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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自然不能抄出去,这是她做这一行的依靠。所以照例只配药,不给方子。为了混淆配伍,还要在里头掺和些不相干的药物――为得防备药铺里的先生或是大夫看辨出来。
当下将手中提篮揭开一角,露出一捆药包来,絮絮叨叨道:“这是十服,太监要一钱银子一服。你与我一两就是了,算我白当差。”
刘七儿忙道:“这如何使得!那有让妈妈你白当差的道理!”当下将她带到自己屋中,取出戥子秤了一两二钱银子予她。
史婆子又是一番推让,这才将银子收下,又神神秘秘的从篮子底部拿出一个粗劣的纸折子,低声道:“这算是个添头。你和当家的照着做,再配上这药,保准明年生个大胖小子!”
刘七儿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不觉脸上一红,道:“妈妈你开什么玩笑!我都是这把年纪了,还拿这春宫画儿来戏耍……”
史婆子摆手道:“这不是春宫画!春宫都是细绘细描,哪有这般拿墨笔绘两个人形就完事的?实话告诉你罢,这是宫里头秘藏的天竺秘术,最宜男女之事。若不是我与那太监交情厚,哪里能描出来!你和当家的照着做便是!”
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刘七儿将信将疑,又看了看,笑道:“这里头的姿势,大约得卖解的才做得,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怕是做不来……”
“又不是每一势都做一遍,拣能做的就是。”史婆子见刘七儿脸颊微微泛红,知她动了情,又趁机道,“你和当家的成婚多少年了?大约这上头他也有些淡了……”
刘七儿叹道:“十七岁主家把我就配给他了!他年轻的时候倒还好。这几年……”言罢只垂头叹息。
“他四十不到的人,火力正是壮的时候。”史婆子“贴心”的说道,“即要求子,总得多些兴致方好,要不然,这药吃了也无用……”
这话触动了刘七儿的心思,忙道:“妈妈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得……”
刘七儿见她吞吞吐吐,忙道:“我这里有银子。”
“不是银子的事,”史婆子摆出体己人的模样,“你我是自己人,老身也不妨说得明白些,助兴采战的药,老身自然是有的。可药性猛烈,年轻人体壮受得住;要不然便是年岁大了,萎靡不振,温补滋润,亦有秘方。唯独你家当家的这样的,不老不小,若是贸然用了采战的药,反倒伤了身子……”
这话说得甚是“贴心”,刘七儿果然着了她的道,以为她真得是“好心”,叹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引得起他的兴致,若不是为了有个孩子……”言罢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得怅然若失。
“也不是没有法子……”史婆子知道钩子已经放下了,这会不用急着收,毕竟刘七儿这里只是小虾米,大鱼在正房里呢。
“什么法子?”
“我是听说宫里头的太监说得,说有外国进贡来得药,外用的,不伤身子。”史婆子故弄玄虚,“当时也只是听了一耳,没细问。”
“这就要托妈妈问一问……”刘七儿这边已经点了茶来,“妈妈请用。”
“生受!生受!”史婆子喝了一口,道,“既然七嫂子要,老身自然是要去打听的。你且放心便是。”
“有劳妈妈费心了。”
史婆子与她敷衍够了,问道:“宅子里这些日子还安好吧?”
这话不是敷衍,而是投石问路,把宅邸里的情况都掌握到手。方好做下一步打算。
“今日倒是还算安静。”刘七儿道,“只是前几日,来了个煞星!”
言语之下颇为厌恶,史婆子忙问道:“什么煞星?”
“是过去跟周老爷学生的一个孩子,如今也摆起主子的谱了!”刘七儿很是厌恶地说道,“带着人来给送年节的礼――这年都过完了才送礼也就罢了,一到府里就东看西看,还到处问有没有闲杂人等出入,瞅那架式,恨不得要把全府上下都拿来审问才是!”
“你这里连主子带下人,拢共不过十几个人,门户又森严,有什么好审的?”
“哪个知道他吃了什么药,”刘七儿啐了一口,“毛都没长齐的玩意,也来查问!要咱们‘门户严谨着些’!听他那意思,倒象是我们这里有人作奸犯科似的!”
史婆子一阵紧张,心道坏了!这必是走漏了什么风声。主家派来查问。她故作镇定道:“这倒奇了,真有什么事情,哪有派个孩子来问的。”
“你可莫要小瞧了这孩子,”刘七儿叹了一声,“年纪小,却精似鬼!一来就查问门户,打听有没有外人出入,都是些什么人。且他问话也仔细,都是分开了问,便是想打个马虎眼也来不及串供!那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一股子煞气,瞅着人就发憷。”
史婆子一听愈发心慌:这一听便是护院的练家子――怎么是个孩子?
当即强作镇定,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悠道:“大约是王老爷派来的吧?说起来,你们这里也没有主事的爷们,却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门户严谨些也是应当的。”
“若说门户严谨,全京城我不敢说,整个王恭厂还有比这里头更严谨的地了?两位姑娘并少爷小姐也就是初一十五的进个香,逛个庙会,整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嫌不够,左不过弄两个笼子,把他们都关起来便严谨了!”
“唉唉,这是什么话……”
“为了这门户严谨,把当家的骂了一通,倒像是老子训儿子一般!照他的意思,大约很想把我也拿去作法吃顿板子他才舒坦。被老娘一顿臭骂才算是消停了!”
刘七儿没说她前几日跪在徐勇面前连连磕头求饶,发誓再也不让三姑六婆上门的事情。不然她今天大约是没法坐着说话了。
史婆子看她的模样,大约是前几日受了申饬,她有心要激一激,故意叹道:“官不如管,他有人撑腰,吃他一碗,受他差遣。面上的事情还得顺着他才是。”
“呸!”刘七儿啐了一口,愤愤道,“王老爷派来得也就罢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周老爷的徒弟派来的人,在这儿作威作福,算个X毛!他要如何如何,等这宅子姓了徐,老娘再听他的也不迟!”
史婆子要得就是这个效果,见火候到了故意道:“唉唉,七嫂子,这是何必呢!既然他都发话了,这些日子我少来几回就是了!莫要平白讨个没趣。”
“不碍事,您老愿意来就来。这周宅里还容不得他做主。”刘七儿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再说了,传你来得是有容姑娘,这小兔崽子有本事把有容姑娘也来个‘家法从事’!”言罢笑了起来。
史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头却是在盘算。主家大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无真凭实据,所以才派了个不太相干的孩子过来。
潘成安的这桩生意,十之八九是办不成了。不过,这与她不相干。今日她到周宅里,原就是为潘传话幽会。至于幽会的时候潘说了什么,有容信不信,跑不跑,这都不干她的事情。
只是有容一旦卷包潜逃,不管事成不成,她就算撕掳的再清爽,也大概率上不了这个门了。好在有容才是她的大客户,刘七儿只能算是个添头。这绝户杵(最后一笔生意)可得使好了,尽量多榨出些油水来才是。
想到这里,她已经有了计较,插入正题道:“两位姑娘可还好?”
“她们有什么不好的?每日汤水吃穿都是现成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要说正事不过是养两个小孩子。”刘七儿一脸不屑,“有容姑娘前个还问起你,说她身子不舒服,让你来了就去她房里。”
“是了,是了,她上回的确与我要过药,”史婆子一拍手道,“这会我就过去!”
“不急!”刘七儿说着压低了声音,“一会等结衣姑娘歇午觉的时候你再过去。免得她嚼舌头根子!”
有容和结衣两人不对付这事,史婆子早就感觉到了。虽说这两位都是她的客户,但是结衣显然要“老实”一些。
老实固然好骗,但是往往胆子就小,哄不了她干“大事”,自然也就赚不到大钱;有容是乐户家出身,精明过人,小伎俩哄骗不了她,但是她胆大妄为,反倒是能从她身上搞到大钱。光是牵线搭桥,甘露庵里安排下两度私会,她就已经弄到了十两银子并几件首饰。
“这又是怎么个情形?”史婆子忙问道。
“这回姓徐的来问长问短,把她给吓的魂也没了,不但一五一十把宅子里头与外面来往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连累大伙捱申饬。还关照说以后不要让外头人上门,烧香也不去了。”刘七儿满脸鄙夷道,“瞧她怕的那副模样,倒似在外头偷了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