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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山岭之南,十里桃花蔓延。
一颗古树荫下,一席黑衣执剑挺立在一侧,看着棋盘上的生死厮杀。
黑子出招狠厉,将白子困于寰宇之中,步步紧逼,白子倒是悠散,任凭黑子夺舍,在剩余的寸土之中游荡、徘徊着。
偶有鸦雀掠过,烂漫花海缓缓落下,其中一羽落在一道纵横交界处,紧接着,一道清风自宽袖中而来,那一片误打误撞落入棋盘中的樱粉,随即飘进了另一抹轮回之中。
黑子落下,堵截了白子的生路。
“还要继续么?”
开口说话的那人一席绸缎紫衣,手里握着一把黑玉镶嵌的扇子,眉眼有些青雉,眼角总是泛着淡淡的笑意,满头的乌发被一根玉簪随意地挽起,却在额间落下一束银发,让人有些猜不透他的年纪。
“棋是活的,人也是。”
紧接着一支布满了岁月痕迹,皱皱巴巴的手,从棋盒里拿起一颗白子,在西北方向,打开了一条活路。
紫衣抬头看着眼前老者,一席粗布灰衣素裹,花白的头发被梳成一个整齐的髻,一根木钗横叉在其中,眉间舒展,神色淡然,宛若一个隐世的高人一般,看遍世事沧桑,却依旧云淡风轻。
正如他的棋一般。
“哎!真是不死心呐!”
紫衣摇了摇头,随即落下一颗黑子,将白子牢牢地锁在自己的阵营之中,可白子依旧不屈不折,在这棋盘上寻求一线生机。
黑与白不断地追逐着,就像是两方士兵,一方不断地进行围剿,而另一方则是迂回游荡,不断地寻找新的突破口。
白子至死不休,却已无处落子。
黑衣无奈地暗叹了口气,看了眼灰衣老者,老者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惊扰不到他内心的沉静。
“原先不过输我半子,偏要一意孤行,弄得满盘皆输,如此沉痛的代价,可不是你我二人能承受得起的!”
紫衣开扇,轻轻拂起,扇子里画的便是这眼前的十里桃林,只不过那树下多了一个舞剑的女子,身姿曼妙,花瓣簌簌落下,渐渐地模糊了她的容颜,更是让人确信,那花雨之下,藏着一副绝世容颜。
灰衣老者看了眼扇中的女子,眼中多了一抹淡淡地微光,但很快又被风熄灭了。他摇了摇头,道:“先生会错意了。”
“哦?”紫衣停止拂扇,扬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灰衣老者。
老者不缓不慢地说道:“你只看到了事情的结尾,却没有看到白子破死突围的决心。”
“只要这白子后面的人好生操持,不动不该动的心思,那便相安无事。”紫衣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的狠厉,但眼角总是保持着那一抹笑意,让入琢磨不透。
“老朽遵从的不过是天意罢了,她也是,这就是命。”
紫衣用扇子在棋盘上划出一条沟壑,棋子落在地上,七零八散,宛若一副星盘。
“她的命就是安生的待在那一方阁楼之中,永不越过那一座山门。”
“她会的。”
老者起身,对着紫衣微微点头表礼,随后转身离去,消失在漫野的桃林之中。
——如同远处青山上的白烟一般,袅袅升起,最后消散于天地之间,于云雾融为一体。
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这便是你找来的说客?”紫衣抬头,看着黑衣。
“嗯……”黑衣闷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紫衣。
“你说的,只要赢了你,你便不再插手。”
“可是他输了!”紫衣再次开扇,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黑衣暗叹了一气,依旧是背对着紫衣,“这桃林困住了你,你还想要那道山门困住她么?”
紫衣一阵长笑,黑衣面不改色地看向远处延绵的山峦,交错起伏,却又归于一脉。
直到紫衣笑累了,倦了,黑衣才微微阖目。
“困就困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这么多年了,早都习惯了!”
黑衣没有说话,只是拳头紧握着,周身的气流缓缓涌动,又散了满地的桃花。
紫衣收扇扬袖起身,朝一旁的小筑走去,步履有些急促,但很快又变得缓慢了起来。
“洛无啊!洛无!你当真觉得我拦得住么?”
“谁拦得住啊!”
“白衣落子无悔,明月终会漫千山呐!”
紫衣的笑声再一次悠荡徘徊在这十里桃林之中,经久不绝。
黑衣转身看着紫衣扬去的背影,最后陷入了沉默之中,棋盘上的那条沟壑清晰深刻,将生与死划开。
落子之人,不知是喜是悲。
…………
…………
据澧朝《寒武纪年》六册之中三十余年记载:
靖康二十九年,南越国使者苏听雪奉南越国国主之命,前往澧朝纳贡。
靖康三十年,苏听雪定居天启城,与纪伯渊琴瑟和鸣。
靖康三十二年,靖康弟为纪伯渊与苏听雪赐婚,宁王沐广熙为纪伯渊与苏听雪主持大婚。
靖康三十三年,靖康帝驾崩,宁王沐广熙顺应天意继承皇位,改年号义宁。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与南越国签订契约,永结秦晋之好。封纪伯渊为宁国侯,苏听雪为一品云和夫人,
义宁二年,云和夫人诞下长子,取名长风,义宁帝赐封号为北雅,承袭爵位。
义宁五年,云和夫人诞下一女,名唤长宁,义宁帝赐封号南康。
义宁六年,温国多次举兵侵犯澧朝边境,汗国也趁机发动十万黄金铁骑围攻澧朝,澧朝腹背受敌,云和夫人献下妙计,击退汗国敌军。
义宁八年,温国贼心不死,澧朝举兵南下,一举吞并温国。
……
义宁二十二年,南康郡主与夜王沐南桀成婚,同年,夜王被封为太子。
义宁二十四年,义宁帝驾崩,太子沐南桀即位,号广成,封太子妃为福康皇后。
广成二年,广成王一纸令下,令宗门众高手前往宁国侯,缉拿叛贼纪伯渊。翌日,宁国侯府满门抄斩,福康皇后自缢于城郊怀桑树下,最后暴尸城墙三日,弃入乱葬岗。
又有坊间传闻,义宁二十年,南康郡主一席白衣自山门别过,迈入尘世三年余载,便匿迹于悠悠天地之间。
再无周氏后人。
彼时明月已将烈阳吞噬,月与日同辉。
天之异象,是为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