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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在野,流火未落。
正值午后,日头最毒的时辰,道上匆匆而过的赶路人全都湿透了衣衫,一个个口干舌燥,喉间冒着干烟。
一辆马车在古道上疾驰着,前面不远处便是一间茶馆。
驾车的是一个少年,身着一席青衣,袖口处湿了大片,看样子是擦汗擦的,腰间挂着一枚琥珀色的玉佩,成色有些古朴,似是祖传之物。
“驭!”
少年勒住了马绳,可还未等马车彻底停稳,他便急不可耐地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也不管马车上的人,胡乱擦拭着满头的大汗,迅速地朝着茶馆扑去。
“小二!赶紧给小爷上一壶好茶!”
沐南风有气无力得嚎了一嗓子,随即大步坐下,长腿一迈,整个人趴在阴凉的桌子上,恨不得把这个桌子抱进怀里。
“豁!总算是活过来了……”
少年长长地呵出一口热气。
茶馆的后边是一处竹林,清风从竹林深处徐徐而来,带走了沐南风一身的燥意。
逐渐放松下来的他,微微合眸,松快地呼吸着,很是享受,思绪渐渐放空,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什么挑灯走马,仗剑闯江湖,还是趴着舒服啊!”沐南风摩挲着桌面,嘴角含着笑意,似是在轻抚着久违的情人。
“啊!!!”
突然一声尖叫,打断了沐南风的惬意,他微微睁眼,却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
“段十二,你个混蛋!”
沐南风这才想起了车里还有着两名同行之人,微微偏头,朝着方才自己下车的地方看去。
“嗯?!”
这一眼看得他魂儿差点都丢了去。
车呢???
再往远处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疯狂地朝前肆虐着,不少路人差点被迎面撞上,而此刻受惊的马匹正要朝一处树林中驶去。
那片林中,树木茂密且多巨石,他家老纪身子骨本就弱,又不会武,一旦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了个去!!!”
沐南风惊起。
“老纪别怕,小爷来了!”
沐南风顿时手忙脚乱地朝马车方向奔去,慌乱中连带着撞倒了不少桌椅,茶碗碎了一地,整个茶馆如同鸡飞狗跳过一般。。
他虽然会武,也只是一个刚刚入玄机之境的楞头子,轻功更是一般,哪还追得上那疯了一般的马,眼看着马匹就要朝着一颗巨石撞去,沐南风还是慢了一步。
可是正当马匹快要撞上巨石的时候,却突然踩住了脚步。
来晚一步的沐南风飞身跳上马车,猛然掀开帷幕,看到马车内安好的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嗬!吓死小爷了!”
“段十二,你下次还敢这样,我定扒了你的皮!”阿余一脚将沐南风踹下马车,随后将身旁白衣少年扶了出来。
沐南风看了眼白衣少年,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老纪……这是个意外哈!”
那位被沐南风唤作“老纪”的白衣少年并没有理会沐南风,只是从他身旁经过,走到那一块巨石前,沐南风顺着白衣少年看去,是另一袭白衣。
沐南风有些错愕,看着另外一袭白衣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那人和白衣少年一样,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衣,只是袖口处多了几缕金线绣的云纹,手里多了把扇子装饰,扇子是檀木做的,扇面是黑色的,虽然乌黑,但是很透亮,是溪墨染制的。
那人的面容姣好,脸上棱角分明,手里摇着扇子,看着有些老成,但薄唇处总是扬着几分略有些轻佻的笑意。
沐南风一个大步迈到那人眼前,很是熟练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多谢这位兄台救我家老纪一命啊!”
老纪?
那人在心底思绪着,微微眨了眨眼,朝着白衣少年看去,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位白衣少年长相生的极好,只是看着有些病弱,脸上很是苍白,但瞳孔又是极为的幽深,这一黑一白在少年的脸上格外的分明,宛如太极的两仪一般,非黑即白。
又无一非黑即白。
那人扬了扬手中的黑扇,眼角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老纪?”
“噗——”
沐南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老纪只是他给纪长宁取的便称罢了,竟没想到真有人将这当成了纪长宁的真名!
“老纪哈哈哈——”
“段十二,你再给我笑一声试试!”站在纪长宁身后的阿余冲着沐南风竖着拳头。
那一袭白衣倒是并不意外,嘴角依旧是泛着淡淡地笑,看着纪长宁。
“小生姓段,家中排行十一,故唤段十一。”纪长宁不急不缓地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不似男子那般浑厚,却又少了几分女子的轻柔,听着有些令人辨不清是雌是雄。
“唉!你这声先生,还真是把我叫老了不少!”那人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扇子合上。
“在下路拂衣,闲散游客一个。”
“小爷姓段名十二!你喊我十二就行!”沐南风想了想,又道:“啊,对了老纪是我给她的外号。”
沐南风微微朝路拂衣靠近,用手挡着嘴,轻声道:“不过这外号也就我能喊,别个若是喊了那就是呜呼了!”
路拂衣只是笑了笑,道:“是么?”
纪长宁看着路拂衣,他的嘴角总是扬着几分的笑意,每句话的尾音也总是向上扬着的,意味深长却又令人琢磨不透。
“在下还有要事相办,路先生,就此别过。”纪长宁微微颔首,算是谢礼。
不待路拂衣说些什么,纪长宁转身就上了马车。
“段十二,你还愣着干什么!”阿余半蹲在帷幕处冲着沐南风喊道。
“来了来了!”
“路兄,我们就先告辞啦!来日江湖再见,小爷请你喝酒哈!”
沐南风连忙一个疾步踏上马车,挥动着长鞭。
“驾!”
路拂衣开扇摇了摇,看着驶去的马车,嘴角再一次上扬起来。
“逐客,你说她猜到我是谁了么?”
只见路拂衣的身后多了一位身着黑色紧衣,背负一柄黑色长剑的少年,少年眉间紧缩着,并未答话。
路拂衣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自顾自地答道:“我家阿宁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我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