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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宁波城

作者:仲夏雷暴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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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2-0-26

    明军十月二十二日夺下定海城,岑港巡检司十多位巡检弓兵中午便得到消息,他们稍稍商量,就立即乘船跑到宁波报信。

    岑港镇位于舟山岛西部,古为重要海港,有"六国港"之称,明嘉靖三十七年,海寇汪直率船500艘泊此,总兵俞大献、参将戚继光率兵围剿,激战数月始平。清朝占据中原之后,在此设立巡检司,设巡检名,巡检弓兵7名。

    傍晚时分,宁波道台衙门后院的花厅内,段光清段镜湖刚刚吃完晚饭,他写意的坐在窗下的太师椅上,悠闲的捧起了茶杯。忙完了一天的政务,段道台终于有了闲暇享受这傍晚的余晖。

    在这乱世官员可不好当啊,从段光清做鄞县知县开始,宁波一带就屡次发生民变,但这里的绿营兵丁一向柔弱,没有战力。幸好段光清比较清廉,被人称作“段青天”,地方百姓还算信服。正是由于处理有方,应变得当,段光清得到满清赏识,屡次得到升迁提拔,从鄞县知县,再到宁波知府,再到现在的宁绍台海防兵备道。

    写意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夕阳,段道台不由得又想起他刚到宁波的时候,也是夕阳如血的光景。这是宁波盐粮案闹得最凶的时候,浙江巡抚派兵弹压,结果让百姓设伏,打死了20余名官员,捕兵亦被打死数百人。

    段光清采取减粮价、清盐界、安民心等策略,促使领头向官府请愿平粮价的监生周祥千主动投案自首,又通过分化瓦解的方法,使得领头与官府抗争的盐贩首领张潮青、俞能贵被地方势力绑送府衙。最后周祥千、张潮青、俞能贵三人一同在杭州被处决。

    段光清记得周祥千等人的首节被送回宁波示众的情景,三人溜圆的眼睛好像全都在瞪着他,冰冷冷的发着寒光,像蛇的眼睛,没有一点表情。当时就把他吓出一生冷汗。

    想到这里,段光清只觉得眼睛有些发晕,脖子凉飕飕的。就在这时,道标营都司张其光就带着几个报信的巡检闯了进来。

    着眼前跪着的这些巡检,段光清脑袋更晕了。今早刚传来消息,福建水师已经到达定海,会师进剿就在这几日,怎么情形一下子就变得~~~

    这可不是普通的民变,这是反贼的大举进犯。

    头疼啊!段道台用力敲击自己的脑袋,怎么官越做越大,这些头痛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啊。

    段光清十分清楚的知道,定海城如果失陷,贼兵下一步可能就是扑向宁波,他作为宁绍台道台必当守土有责。可邵灿的七千强兵都是白给,他拿什么来御敌啊。

    旁边的师爷见段道台半天没说话,忙示意张都司把报信的巡检给带了下去。

    “大人?”、“大人?”

    师爷连声的呼唤把段光清从恍惚中唤回。

    “东翁不用过于忧虑,这事须得摸清情形,再一起商议对策。”师爷安慰道,“为今首要之事,就是将情况立即上报抚台,再派人去探听定海虚实。”

    “不错,镇海水师营虽说被邵灿拉去了定海,好在布兴有带着一哨船队在那儿留守。就让那布兴有派人去打探消息。

    段道台派出六百里加急,同时派人通知布兴有。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宁波城顿时起了波澜。

    自清代以来,宁波便形成了海上运输的两大船帮:“南号”和“北号”。当时由镇海出口,由定海而南下,则为南洋,由定海而北上,则为北洋。南号商船只走南洋,北号商船只走北洋。由于太平天国的影响,传统的漕粮运送线路受阻。满清朝廷只得把漕粮改由浙江海运北上。

    5年,浙东首次海运漕米入津。宁波00多艘沙船、卫船中的0艘被雇佣运送漕粮,其中北号一个商行能单独派出6艘船以上的就有家。当年便由鄞县、镇海、慈溪三邑九户北号船商捐资0万,在宁波城外江东木行路建成了“辉煌煊赫,为一邑建筑之冠”的甬东天后宫和庆安会馆。

    城外江东刚刚落成的庆安会馆内,慈溪商人费纶鋕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什么?定海城内的朝廷大军,一个上午就没了。你这消息当真属实。”

    “千真万确!”传信的伙计喘着气,“消息是从道台衙门传来的,刚刚有十多名巡检弓兵从岑港那儿跑来给道台衙门报信。现在宁波城已经城门紧缩,守城的绿营兵力全都开始加强戒备。”

    费纶鋕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那帮海上收税的家伙还真是什么明军,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什么的家伙啊?!”

    “定海正对着宁波上海的航道,这帮明匪占住定海,这一片洋面就成了他们的天下,那我们北号船行怎么办?”一位船商愁云布满了额头,“甬江码头的秤手、斛手、杠、挑力夫、修船、制蓬、打索的工匠将近有一两万人,这么多人全靠这海上的买卖吃饭啊。”

    李也亭烟袋杆在桌子上敲击两声,“不要过于悲观,这帮明军对我们还是有益的,起码他们肃清了定海洋面上的海盗。”

    李容,字也亭,是镇海李家的子侄,李家是宁波镇海有名的大户。由于李也亭从小就对读书没兴趣,5岁那年被家里人送到上海学做生意,后经营沙船业,独资开设了久大沙船号,是最早经营沙船业取得成就的宁波商人之一。5年是李也亭的船队率先北进,使浙江漕米首次海运至天津,开转漕于海之业。

    李也亭话音刚落,慈溪商人盛植管马上就应和道,“是啊,现在宁波这一带海匪已经很少了,红毛海盗也没了,就只剩下布兴有的广艇。”

    商人们纷纷议论,“没错,那帮红毛海盗也折在这贼军手上,红毛番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海盗骚扰是小事啊,如果这所谓的明军封住南北航道,我们就没法进行漕运,这每年几十万两的雪花银全泡汤了。”费纶鋕心中恨恨,“这横跨重洋的红毛海盗真是没用,这明匪也对付不了,三条船奔袭贼军,结果一条船也没能跑回来,每年白白收纳我们二十万块银洋。”

    “费掌柜不要太过悲观,这明军比那红毛鬼好打交道。”李也亭放下烟杆,“我的船队与这明军打过交道,他们那什么海上警卫队专司海上收税,只要你交了这什一税,他们还是比较通情达理。”

    “你是说行款买个海上通道?”费纶鋕连连摇头,“既然说是明军,那他们一定是要争天下的吧。如果他们进攻宁波,我们停泊在甬江上的大大小小两百多艘船只,就会成为遭遇的池鱼。”

    费纶鋕的一些话让众船商全都紧锁眉头。

    到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位年轻的商人叫了起来,“担心什么?别忘了还有朝廷。这漕粮关系到北京城的安危,关系到大清江山社稷。如果明军封锁航道,杜绝南粮北运,朝廷能不管吗?!”

    朝廷能行吗?众船商连连摇头,如果朝廷水师给力,他们也就不要雇佣红毛海盗护航了。

    盛植管冷哼一声,“这甬江上难道就我们北号船帮一家在行走,你们别忘了还有洋人的大海船,他们的船天天都在甬上跑。”

    “海面上还是洋人的火轮船厉害,本来我们打算买洋人的火轮船,对付海盗,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说到这里,盛植管突然眼中一亮,“有艘法兰西的兵船就停泊在甬江上,好像法兰西的什么公使就在宁波。要不跟洋人谈谈,我们出钱,让他们护航。”

    盛植管对洋人的火轮船印象特别深刻,他向来鼓动北号众位商人,集资买大火轮,扫清宁波一带的海盗,给漕船护航。

    “不妥,不妥。”李也亭连连摇头,“洋人炮舰不比红毛海盗,咱们没这么多的银子,让洋人炮舰天天护航?再说即使他们愿意护航,也是可一可二,不可三,洋人兵舰不可能卷进这战火,除非~~”

    盛植管性急,抢着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这明军踩了洋人的痛脚。”李也亭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难!难!”

    商议半天,全无结果,众船商最后只得散场。

    李也亭走出屋外,他着江水滔滔向东,若有所思,“先有太平军,后有小刀会,现在又出来了个明军。难道满人的光景,就像这江水一去不复返?”

    当天晚上,宁波城内六门紧锁,绿营兵丁上城戒备,官员百姓中间纷传各种消息,全城一片骚动。

    第二天上午,道台衙门议事厅内,师爷几句话简明扼要的说明定海城的情况,座中官员顿时哗然,昨夜城内疯传的谣诼竟然成真。

    鄞县知县署理宁波知府张景渠声音有些发颤,“朝廷七千人马,旦夕之间就烟销灰灭,整个定海全落入了贼兵之手。这~~这可能吗?”

    这读书人怎么全是窝囊废,这么没水准,布兴有鄙夷的扫了他一眼,“这是我手下的弟兄连夜打探来的消息,自然是千真万确。”

    布兴有本来是一名海盗,被招安后成为宁波府六品顶戴的水师千总,手下弟兄好几百,拥船数十艘,又与葡萄牙海盗争锋,划分势力范围,独霸着宁波外海的许多渔场,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自从明军搞起了海上警卫队,葡萄牙海盗和布兴有的势力范围就受到极大压制,定海东面的渔场已经没了海盗活动的空间。定海洋面大批海盗被清剿,他一直在眼里,但布兴有不敢轻举妄动,他已经猜到八爪鱼突然消失的原因,他的死对头红毛海盗杀上门去,结果全军覆没。布兴有本来就是广东洋面上的海盗,他们受到英**舰的清剿,从广东逃窜到浙东的,没有把握的事情,布兴有一向不会去做。

    布兴有心中十分愤懑,定海城落入明军手中,他还有收保护费的空间吗?想想曾经的老对手如今灰飞烟灭,布兴有到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可叹啊,叶军门戎马多年,深谙兵事,只因脚疾,艰于步履,提标衙门的五个营也给何抚台做人情,让邵灿大人拉去了舟山,否则~~”一位官员叹息道。

    叶绍春是现在的浙江提督,因为足疾,行走艰难,去了省城杭州养病。

    段道台一夜无眠,眼睛里全是血丝,“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诸位大人,我认为贼兵可以轻取定海城,但绝不可能拿下宁波城。”

    众人的眼光全聚焦到张府台身上,署理宁波知府张景渠轻了轻嗓子,“宁波府是什么?宁波府是洋人和朝廷划定的五口通商口岸,洋人兵力那么厉害,他们绝不会容忍反贼闹下去的。”

    “是啊,洋人不会让反贼搞乱宁波的。”

    “没错,甬江上还有洋人的兵舰。”

    厅内众人纷纷应和。

    “嗯哼~”段道台轻轻的咳嗽一声,议事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防守宁波,首先要靠自己,自己没实力,洋人凭什么救你。”段光清环视一圈,见没人开口,他继续说道,“昨夜我已上书朝廷保举张其光为游击,批复很快就会下来。张游击今早报告城守营和道标营加在一起,全城实有兵力不到一千,所以我们必须大量招募民壮,帮助守城。”

    段道台眼盯着张静渠,“张府台,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理。”

    “属下遵命!”

    “事关生死存亡,你必须认真办理。”段光清有些不放心,跟着还补充了一句。

    “大人请放心。”

    段道台点点头,眼睛瞄向布兴有。“布兴有!”

    “标下在!”

    “你水师营能聚拢多少战船?”

    “甬江上还有二十多艘广艇,这些全可以召集起来~~”布兴有有些踯躅,“就是人手没那么多,能打的只有一百二十人。”

    福建水师的红单船、红毛番的大帆船都不是明军的对手,布兴有自然也不想去拼命。

    “这就不用担心。”段光清出布兴有的心思,“人手不够,可以招募,钱粮不是问题。昨夜我也一并上书保举你为水师营都司,如果保住宁波城,我再保举你一个游击衔。”

    “恭喜了布都司,这一下就是五品大员了。”

    众官员纷纷表示贺喜。

    又升官又发财,布兴有顿时满脸红光,“道台大人,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去招募民壮,整顿战船,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