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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骑在魑吻颈背上,而魑吻恰恰就落在了刘先生与小东身后,冷着一双眼盯着他俩。
小东见竟是念念又回来了,这才从先生身上跳下来,憋屈地嚷嚷道:“念念!你,你把我吓死了,你可就没朋友啦!”
念念本是皱着眉头的气恼模样,可听小东说到朋友二字,不禁一怔,而又宛然笑开。
从魑吻身上跃了下来,落到小东身边,也不说话,就只是含着笑,看着他。
那是从心底里高兴。
这时,先生朝她轻唤了声:“念念。”
他一手端起桌上的果盘子,递到她面前,说:“尝尝。”
念念从未见过这绿色果子,一手抓起两颗,将其中一颗朝魑吻抛去。
先生这才又将果子送到小东面前,支了声:“喏!”
小东微的一惊,心想,先前先生不让他吃果子,原来竟是在等念念?可先生怎知他们会回来?!先生可真……
“嘶!啊呀!酸!”小东心里头正纳闷呢,嘴里却被刚送入口的果子涩的牙齿都快掉了。
“啊!呸呸呸!”念念也被这果子麻的整个舌头都木了,她还是第一回吃到这么难吃的果子!
只有魑吻,纳闷儿地看着他俩。
因为果子只有小半个拳头大小而已,塞牙缝都不够。念念抛过来时,他张嘴接住就直接咽进了肚,哪里来的及尝味道呀!
小东捂着腮帮子,眼角都沁出了几点泪光。
先生该不是在故意整他们吧?!
再看向先生,正一手轻摇着扇子,一手慢悠悠从盘子里抓起只果子,慢悠悠送进嘴里,慢悠悠啃上一大口又慢悠悠地嚼着,脸上始终坦然微笑着。
小东都看傻了眼,难不成独独先生吃的这颗就是甜的?
他甚有些不可置信,一把从先生手中夺过果子,啃上一口。
“嘶!……又酸又苦!什么果子呀!”
与先前一样,难吃得他都快味觉失常了。
先生不以为意,从他手里拿过剩一小口的果子,直接扔进了嘴里,说:“这果子是难吃,可现在,很多人连这么难吃的果子,都已经吃不上了!”
“看来先生,是特意准备好了,等着咱们回来呢!”魑吻稍一琢磨已然明白,原来先生早已下好了套,不禁揶揄起来。
先生不惊也不惧,侧身回望向他,说:“是的,我确是在这等着你们回来!”
魑吻说:“想必先生也是知道,我们为何回来了?”
先生点了点头。
念念抢过话锋,问:“先生家的屋顶,去哪儿了?!”
先生答说:“拆了!”
“为什嘛?!”
“啊?”
这一声惊呼,正是小东,他一双眼珠瞪的囧大,咋咋唬唬问:?“先生你,你把咱家房顶拆啦??”
对于此事,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一切,都是先生悄悄吩咐的二白叔,等他们走后,就请几个工人将宅子里的屋顶全拆了。
先生神目中几许惆怅,又几许黯然,侧目注视着魑吻,几许无可奈何,却又几许倔强地说:“反正天不下雨,要屋顶何用。”
一人一龙的目光间,掂斤播两,暗中较劲。
小东忍俊不禁,先生竟然敢这般正面与魑吻目光交锋,看来果然是书读越多,胆子越大!
而实际上,要说先生不怕?那也不是完全不怕。
可是胆怯无用,一味的恳求讨好也未必能求来雨,必得想法子才行啊!
一时间,氛围缰着,谁也没再吭声。
小东这一会儿,总算是幡然醒悟,没想到先生竟不动声色地谋划了两年,还一直将他蒙在鼓里,总让他一个人干着急,心里头甚是有些不大平衡。
一旁的念念也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不解,又不知怎开口问,扯了扯小东的袖子,皱着眉,投去疑惑的目光。
小东回望她,叹了一气,显得心绪沉重的模样,说起:“你记得,以前每年你和七婆婆来城里,到先生家过年夜时,回回都给咱们送年糕来的那个小跛子么?就是在我还小时候,你追狗子,他就一瘸一拐跟在后头追你的那个小跛子?”
念念眨了眨眼,点了点头,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
小东又说:“他娶媳妇儿啦!上门儿女婿,跟着他媳妇儿去了镇子上生活,头几年生了个小胖娃娃呢,白白嫩嫩的,我和先生还去吃过满岁酒。”
念念看着小东,越发诧异。
明明他是在说一件可喜的事儿,为什么脸上看不出一点喜色,整个眼眶都红了呢?!
念念没做声,狐疑地望着他。
小东忽而音色哽咽了,说:“可是,去年,听说……听说……那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被人吃了!”
说完,小东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念念目瞪口呆,即被眼前的小东,也被他的话所震住。??
小东干脆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全然不顾及周遭有没有人,一阵鬼哭狼嚎,能嚎的越大声越好似的。
还是头一回见小东这副模样,念念张皇失措。她想起曾几何时偷看别人生娃娃时,才见过这般号啕大哭的架势,可没想到小东这种练武之人,也能哭的这么别开生面啊!
念念实在于心不忍,凑到他身旁,也将脸枕着双臂趴到桌子上,望着他说:“要不……你先歇歇,同我说说吧!”
听她这么一说,小东猛吸了两下鼻子,在袖子上鼻涕眼泪胡乱一把擦,抬起头来时,眼泪果然控制住了,只停留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说:“念念,你有所不知,因为蓬莱常年都不下雨,农户没收成,庄稼种不下去人们没饭吃,饿肚子!没法子,只能吃草皮吃树根吃河泥,有些人饿疯了,就抢人家的娃娃吃!我,我估计再过不了几十年,城里能吃的也吃光了,到时候大伙都要饿肚子了!没得法子了,天不下雨,我们实在没得法子了!不下雨,就没得法子呀!”
他这一说,骇人听闻。
念念大惊失色,简直无法想象,人吃人那得是怎一个惨状,而人与人之间又怎么能够发生这种事呢?!
她问:“不下雨就没法子,是不是说,只要下雨,就能有法子了?!”
“是!只要能下雨,庄稼就能种得下去,有了收成,就不怕没饭吃!”小东异常坚定地回答道,眼睛里蹿着希望之光。
那一头,魑吻于一旁静听着,心中不免想:这小东与刘先生两人,真不愧是在一块儿睡了万来年,给人下套的把戏是手到擒来,青出于蓝啊!
他见念念被小东给说的一脸忧心仲仲悲悯伤情的模样,实诚是于心不忍,遂泄气地摇了摇头,看向刘先生,叹了声:“一次!”
果然奏效!小东及先生二人齐齐看向魑吻,可谁也不应声。
就下一次雨,能顶何用?!
先生故作镇定,忙又收回了视线,假意四顾张望,置若罔闻。
魑吻无奈,只好又喊了声:“一年一次!”
先生心中窃喜,欣悦的都快冒出小火花了,可他脸上仍是强装从容。手中把了把扇子,好像很是为难的思虑了一瞬,说:“那我就……装一个屋顶吧!”
魑吻:“两次!”
先生:“那就装两间?!”
小东适时插了句:“可是先生,咱们家除了亭廊棚子啥的,一共六间屋顶呀!”
魑吻:“好,就六次!”
“成交!”
先生迫不及待应下,激动之心溢在了脸上,连眼角都在闪着光。
小东更是兴奋的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连连拍掌欢呼,就连魑吻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也全然不觉,好是得意忘形。
直到先生反应过来,咳咳了两声,他这才知收敛。
魑吻一脸不悦,眸子冷的如临寒冬腊月。
念念忽然奔到了他面前,一把抱住他。
他便垂下头来,由着念念在他脸上蹭啊蹭,这才觉得心里那股不大顺心的火气,终于平缓下去。
“既然要降雨,总归该告诉我往哪儿下。不如现在就引我去,先还上一回!”
魑吻向着先生说道,边说边俯下头颈,让念念两三步便登了上去。
先生一听,亦极是激动,忙应了声:“好!”便又冲着小东说道:“小东西,快去牵马!”
魑吻却已经腾起了身子,倒显得比他们还捉急似的,说:“用不着那么麻烦!”
说罢,他一爪抓上一个,?小东和先生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上了云空之中。
先生前一刻的激动,下一刻全化作了万丈恐惧的尖叫,在云层里叫破了喉咙。
偏小东却是兴奋得很,张着双臂不停地大声呼喊:“哇,先生我们在飞呀!快看啊,我们在飞呀!我飞啦!啊!!!”
念念其实也后知后觉了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她正沉浸在了小东异常兴奋的欢乐中,深受感染。从魑吻背上跃下,在先生与小东之间飞来飞去,又在云层里游来游去,乐此不疲。
他们所飞过之处,乌云集结,天雷滚滚。
陆地上的人,只得以见一条通体银璨璨明晃晃的长龙于高空飞过,很快,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直到月上西头,大雨才缓而渐停。
而雨后,土地上的野菜冒了头,枯树上的枝干新出了芽,青涩的果子也泛了红,那些干涸的河道溪渠也积满了潺潺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