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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张世弃他们十几骑组成的小小队伍没有举火,正摸黑向南行进。
后面一直没有响起响箭呼啸的声音,敌人们似乎真的被张世弃的声东击西之计所骗,向西追去了。
越向南走,一众人脸上紧张的神色就越淡,几名年轻后生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就成龙神情有些沉重。
天色将明,马蹄踏过秋霜。
山道当中,十几骑在第一缕晨光中走了出来。
一夜奔波,张世弃仍然是那副轻松写意的模样,英挺的面容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实在忍不住就要去想,到底何种样的情境下张世弃的笑容才会消失。
这一点来金罗申都很是无奈,张世弃稍稍长成之后就是这一副看人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骨子里的桀骜乃是天生。要不是真正笑起来亲和力强,估计出去闯荡江湖天天要和人火拼。
这种性子在乱世之中,要不就是早早夭折,要不就是注定要将天捅破一个窟窿。实在是非池中物。能将张世弃圈在清源乡下十三四年年,已经是竭尽当年辽东第一枪棒教头的所能了。
张世弃坐在自己赤红色座骑之上仍然腰背笔直,成龙和马雷策马紧紧跟随在他左右,人人累得灰头土脸,一副疲惫憔悴模样。连各人座骑都垂着头,鬃毛被汗水尘灰弄得一绺一绺,比起人类疲惫更甚。
夜间走山路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消耗精力体力的事情,更不必说还担心夜色中敌人摸上来!
一夜之中,人马都丝毫不敢停步,甚至不敢举火,只是借着星月光芒摸黑向前穿行。群山之中松风阵阵,鸟兽鸣叫,都让人情不自禁的情绪紧张,生怕是追兵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响起。
一夜奔忙,终于走出群山之间。眼前就是清源盆地的平坦地势,一条百年来人走马踏,变成灰白色的官道蜿蜒其间,让张世弃身后那些累得直不起腰的庄客忍不住就出了低低的欢呼之声!
大青山山势纵横,群山之间从海东到清河再到辽阳,就是一系列群山环抱的盆地地形。据此盆地,卡住各个山口,就能堵住女真野人南下道路。而盆地之中,土地肥沃,河流交错,出产丰富,更有石炭铁器之利。虽然气候苦寒,但仍然被先民辛辛苦苦的开垦了出来。
群山穿行一日两夜,没有一颗休闲,仓皇逃奔而出,看到人间景象,三名岁数小点金罗申亲随后代,低低的欢呼声中,此刻忍不住眼泪都快下来了。
成龙也长长喘了一口大气,这一趟护卫之旅,成龙是跟得心惊胆战,最终要不是张世弃之计,关键时刻头脑清醒,大家说不定都要赔在里面。现下总算是逃出群山。
这时就听见北面山顶传来一声隐约的呼啸之声,直上天际。
虽然这声音微弱,但是大家在昨天都听得熟了,正是响箭直上天空传信之声!
这一声响箭在后面响动之后,在众人身后群山之间不远处,又是几支响箭腾空而起。这几支响箭出离得近了许多,尖利呼啸声清晰可闻!
张世弃淡淡一笑。
这些女真人的走狗还真是追得不死不休,连夜调转方向,向南循迹追来。前面更有女真大队人马隔断自家这队人南下的道路,如果让他们互通信息,得知自己这十几人要通过他们和大明军队汇合,就起不到突袭的效果。
女真人之暴戾凶悍,果然名不虚传,就连降与他们的汉兵,都在他们潜移默化下都坚韧强大起来,怪不得努尔哈赤可以据此和东方这个强大帝国的大明相抗!
这一趟出来,可真是开了不少眼界啊……
张世弃转向自家庄客:“……看来大家只能随我向南而去了,大家只要信得过我张世弃,我总会保得你们平平安安!”
张世弃语声清亮,语气中满满都是锐气和自信。加上他任何时候都神采飞扬的英挺面孔,就是有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一夜当中,数百女真汉兵辗转狂追,就是在张世弃的带领下,大家闪转腾挪,到现在这些以凶悍闻名的女真汉兵精锐还是连大家的影子都没抓着!
庄客们对望一眼,纷纷开口:“小少爷,咱们都是父一辈子一辈受金太公照拂,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咱们豁出去跟着就是了!”
张世弃哈哈一笑,一夹马腹,胯下赤红战马希律律一声长鸣,奋蹄而起。张世弃左脚一点镫,不用缰绳操控坐骑就转了个半圈,落地正正指向南面面清源县城方向!
“那就随我去清源闯一闯!给大家瞧场热闹!”
张世弃率先策马向南,成龙、马雷和庄客们也抖动缰绳跟随。
入娘的,就跟着这疯子一样的张小爷硬着头皮撞下去罢!
清源河南岸,抚顺堡。
女真军大营,绵延出去数里。
努尔哈赤举全族之兵,能拿得动武器的上至五十岁的老人,下至十几岁的孩童,借此清源背城而设,与大明北军集团做最后决战。
女真精锐不过八千余,再配以八千多鞑靼和汉人归降兵,也不足两万人之数。
大明北面集团军轻骑耀武扬威于辽阳之北百里,设下大营,努尔哈赤却约束麾下八千精锐,只是谨守中营,而对大明各路散兵的不断在外围挑衅,只是分派鞑靼朵颜部铁骑和汉兵和他们对冲,往往是自己这方少有吃亏的,这让女真大军士气不断提升。
随着从前两日开始,大明大队陆续抵达,开始扎营,军容煊赫,可努尔哈赤偏偏行若无事,只是在自己大营里安闲燕坐。并没有拿出一点新的布置出来,更不用说派兵而南,试探大明大军,让他们轻易不能立营了。
此时此刻,努尔哈赤正在自己大营的望楼之上,拥着一领狐裘,静静的看着对面明军营盘的灯火。狐裘的绒毛之上,已经被夜露打湿,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望楼之上,寂静无声,只有他身后亲卫,铁盔上凝结的露水滑落下来,打在佩刀之上的清冷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