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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校庆日已在浓夏。
燕京雨霁后艳阳高照,炙烤大地,一扫前几日阵雨时带来的心烦意乱。如洗的天幕泛着澄明的薄荷蓝,几缕薄云游弋,仿佛凑近些,就能嗅到清冽的薄荷香。
从学校门口那条街道开始,到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毕竟是建校七十周年的日子,周遭热闹非凡。高一到高三毕业生基本都在,校内操场在搞各种活动,还有近几年的大学生和毕业多年的老同学,不少回母校玩的。
这地方实在是太堵了,连着两条街都没找到停车的地儿。
梁靖川把她在街口放下,就找地方停车了。许昭意撑着太阳伞,低着头刷消息,站在校门口等他。
百无聊赖间,许昭意忽然听到有人唤了声自己。
“许昭意?”
这是一种试探性的、不确然的口吻,听着很陌生。
“嗯?”许昭意回眸,打量了眼对方,搜罗完脑海依旧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轻声问道,“你是?”
“学姐,真是你啊,我也是这学校的学生,今年高二,”男生似乎很惊喜,笑起来时清朗明净,“我当初本来去附中,看到你的宣传mv才转来一中的。”
“哈?”许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这才想起有这一茬。
当初为了招生宣传MV的事,何芊芊那个小白莲花眼红到快急眼了。本来许昭意嫌浪费周末玩耍时间,根本不想掺和,因为何芊芊闹了一连串破事,最后还是应了。
没想到啊,这样还能有小迷弟。
“可惜我没赶上,你太厉害了,跳级高考分还那么高。”男生见到她似乎很高兴,说了好长时间,遗憾地挠了挠头,“我听说你出国了,你学什么专业?”
“对,我学生科。”许昭意点点头,“不过你能不能别夸我?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男生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虎牙,迟疑了一秒,试探地问道,“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嗯?”许昭意怔了怔。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学姐你好厉害,”男生眼底亮了亮,双手合十,“以后要是有问题,我能问下你吗?”
许昭意还没说话,就被人从身后一把勾进了怀里。
“你是挖掘机吗?”梁靖川单手揽着她,低冷的嗓音勾着点不爽,压在了她耳侧,“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地过问别人女朋友?”
许昭意微诧地侧过脸。
从她的位置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梁靖川沉冷的眼和紧绷的下颌线,情绪很淡,周身却像添了一层雪,透着一股不善和烈性的寒。
对面的男生“啊”了下,看了看许昭意,又看了看梁靖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面上看着有点失落,“不好意思啊。”
他还是没忍住补了句,“就是好可惜,没跟你一级。”
“你跟她一级也没机会。”梁靖川舔了舔牙齿,冷淡的撂下几个字,嗓音里像淬了冰。
哇哦,吃醋了?
许昭意稍稍怔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名想笑。
梁靖川低头看她,带着点威胁和警告的意味。而后他抬手将人一揽,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带走了。
离远了点,许昭意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这就生气了?”她笑得眸底泛了水雾,唇角的弧度都压不下去,得意得像一只开屏的小孔雀,“你今天话说得有点坏啊。”
他怼人家小学弟时,那股子不依不饶的阴郁感都快溢出来了,就差把“再跟她说一句我要你命”写脸上了,幼稚到连风度都顾不上。
啧,百年难得一见。
“没坏到你身上,我就是好人。”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攫住她,“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点什么?”
他冰凉的手指半曲,松松地握住她的脖颈,贴着她的动脉摩-挲了下,动作暧昧又危险,让人心尖一颤。
“我应该说啥?”许昭意微诧地抬眸,忍不住笑了笑,“哦对,还真有一句:这就是报应啊,哥哥,去年你还给我整出来个情敌呢。”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拨过她的小脑袋,“你一小姑娘怎么这么记仇,都一年了还没忘?”
“你知道就好。”许昭意冷哼了声,“小姑娘都记仇。”
盛夏的蝉鸣声嘶力竭,唱得头顶的烈阳都心烦意乱,光线冶艳,周遭的温度更炙热。她脚下是条石子小道,附近是葱郁的树影,偶尔有风拂面,暖烘烘的熏得人醉。
许昭意在他撑着的伞下,咬了一小口冰淇淋,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然后肩上忽然一沉。
梁靖川朝她倾身,“记仇也应该记她仇,我多无辜啊宝宝。”
许昭意“哎呀”了一声,手上的冰淇淋差点掉了。
“你干嘛啊?大夏天也不嫌热,”她低了低肩,伸手想要推开他,语调里勾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看看场合啊哥,别这样。”
梁靖川虚搭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拢,他低下头来,埋在她肩颈间,磁性的嗓音勾耳,“昭昭。”
他微热的气息扫在她耳边,直勾得人耳尖发麻,脸颊发烫。
许昭意肩膀很轻地抖了下,心跳得飞快,薄瘦脊背笔直地僵硬了,“你别闹,梁靖川。”
她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了挣,“好痒啊。”
“你让我抱会儿。”梁靖川并没松开她,整个人懒洋洋的。
许昭意无语了半分钟,好气又好笑,“你来劲了哥?咱回家再抱行吗?今天这么多人呢。”
这哥哥今年才五岁吗?
“回家怎么都行?”梁靖川低了低嗓音,锁紧她纹丝不动。
“都行都行,回家都随你行了吧?”许昭意莫名想笑,也懒得再挣开他,“你怎么这么腻歪啊。”
她敷衍地重复完,忽然反应过来,纤丽的眸子微微一眯,“欸,不对啊,你是不是又套路我呢梁靖川?怎么横竖都是我吃亏啊?”
“吃亏是福。”梁靖川勾了勾唇,缓慢地直起身来。
许昭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我祝您福如东海。”
梁靖川无声一哂,抬手揉了揉许昭意的长发。
在她矮了矮身,嫌弃地拍掉他的手后,他依旧坚持不懈地凑过来,牵过她,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哥哥三岁,不能更多了。
“幼稚鬼。”许昭意面上嫌弃得很,唇角却不可抑制地翘了翘,心底欢喜得紧。
一来一回,两人像傻子似的在原地折腾,周围就差冒粉红泡泡了,全然没意识到有人在盯着看。直到听到一声刻意的咳嗽——
教导主任推了推细边眼镜,满脸严肃地站在他俩身后。他的视线无声地下撤,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眉头明显皱了皱。
许昭意喊了句“老师好”,浑然忘了教导主任已经管不到自己了,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
结果她压根就没抽出来。
梁靖川牢牢地握着她,在她稍微挣了下后,顺势穿过她指间,眸色寡淡,嗓音沉静,“老师好。”
十指相扣。
他对老师态度倒是挺恭敬,就这一件事,自始至终,不避不让。
许昭意忍不住在心底“我操”了下,夹在微恙的氛围里,从头到脚都叫嚣着尴尬。
老师好?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他妈看着可真像叫板啊哥!
炫迈是根本停不下来,但炫迈的心脏快被您刺激到骤停了。
教导主任的眉头皱得像花骨朵,面色依旧冰冷不善,但也没指责他俩什么,“回学校一趟,没去看看你们班主任啊?”
“我们正要过去呢,”许昭意赶紧顺着话题解围,试图缓和下紧张的气氛,“刚想去拜访下以前几个老师,还有您。”
“还有我?”教导主任沉着脸冷哼了声,明显不信,话说得非常拧巴,“你们这群学生,当初没暗地里骂我多管闲事,就不错了。”
“哪儿能啊,”许昭意笑了笑,“当初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让您操了不少心,谢谢您不跟我们一般计较。”
“行了,知道回来看看就挺好,”教导主任虽然没笑,态度却明显缓和了许多,瞧着许昭意哪儿哪儿都顺眼,“下午还有节目,你们老师新带了一届高一,估计在忙活呢,多玩会儿再走。”
他这人平时看着不近人情,但放下“人民教师”这个千斤之担,也是个和颜悦色的长辈。
没有一个长辈不喜欢优秀的后辈,何况是这么会说话的后辈。
许昭意恍惚了一瞬,莫名有点怀念当初在高中的日子,同学也好、老师也好、又忙碌又单调的生活也好,这大约是最好的时光。
等人走远了,她摇了摇与他交缠的手,轻轻一笑,“你说你怎么那么喜欢跟老师顶着干啊?”
“没想跟他顶着来。”梁靖川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只是我喜欢你这件事,本来就光明正大。”
许昭意睫毛轻轻一眨,心跳似乎漏停了半拍。
微妙的暧昧和缱绻在夏日发酵,游荡在每一寸空气里。
许昭意有点被撩到了。她轻轻地哦了声,若无其事地抱住了梁靖川的手臂,又乖又软地靠了过去。
梁靖川无声地勾了下唇,单手捞过她的腰身。
氛围正浓时,一道突兀的呵斥声结束了一切。
“干嘛呢干嘛呢?”宋野沉着嗓子当街断喝,“那边的同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自觉退后彼此三米,否则扭送教导处!”
许昭意顿了下,没好气地笑骂了他一句,“宋野你什么毛病?”
梁靖川抬了抬视线,眸底是漆黑了一片,明显被搅和得不爽。
“我这不是也想你们了吗,老同学?”宋野嘿嘿地笑了两声,毫无当电灯泡的愧疚,“我这一路走过来,怎么就撞见你们俩?老赵呢?连咱们班长也不在。”
许昭意无语地盯了他两秒,示意他往身后看。
“这儿呢。”赵观良在他身后,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跟徐洋跟了你一路,宋野你赶紧去眼科看看,眼睛不好使就捐了吧。”
“我操,你轻点拍,”宋野嗷嗷地叫了声,“一学期没见,你这一掌是想把我送走吗?”
二十班无老师的私聊群叫“有福同享,有难退群”,消息在刚刚刷的飞起,来的人应该不少。
班里几个熟人基本都扎堆凑在一起,零零散散地打了招呼。
宋野扭过头来愣了愣,抱着赵观良痛呼,“老赵,老赵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色了?你落魄到去非洲挖煤了吗?”
“滚你丫的,我这是晒的,”赵观良笑骂了句,“我本来假期还要在基层部队实习,幸亏昨天结束,不然还真来不了。”
毕业后二十班学生各奔东西,徐洋考到了北理的航空航天工程专业,宋野在北影念导演,有去南方的,有出国的,有当兵的……
大家似乎都变了样,眉眼间隐约能看出气质成熟了点,但又好像和以前没太大差别。
赵观良考的是陆军军官学院,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蓄力考上的,不过当年的奶奶灰变成了寸头,平时那股子浪荡样尽数收敛,腰杆子挺得笔直,精神了不少。
毕业后,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所有人各有各的梦想,各有各的前程,也各有各的去处。
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马。
幸而行至今日,同学少年多不贱,各自安好,万事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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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一中平日里学风严谨,纪律严苛,板着脸的老师们看着古板又迂腐。但在各种节日里,这学校很接地气很会玩,游园会、美食嘉年华、跳槽市场、创意馆……总之各种好玩的活动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在校园里逛了逛,二十班来的同学一块聚餐,就在附近的火锅店,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小店内空调开得很足,冷气扑面而来,驱散了盛夏的闷热。热气袅袅在附近地升腾,菜香四溢,锅内红油翻滚,旁边冰镇过的啤酒瓶上挂着水珠,慢悠悠地往下滴。
许昭意倒不怎么凑这个热闹。
梁靖川在旁边给她调蘸料,投喂小仓鼠似的,不断给她夹菜。她就负责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偶尔被人喊到,会笑眯眯地说两句话。
岁月静好到恍若回到了从前。
难得回一趟高中,许昭意翻出来放了几百年的论坛账号,登上去逛了逛帖子,很快被首页“hot”贴吸引,因为话题中心就是她:
《两亿cp第108次复合现场,请各位有序排队,补交份子钱!》
许昭意扬眉,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戳进去看了看。
【Z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同框即是糖,我原地托马斯螺旋360度回转起飞,这可是我的青春啊!
这对骗子夫妻太坏了,当年骗走了我多少眼泪,一定是复合了复合了,我又相信爱情了,还是高中的爱情简单又美好呜呜呜。
主楼带了几张图,也不知道是谁偷拍的,是下午其他同学过来,两人分开了段距离,相视而笑。
【1L】谁?我llllllllllb了吗?
【2L】作为知情人人有点唏嘘,老了老了,都毕业了,论坛里磕cp的都换了一批人了。
【3L】我操,咱们学校论坛里那个陈年老帖,就那个时不时顶上来的情侣倒数楼,说的是他俩啊?
【4L】我歪个楼,这两人真人都比论坛照片好看欸。
……
【15L】毕业生回来科普下,这可是咱们燕京一中的传奇,咱学校唯一一对敢公开,还踩着炫迈底线跳舞,都没被论坛封早恋贴的cp。这么浪了,还有本事跳级,顺便抢了学长学姐的状元和榜眼。
【16L】牛逼,此僚当诛啊,学神不给人活路。
【17L】这两人一个下手狠,一个手段损,骗子夫妻天生绝配。唯一一对公认bg小情侣,要知道本校论坛版规,可是只磕社会主义兄弟情。
八卦是学生的通性,在学校这种三点一线的地方,各种离奇的校园传说代代相传,永远像插了翅膀似的游走在每个角落。
帖子底下聚拢了大批吃瓜群众,楼盖得飞快,帖子很快飘红。
【95L】哈哈哈哈哈他俩确实好神奇,早恋居然有不少同人文,我刚才居然还搜索到了好几篇。
【96L】我要给你们推文!尤其是里予大大的《限定心动》和《危险领域》,鸿篇巨著,万年巨坑。你们快点给我看(链接)!
【97L】u1s1,这么明目张胆吗?炫迈居然能忍得下这口气?
【98L】楼上别酸,你跳级考状元,所有学校都能忍,本来禁止早恋也不是为了拆人感情,学校就是出于好意,怕你耽误学习。
……
【165L】96楼我看了!!!可惜许学姐出国了吧?自从两亿cp分道扬镳,里予大大那篇沙雕小甜饼的就停更了,改写狗血黑化囚禁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166L】听说分手了,学霸们的爱情就是如此冷酷无情,为了前程各奔东西。
【167L】听你们一说,我有点心疼我男神,虽然素未谋面,但看照片好他妈帅啊,这也舍得分手?
【168L】真出国了?没被学校我没被家长拆散,结果被现实拆散了吗?我操,果然还是生活够狗血。
【169L】不是说当年留言澄清了吗?他俩今天不还在一起吗?
【170L】匿名论坛,谁知道留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而且今天好像也没见他俩搂搂抱抱多亲密啊,说不定楼主的同框,是久别重逢后的……玻璃碴子。
拜同人文所赐,他俩相爱相杀的人设深入人心,楼越来越歪,底下吃瓜群众都在磕修罗场。
许昭意虽然有点无语,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点进了同人文的链接,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然后她越看感觉越微妙。
那篇校园沙雕小甜饼还好,另一篇《危险领域》,是一篇黑化囚禁文。故事梗概是女主为了前途抛弃爱情,男主受情伤黑化,多年后久别重逢形势反转的老套总裁文。就是这篇文实在是有那么点——画风过于18-禁,内容少儿不宜。
比如她无意翻到的一段: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眸色漆黑,冰冷,让她感觉不妙。
“许昭意,你挺可以啊,”梁靖川嗓音沉缓,近乎威胁地冷笑了声,“我不如打断你一条腿,看你还怎么逃?”
“你到底还想怎样?”许昭意眸底泛了红,眼泪掉了下来。
“我想怎样?”梁靖川微眯了下眼,掐着她的脖颈按在了落地窗上,沉沉地嗤笑了声,“我想怎样你不是最清楚吗?”】
再往后的剧情播不出来了。
“……”许昭意看完这段,唇角微微一动,咝地倒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狗血总裁文?
这文里除了没有总裁文里的狗血白月光和挖眼角-膜挖器官,黑化囚禁虐身可全有了。
哦对,忘了,这篇文她就是白月光,“甩了”梁靖川的白月光。
许昭意现在就挺想把原作者直接揪过来,腿都给敲断。
恍神间她的手机被人抽走了。
“看什么呢?”梁靖川低了低嗓音,晃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意外地挑了下眉,嗓音低沉,“你竟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
“你还给我!”许昭意伸手欲夺。
包间内人多,已然被他看完,视线又容易聚拢过来,许昭意瞪了眼梁靖川,也不好再抢。
“怎么?”梁靖川单手撑在她身后,朝她倾身,自下而上打量过她,“今晚回去试试?”
“试你大爷,”许昭意气笑了,“我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不然我非把她打死不可。”
梁靖川懒洋洋地直起身,沉沉地嗤一声,言简意赅,“笔名很眼熟。”
“嗯?”许昭意稍稍怔住。
她低头瞄了眼,蓦地反应过来他这话的用意。
同人文里熟悉的对话,真假掺半的场景,还有文中骚包的吐槽和互怼,作者恍若是在二十班日常生活中安装了摄像头。再看一眼笔名“里予”,明显是个拆字。
破案了。
这个狗血又垃圾的坑王一定是他妈宋野这个狗东西!
许昭意放下手机,抬眸时微微笑了笑,一字一顿道,“宋野。”
“许妹?”正在酒桌上侃侃而谈的宋野刹住了话头,看她面色不善,讪讪地笑了两声,“咋了?有事尽管吩咐,我看你脸色不好。”
“是不好,为什么不好你没点ac数吗,朋友?”许昭意勾了下唇角,起了身,慢慢走近他。
宋野可太了解许昭意了,毕竟有被她支配了一年的恐惧。
“我怎么觉得你想打人呢?有话好说,别冲动啊许妹!”他想都不想,拔腿就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残害我?”
“站住,我跟你说你妹!论坛的同人帖是不是你干的?”许昭意冷笑了声,“宋野,你再敢编排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
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祝福,叫福如加勒比海,寿比昙花。”
“圈地自萌磕CP无罪吧?”宋野边跑边反驳,“许妹你注意点,你这是殴打产出的小粉丝。”
“你都舞到正主面前了,还敢说圈地自萌?”许昭意眉心跳了跳,不爽地看着他,“宋野你再跑,我今天就把你打死。”
“我不跑才会被你打死!”宋野哭天抢地,绕着餐桌狼狈极了。
“怂货。”赵观良嗤笑。
“垃圾。”何帆啧了声。
“没用。”徐洋摇摇头。
“落井下石啊你们,”宋野扫了眼梁靖川,躲对方身后去了,“川哥救命!你快管管你老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怎么总是琢磨打人?”
梁靖川挑了下眉,低低地笑了一声,“许昭意你注意点。”
“川哥说得好!”宋野在梁靖川身后直起了腰板,预备鼓掌。
许昭意纤丽的眸子微微一眯,顺着他停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笑道,“呦,指教我?”
“是想指教你,”梁靖川将宋野从身后拎出来,跟她一唱一和,意态懒散又轻慢,“以后遇到这种事,让你男朋友来做就好了。”
“……我操,”宋野捂了捂受伤的心脏,挣开梁靖川,躲开许昭意,边跑边骂,“你们小情侣了不起啊,这也能给人硬塞狗粮?”
“川哥从不知道跟谁是一队的,他只知道跟许妹是一对的。”何帆摇摇头,连连啧声道,“我看大家死心吧,以前他俩不也这个德行?”
“太过分了,”宋野忿忿地死了个调,“犯我单身狗者——”
“阔别两年,你被虐的记忆褪色了?”赵观良从宋野身后拍拍他的肩,轻声嗤笑他,“这两个人你一个都打不过,想好了再说。”
宋野将“虽远必诛”四个字咽了回去,盯着小情侣好半晌,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他改口道:
“必将遭天降晴天霹雳,并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而后鞭数十,驱之别院。”
“宋野你话这么骚,还当什么导演?你应该当编剧。”徐洋刚喝了口酒,差点喷出来。
“徐洋你也不救救我?”宋野边挨打边嗷嗷直叫,“好歹是我三年的班长,同窗情深啊,怎能见死不救?”
“许妹,大家难得见一面,注意点分寸。”徐洋从善如流地摆摆手,“别打死了就行。”
何帆哈哈地笑了声,调出了手机摄像头,“让我们来记录一下校庆日,大美二十班的精彩一幕——
吃饭睡觉打豆豆,我班宋野叫豆豆。小宋,燕京人,享年20。”
“我操,你们是畜牲吧!”宋野嗷地惨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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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局后回到一中大礼堂,校庆晚会已经开始大半个小时了。
大礼堂当初设计时就刻意建造得比较宽阔,舞台施工价格不菲,看台分成两层,单一楼看台容纳全校师生就绰绰有余,再加上二楼的座位,完全不会出现找不到地方落脚的情况。
许昭意本来打算跟大家去二楼,毕竟纪律松散,还能畅快地聊会儿天,但是一进场就被叫住了。
还是之前那个小学弟。
“学姐,你和学长到前面坐吧?我给你留过位置了。”男生清朗地笑了笑,晃过梁靖川,又将视线落回她身上,“下午没找到你,晚上有半小时的‘校友互动’时间,老师让我找找你们,我听说你跳舞很厉害,表演个节目,或者演讲一下都行,方便吗?”
“方便。”
“不方便。”
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异声。
许昭意好笑地晃了眼梁靖川,扯了扯他的袖子,而后转头看向对方,“没事,不用管他,方便。”
“你敢?”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嗓音淡淡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许昭意轻笑了声,不避不让地回视他一眼。她也不怵他,接过表格,刷刷地签了节目名。
小学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两圈,收好表格,“这边请,我带你们过去吧。”
大礼堂内只留了台上的光线,舞台中正在表演小品,台下光线昏暗,观众席的哄笑和掌声连连。
“你能耐了许昭意,”梁靖川拢过她的腰身,嗓音偏低,透着点不爽,“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竟然敢跳舞给他看?”
在模糊的阴影里,他覆盖住她不可言说某处,轻轻刮了下。
“别闹。”许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气,拍掉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回视他,“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梁靖川不善地挑了下眉,嗓音哑得吓人,“上台前扯不出理由,今晚你就坐上来慢慢说。”
许昭意耳根一热,将他推远了点,“你好好说话。”
台上的小品已落幕,雷鸣般的掌声在观众席响起,灯光重新聚拢,盛装的主持人走上舞台。
“给你十秒钟组织语言,”梁靖川眸色暗了几分,声音很低,透着点阴沉的意味,“十。”
威胁性的倒数来得猝不及防。
许昭意难以置信地看了眼他,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真吃醋了哥?倒数幼不幼稚啊,这么较真?”
“五。”梁靖川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漆黑了一片。
“你会数数吗,梁靖川?”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推了推他,“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你家五和十连在一块啊?”
梁靖川修长的指骨搭在座椅扶手上,轻轻一扣,“一。”
许昭意真是日天日地的服气。
“好好好怕了你了,”她气笑了,举起双手适时地服软,“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会跳TroubleMaker吗?”
台上主持人互动后,清晰的报幕声也刚好落下。
梁靖川意外地抬了抬视线。
“要一起吗?”许昭意正看着他,弯唇笑了笑,“我以前在台下看你跳舞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她的视线瞬也不瞬的,难得的认真,剪水的眼眸里潋滟着光,很明亮,清晰地映出一个他来。
梁靖川动作一顿,心底某处软了下来,温柔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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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的灯光骤灭,光线一点点聚拢,两人在台上背对而立,梁靖川垂着视线,整个人透着懒懒散散地劲儿,响指随着舞曲中口哨声,有节奏的响起。
前奏到了尾声时,冷白的光线从头顶劈落,照亮了舞台中心。
梁靖川原本侧着半垂的脸偏过来,掀了掀眼睫。他修长的手指一挑,勾起许昭意的长发尾梢,而后顺着她的脊骨,漫不经心一划。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轻佻又随意,台下的尖叫声却厉害。
许昭意就在此刻转身。她勾着梁靖川的脖颈,借着腰身的感觉,贴着他做了个柔软的波浪动作。
距离就在这一瞬间拉开。
这是从未和对方跳过的一支舞。许昭意其实也说不分明,自己哪来的自信能同他有这样的默契。但事实证明,他们配合得完美,不可思议的完美。
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仿佛配合着反复练习了无数次,两人的每一个踩点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都收放自如,停在最漂亮的位置。
许昭意朝他勾了勾手指。
像是暗示性的邀请,也像是嚣张至极的挑衅。
在距离拉近时,梁靖川捏住她的下巴。许昭意的手指轻佻地爬上他的肩膀,像个勾人的妖精。
这首曲子实在是太诱了。
恍若以禁欲之名,行色-诱之事。有意的撩弄和无意的勾引混杂在一起,处处惹火,步步都是沦陷和着迷。
暧昧在微妙的氛围里游荡,歌词本身就很色气,让人心生荡漾。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漆黑的眼眸被前额细碎的短发遮挡住了些许,五官的起转承合与舞台冷光相合,优越的喉结上下一滚,少有的少年感。
随着歌曲推进,他牵起她的手腕,眸底暗了几分,隔空吻过她的手臂,动作勾着几分轻慢和邪气。
很撩,也很欲。
许昭意几步走至他的身后,反手抱住他,曼妙的曲线贴向他劲瘦的腰,做了一个性感至极的wave动作。
舞台上的灯光稍暗,曲子的节奏稍缓,紧接着就是短暂的独舞部分,他力度十足,连指尖都像破开空气一般;她的动作随性,一扫往日的感觉,妖娆到了骨子里。
若有似无的暧昧在升温,这支舞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调情。
在彼此的视线里,状似无意地靠近,势均力敌地互相引诱。像是溅落了一点火星,虽然微渺,却一触即燃,势头像要燎原。
直白,火热,也刺激。
在舞曲的最后,恢复了最初的站位。万千浮尘飘荡在空气中,细微的颗粒在冷白的光线中沉降。
他和她靠得太近,仿佛动一下就会呼吸绞缠,交颈而吻。
梁靖川捞过她的腰身,就在此刻,朝她低下头来。
这是一个即将索吻的动作。
意识到这一点,全场都要炸裂了,台下的尖叫声和掌声如潮。
许昭意心头一悸,呼吸微窒了两秒,几乎溺毙在他的视线里。
可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下,还是学校这种地方,她凭着仅存的清明,将食指抵在了他唇上。
不像是拒人千里,而是欲盖弥彰。
现场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沉寂只有短短几秒,而后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台下的尖叫声再次不受控制地掀起,震耳欲聋,几乎要掀掉礼堂的悬顶。
“校庆日竟然也会遇到在线杀狗啊。这真是当年的学神吗?这真的是好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吗?我吃柠檬了,酸死我了酸死我了。”
“绝了我靠,果然要情侣跳才肆无忌惮。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分手了?分手了不可能这么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我靠,这就是颜狗的盛宴啊,我反复去世!为什么不晚生两年,当我同班同学啊!”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攫住她,沉冷,也明亮,让人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错觉来。
他微妙地弯了下唇角。
恍若伦勃朗式高反差的镜头,四周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只有他们处在最明亮、最突出的地方,兀自与黑压压的台下和嘈杂的尖叫声隔绝开,闪耀着明朗又干净的曦光。
许昭意心跳的飞快,只觉微烫的感觉从脸颊烧到耳垂。
浓情陷落时的体温,是37.2。
大约诱人心动这种把戏,向来分不出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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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日的双人舞出尽了风头。
本来两人已经不是一中的在校学生了,但因为这支《TroubleMaker》,校内线上平台又狂刷了一波存在感,直接上了“此僚当诛”榜首:毕竟平时碾压同级还不够,他俩还跳级抢学长学姐风头,回母校砸学弟学妹饭碗,简直牲口行为,令人发指。
许昭意对此毫无愧疚之心。
她刷完校园论坛里的各色帖子,就悠哉悠哉地窝在沙发里,拆她刚拿回来的“时间快递”。
当初只是一个小型蛋壳,硬是被梁靖川升级成一米多高。
许昭意费了点功夫拆开,对着琳琅满目的东西,想清点一下。结果她率先被里面保险柜似的东西,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梁靖川该不会俗气到送钱吧?
本着这样的猜测,许昭意撂下其他各色小玩意,抱出那个柜子,三两下解开密码锁。
很好猜。
毕竟他俩定情日就是她生日。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许昭意觉得自己平时已经被梁靖川撩到免疫了,应该生不出什么反应。结果在打开柜子的一瞬间,稍稍怔住。
里面是一堆首饰盒,或者更为准确来讲,都是戒指盒。
一共七枚戒指。
各种设计样式、各种品牌订制的戒指,品相精致,切工完美,像是艺术品,安静的陈列着,宝石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视线。
个个都价值不菲啊。
这他妈是要召唤神龙,还是要给葫芦七兄弟一人一个啊?
许昭意正反应不过来,忽然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费解地抬眸,“你怎么买这么多?不会是想想一夫一妻多妾制吧?”
梁靖川挑了下眉,倒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奇怪的脑回路,“免了吧,养你一个祖宗就可以了。”
“怎么,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许昭意似真似假地跟他较真,嗔怪道,“好样的啊梁靖川,还没结婚呢,就敢嫌弃我了。”
梁靖川轻轻一哂。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昭意晃了晃手上的戒指,“你钱多得没地方烧了?”
“不是。”梁靖川视线下撤,勾唇笑了笑,“只是想买。”
他的嗓音沉缓勾耳,整个人懒洋洋的,却莫名让人觉出温柔来。
“每次想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就买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