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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搀着婆婆，二人行至岸边，刘先生正盘坐在地上，一手支着下颚，望着海的远方沉思发呆。
婆婆唤起他，说：“奔波了一天，车里我备了些丫头爱吃的甜食，你二人去拾腾拾腾，吃过再上路吧！不必给我留了，婆婆一早吃过，不饿，我就一个人在这儿坐会儿，陪我家九哥说会话。”
先生应了声好，转向马车去。
婆婆最后拍了拍丫头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和睦的笑着说：“去吧，好孩子！给去先生搭把手。”
她微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婆婆只是不愿他们看到那一幕。
迈着不舍的小脚步向马车走去，一步一回首。
她望着婆婆那皓首苍颜，忆起往年间，婆婆耕地植树、挑担抬水都不在话下，但今儿个，老泪纵横后的模样，身形萧娑的背影，竟如风中残烛。
刘先生在车里倒腾了阵，提着个小包袱出来，摊在了车头的板子上，里头两小包果脯蜜饯和几扎鲜花糖酥饼，都是丫头平日爱吃的。
她拾粒果脯肉送进嘴中，细嚼品着，甜味融化进心里。
先生也不客气，几颗蜜饯子不够塞牙缝，嘴巴更馋起劲了。许是一大清早赶路着实累着也饿着，捡起两块糖酥饼，满满的鲜花味儿芬芳扑鼻，咬上一口，回味无穷，不禁点头咂嘴地赞道：“婆婆的手艺，真是一绝！”
“婆婆手艺最好的，是酒酿甜汤。”丫头只是淡淡陈述着，眼睛望着那些自己喜爱的吃食有些出神，不知是不是在回味甜汤里酒糟的浓香，和蛋花入口时的嫩滑。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说起甜汤，先生就想起小东，一想起小东，便心情大好，说：“你可是不知小东多羡慕你，几时想吃婆婆的甜汤都行，咱们也就一年到头吃上一回，可把他馋的！哈哈哈，偏我这手艺，怎的都做不出婆婆那一锅的味儿！待到年岁团圆，我可得要跟婆婆好好学一学。”
先生乐的欢畅，丫头却是忽地脸色凝重，愁眉哀目，沉声道来：“来不及了，再也吃不上了……”
未及刘先生从她的话中反应出有何异样，就听身后不远处的海岸边传来“哗”的一声，紧接着一滩浪花打在岸滩上。
先生心头瞬间如同有一块巨石砸了下来，顿觉不妙。
左右张望，海岸上已经没了婆婆身影。
不好！婆婆掉落海里了！
这是先生脑子里第一瞬能想到的状况，于是匆忙间扔了手中的饼，冲了过去。
丫头并未阻拦，只是跟在他后头缓步走去。
先生怕水，她是心里有数的。不光先生，现下的傲来人，十个里头九个都怕。
原本，傲来人个个通水性，可历了东海那一劫后，大水对他们来说，就是上一辈子的噩梦，即使过去万年，梦魇早已在心中成了根深蒂固的魔障，难以打破。
果然，先生才一冲到岸边，愕然而止，哪里敢跳下去！
即使他在心里再怎么给自己打气，再怎么懊恼，再怎么的想救起七婆婆，可……
都是心魔！
??
仙！
对啊！丫头是仙，下个海救个人自然不是问题，指不定无需下海就能将人救起哩！
刘先生正在焦虑踌躇之时，忽想起丫头的身份，慌张问道：?“丫头！你能救七婆婆的是不是？！”
他侧脸看去，一旁的丫头竟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海，脸上不现丁点着急的神情，看也不看他。
先生瞬间明了，却又不敢万分肯定，于是问：“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丫头这才回望过来，对上他的眸子，顿了一顿首。
“你，你早知道了？！”先生惊呼出声，目光中透出一股寒气与失望。
“是！”她丝毫不否认。
的确，从一开始，与婆婆的那个短暂拥抱间，她就已经知道了。可就是因为她知道的太清楚了，才没有说，没有阻拦，也没有救！
那就是婆婆想要的成全啊！
她想，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她更懂那一刻的婆婆了！
她以为先生也不外如是……
却听他冷冷地撂下一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念念还未及张口解释，余光里，先生的身影就冲了出去，一个跃身扎进海里。
“扑通”一声，也没击起几丈浪。
真是个猝不及防！
这让她大吃了一惊！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着……先生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聪明，反倒有些盲目的愚蠢！
对！太愚蠢了！
哎……枉为人师啊！
真让人无可奈何……
她吐了口气，内心很是无语，伸脖子瞄了瞄先生跳下去的地方，看着深得很。
她倒不是怕水，只是怕咸……
想想那海水的咸涩，连舌头根都忍不住要哆嗦……
可是人得救啊！
还是再等会儿吧……
反正已经跳下去了……
书院里的娃娃们跟着个这么蠢的先生，只怕也学不聪明到哪儿去吧！
哎，可惜了……
她莫不叹息的摇了摇头，一心只是为书院里的孩子们堪忧。
毕竟，娃娃们太笨了的话……不好玩啊！
往后的日子那么长……
原地走了几转后，很是嫌弃的瞟了几眼海里头，估摸这会儿先生应该吃了好几口咸水了，差不多了。
哎！
她扯了扯袖子，又抖了抖裙摆，伸展了下双臂，又下了下腰，这便准备往下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