆吧,在电话里哄了几句让她赶紧睡,撂了电话,这人果真不再喝了。
这两人之间的神仙感情,可嫉妒死倪香了。
她就开始很烦,莫名的烦躁,抑制不住的不开心。
不知道是因为见了封斯年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事,总之就是烦的不行,想清醒一下。
倪香悄悄侧身跟张衡说自己不舒服,要回去了,他也知道她酒量不是很行,便吩咐应侍叫人安全送她到公寓。
倪香被应侍颤颤悠悠扶着从酒店出来,外面有风,将她的长发吹的乱七八糟,她穿了裙子,腿上凉飕飕的,她压住裙子刚想尖叫,就感觉到有人从她身后走过来,靠近。
一件黑色西装披在了身上。
封斯年手指上还夹着一只香烟,他吸了一口,没吸完就递给了身旁的应侍,“麻烦扔一下,我送她回去。”
“好的封总。”
车上。
封斯年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到倪香无力地靠在后座,双手举着一部手机凑在眼前,不知在做什么。
他担心倪香在黑暗的光线下看坏眼睛,便打开了室内灯,“这事我不知道,回去我会跟张衡打招呼,以后这样的场合,你别去了,人很杂,总是,不太.安全。”
他对她说了很多话,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就一路都在说,也没问她的住址,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最后,见倪香一点也不想理自己,他叹了口气,说:“夏阳的事,我很抱歉。”
“对不起。”
她还是没说话。
后座。
倪香满脸微醺,手指在屏幕上输了好几遍密码,最后一次终于输对了,她打开Q.Q,在列表里翻啊翻,找到了陆飞的头像。
其实早已经不记得他们上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她实在想不起来,也不愿想了,点开他的对话框,她费力地在输入框里拼写了一个字。
她甚至还认真地检查了一下标点符号,确定无误后,点击发送。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等了一秒,两秒,到第八秒的时候,她又在输入框中输了几个字。
四个字。
倪香:“发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