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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信说道:“许他们巧取豪夺老百姓,就不许我们如法炮制?”他笑了笑,“我都不用按照我们自己制定的商法典、民法典--就用大明官府的颁布的法律就足够治他们了。”
姬信说得两部宏**典其实到现在八字没一撇,还在编撰――或者不如说改编中。
“真得?”
“当然,大明起码在法律上也不许重利盘剥的,不仅在大明律上有,即使在本地,官府也屡次下过禁令。架档房里都有材料,只不过从来没有大户拿它当回事。这是一;其二,这些大户历年来欠粮数量就很厉害,按照大明律是不是违法?累积起来可是个大数字。就这条还谈什么‘赋由粮出,粮由租出’?”姬信胸有成竹,“有必要地话,我就先和他们算算这个账再说。”
商议结束后,刘翔关照人已经登记了的“准农民工”们的名单张榜悬挂在道观门前,公示24小时,凡是对某人的债务问题有异议的,必须即刻带上证据到临时法庭提出异议,逾期不再受理。
至于无法证明佃户有债务的,则不能拦阻佃户离开――明代的租佃制大体上已经不再有人身依附的性质,尽管在法律层面上农民佃户依然低于田主,但是佃户有人身自由,来去随意,田主也无权扣留他们。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约有将近三成的应募难民被证明有债务问题。各种债务材料堆了满满一桌子。姬信胸有成竹,关照由德隆派来的财务人员、留用的县衙户房书办和法院工作人员一起会同工作,整理材料,将原告的各种证据收集成卷宗,然后再逐一编号,到时候按号叫人进来清理。
姬信手里有县办取来的材料:这是在清丈田亩和接收县衙门的时候清理统计出来的欠赋名单和数目,有些大户已经多年欠缴粮赋,有的干脆从来就没缴过。数字累积起来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地步。如果要较真的话,兴起一场大狱是毫无问题的。只不过现在穿越众们立足未稳,暂时不打算露出太难看的吃相。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要狠狠的收拾他们。
原被告双方被集中到临时法庭――一间道观里的偏殿里进行债务清理工作。临时法庭里乱哄哄的都是人,但是一个个的不敢说话:步兵刺刀闪闪,从县衙借来的衙役个个拿着水火棍和皮鞭,整个临时法庭威风凛凛。
被叫进来的债权债务双方在姬信面前首先确认债务的真伪和数额。在清理过程中清理出来了大量伪造、涂改的契约和借据,有些是涂抹数字,有些干脆就是张冠李戴,还有的干脆没有手印画押,就拿个自己涂抹的纸条当做证据。
凡是被证明证据是伪造的,借据一律盖销没收。立刻便将原告拖到堂下先打四十大板,一张假契据打四十,二张打六十,三张打九十……以此类推。被借调来的衙役们早就想在澳洲首长们面前露脸,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点水不放,堂下雨水血水横流,堂上是屎尿横流。还直接打死了一个。一干原告们早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要求撤诉,再也不要讨要什么欠债了。
“这怎么可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打得是刁恶之徒,尔等都是良民,何惧之有?”姬信也觉得差不多了,“凡是伪造契据的,只要自知悔过的,立刻出来自首,既往不咎,”
于是立刻就有一批人出来自首――挨上四十大板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姬信当即将这些人的伪造文书出示之后盖销留作证据,然后命一干人写下服辩,按照每伪造一张文书缴纳十石粮的额度进行罚款。
凡是有效的契据,则按照上面的数字和利息结算――那种变着花玩利滚利坑人三代的“债务”法院亦不承认,最多按照德隆的规定:最高年利息不超过25%来结算。本金和利息折合成粮食流通券由德隆支付。
为了确保债权人愿意接受流通券,姬信当场宣布了政策:流通券可以在夏秋两赋中冲抵应缴粮赋和其他杂税。这样即使大户们认为流通券毫无流通价值,确保可以缴公粮等于是用国家信用做了保证。
德隆并非是无偿的清偿,实际上等于是收购了债务:这些债务人以自己的劳力――也就是未来的工资――为抵押向德隆借款。
清理过程中也有些佃户欠了大户的债的,一听说要去临高务工,就得先向“官府”借钱,立马吓得改了主意。对这种情况,杨云苦口婆心地做着工作,也没挽回几个――毕竟在这个时代,向官府借钱是一种根植在潜意识里的恐怖。刘翔对这倒无所谓,反正留下越多对他越有利。
清理手续开始很慢,后来就进展很快了。姬信见下面已经没什么棘手的事情,无非是些清理手续,便把工作交给了他手下的几个归化民干部,自己出来透透气。
刘翔迎了上去:“干得真漂亮!你这一手是大棒开路,胡萝卜继之啊。”
姬信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常见的苦笑。
“说真得,这种做法很不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什么不好的?”刘翔不解,“这起大户,公然伪造文书,还重利盘剥,不狠狠的收拾一下,大约还想继续为所欲为,鱼肉乡里。”
姬信点头:“话说不错,但是我这么干,就是口含天宪草菅人命。说白了无非和韩复榘韩青天的做法没什么不同。从建设法制社会来说,是极不合适的。”他叹息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他们罪不至死啊。”
刘翔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腻味,心中不由批判道:“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又发作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中国的情况千百年来不都这样?”他说道,“我不是偏向穷人,穷人不等于是好人,泼妇刁民到处都有。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有钱的大户做起事来,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自己随便写张字据,不知道叫谁画个押就来盘剥佃户了。不狠狠的杀杀他们的气焰,我们这么能站得住脚?就算是有人罪不至死,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了,指着道观里的难民,“你看看这些难民,遭了灾,没饭吃,哪个不是他们的佃户?要不是我们逼着募捐,一颗米也不肯拿出来救济,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我们要把人带走,他们倒想起来了――没人种地是不行的,早知道这样早干什么去了!”
“所以我说是只能从权。但是长远看,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姬信并不争论,他忽然说道,“刘翔,你现在是县太爷,以后说不定要当省长之类的地方高官,千万别有当青天的冲动,中国的事靠几个青天是搞不成功的。”
刘翔没说话,他明白姬信说到底还是在鼓吹“依法治国”的论调,这点他并不反对,但是眼下谈这个似乎有些太早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言论似乎又和督公的思路一致了――看来自己内心深处果然是个革命派啊。
正想着,忽然看到杨云带着人正在给难民们发放口粮:口粮改成了海鲜粥――传统的检疫营的营养餐。
“哟,吃的不错啊!”刘翔看着这些灾民们的伙食,对杨云打着招呼。
“呵呵,不养好一点怎么送走啊,不管海路还是陆路都挺耗体力的。”杨云指了指人群:“还有些孩子,瘦的,哎哟!不补充点营养没到临高就挂了。”
“费了很大劲,就弄到几千人,不觉得有些亏么……”刘翔试探性的问杨云。
“这叫釜底抽薪,人是一方面,革了地主的命是第二方面。”杨云并不掩饰,“你应该看过文件了吧?”
“当然,当然,”刘翔说,“不过我有顾虑呀――这么搞是不是太激进了?”
刘翔就这样一边视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杨云聊着,顺便打探着临高尤其是bbs上有什么动态。远离了核心区域,很多东西都只能靠来往公务的字句里猜,这种信息不对称让刘翔感觉很不好。
“嘿嘿,想不到你过去自命革命左派,现在成了右倾分子了?”杨云笑道,“事情不是绝对的嘛。督公要得:无非是足够的粮食、人力和强大的基层控制力。”
这话等于没说嘛,刘翔想,这压根就是元老院的基本政策而已。他只好说道:“其实琼山的人口也谈不上过剩,完全可以就地消化……”他决定把自己的设想先对杨云谈一谈。
“真没想到你也在打这些劳动力的主意。”杨云听刘翔说起了他准备申请转移部分产业到琼山的想法,“不过,这次督公盯上的,可不止是这些佃农,还有地主家的余粮呢。”
“只怕,还有余粮家的地主吧。”刘翔看似无心地打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