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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联军前军与中军于次日开拨,兵锋直指高句丽,而乐进所率白狼军步骑及辎重,方行至玄菟郡西南的侯城县,距高句丽城尚有数十里。
马悍与夏侯兰所率两军共计三千四百余骑,除了二人的扈从卫队之外,基本上全是胡骑。胡骑的一大特点就是,对后勤依赖极少,只要有少量给养,他们就能长时间作战。
马悍所率三千多骑军,就有战马驮马五千,带足了七日的干粮马料,至少在过帻沟楼(汉朝与高句丽的界城)之前,有玄菟郡地方沿途供应,无需动用储备。而进入高句丽后,有了七日军粮,足以杀到高句丽北都纥升骨城下了。
深入敌境作战,最怕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敌军坚壁清野,并利用地利截断粮道,甚至于险关设障,遮断大军归途。当年高句丽王就这么干过,并取得相当战果,辽东军不得不防。
有鉴于此,马悍决意不等后勤,轻骑突进。最好的结果是追上拔奇大军歼灭之,至不济也要打得高句丽人措手不及,无法坚壁清野。
在途经西盖马城时,明显看出这里刚经过一场惨烈激战,农田尽毁,童山濯濯。涸血隐隐,人烟断绝。
西盖马长带伤率合城百姓负粮劳军,感谢辽东太守亲率大军驰援。对于马悍欲出塞击奴的计划,西盖马长既高兴又担心,再三提醒。高句丽山高地险,川流复杂,夏季行军,须加倍小心。
马悍一一听取,并赐与西盖马长金帛,以嘉其勇。西盖马长向大军提供了十余名可靠的汉人与高句丽人为向导。
又过一日,大军来到两国边境,向导指着群山之下,小辽水边上的一座小土城对马悍道:“太守请看,那里就是帻沟楼。寻常只有十余戍卒与役夫看守,城外那些棚子则是守役家眷。”
帻沟楼为高句丽人所建,当时汉朝赐高句丽鼓吹技人、朝服,衣帻,常从玄菟郡代受。自高句丽君侯籍开始,骄恣不恭,不复诣郡,于东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帻其中,岁时来取之,久之此城得名帻沟楼。
说白了。就是东西我要了,放在这就行了,拜拜您呐……这个帻沟楼,可以说是高句丽人桀傲之心的表现。
马悍长鞭一指:“捣毁它,高句丽人再也用不上了。”
胡人建设不行,搞破坏却是行家里手。毁灭事物,最能泄胸中戾气。当下三百胡骑出震天怪叫。百骑雷鸣,呼啸着向那小土楼奔杀而去。
帻沟楼里的戍卒与役夫远远看到。无不吓尿,连滚带爬奔出土城,冲入棚子拉上妻儿,向山林没命价狂逃。
胡人杀戮不成,将所有怒气全泄到这座小小的土城上,先将城里所有能抢、能拆的东西全洗劫一空,最后点起一把火。火焰腾空,远近皆惊,这一把火,正式拉开了灭国之战的序幕。
……
黄昏时分,辽东联军驻营于小辽水南岸。哨骑四处,警戒线放出三十里,同时抓来附近数十高句丽人,询问拔奇大军踪迹。得到的情报是,拔奇的高句丽军,前日才经过此地,已向东南而去。
“只差两日啊。”马悍在主帐内听完斥侯禀报,略感满意,如此一来,至少高句丽人没时间坚壁清野了。
居于马悍下的邴原轻咳一声,蹙眉道:“使君是否追得太急了些?原一路所见,高句丽山川险峻,野林幽深,奴寇谙熟地理,若居险而阻或设伏于林,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邴原与国渊的身份然,算是马悍的客卿,可以自由表意见。而且以他名头,莫说是马悍这个自领的辽东太守,就算在经制州牧如公孙瓒、袁绍面前,一样直言无讳。
国渊也劝戒道:“使君为中军统领,更是三军统帅,行军宜靠后,怎可突于全军之前?此实为行军大忌,三军之帅,不可不察。”
马悍置于案牍上的右手食指不断摩擦着拇指,无奈笑笑。他当然不能说,你俩说的其实是一回事,我以三军统帅之尊,跑到前军去当斥侯队长,正是为了防止高句丽人伏击啊!
大军行进,正常情况下,是先派出前锋斥侯骑队先前探道,大军在后缓行。每行二十里,在接到前方斥侯传来安全的信息后,方才加快行军度。这样一天下来,一支军队若是骑兵的话,可行百里,若是步兵,最多四、五十里。而在高句丽这种崎岖地形,加上酷热天气,这个数值则要减半。
这样的行军度,当然不能让马悍满意,他要追上拔奇,于野外歼之,这样慢吞吞的度,连在敌人后面吃尘的机会都没有。根据西盖马长所述,拔奇的高句丽军以步卒居多,骑兵很少,而辽东联军全是骑兵,完全有可能追上——只要不怕中伏,收缩斥侯侦察半径,大军放开顾虑,全奔行。
所以马悍决定,从明日开始,他不但要继续充当斥侯队长,更连先锋官都要抢过来做。他要让辽东军、白狼悍骑的神,成为高句丽人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当然,这种话马悍不能与邴原、国渊明说,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二位先生所言极是,悍之所以一路疾行,正为了会晤一位比高句丽人更谙熟地理之人。嗯,想必他也快到了。”
这高句丽之地,有什么人可以会晤?邴原与国渊互望一眼,尽管很想知道。但马悍不说,以二人的矜持,自然也放不下身段去问。反正答案很快揭晓,不如静心等待。
果然,过不多一会。隐隐听到营外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似乎来了许多人马。很快,帐外传来卫士禀报:“夫余国君尉仇台求见太守。”
马悍安坐不动,抬手道:“请夫余国君入见。”
原来还联合了夫余国君!邴原与国渊恍然大悟,难怪。高句丽本是夫余国故地,而两国常年互相征战。要说这高句丽的地形地理,大汉边民还真没人能比得上夫余人谙熟。
少倾,帐帘掀开,一个头戴旄帽,饰金银。身着白褶麻衣,高鼻深目,颔下一把黄须,相貌堂堂的壮年人出现在帐前。
“夫余尉仇台,拜见太守。”来人深深弯下腰,向马悍鞠躬。
马悍微笑延请:“夫余君来得正是时候,请入坐。”
尉仇台连忙称谢,脱下沾满灰尘的革靴。换上卫士递上的木屣,趋步进入铺着毡毯的帐内,在右早已准备好的白色蒲席上小心跪坐下来。
尉仇台在夫余可以称王称霸。但在大汉,他不过是隶属玄菟郡的一个属国君长,在连玄菟郡都要俯听命的辽东太守面前,如此表现,不足为奇。
马悍为尉仇台引见邴原与国渊二士,尉仇台慌忙见礼。二士只是淡淡颔。纵然二人都是寒门士子,并非世家出身。但以他们的名声,终究不会对一个异邦蕃君假以辞色。
尉仇台也知道在大汉。名士的地位尊崇,但在他这样的蕃国夷君眼里,其实很看不上耍嘴皮子的人,如马悍这般手腕强横的一方诸侯,才能令他自内心的敬畏。
马悍自不去理会双方心里彼此鄙视,开口就问:“夫余君带来多少人马?”
尉仇台小心回道:“太守传召甚急,小王不及召集太多兵马,只带上国都宫卫骑卒三百,以及与高句丽对峙的边塞军一千步卒……”
“才一千三百人?太少!太少!”马悍面色一沉,威赫迫人,“夫余君,你应当清楚,吾此番征伐高句丽,对夫余国意义何等重大。数十年之辱,一朝报之。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当倾国举兵来合。可你倒好,只带来这么点。嘿嘿……”
尉仇台一路疾行,本就燥热,此际更是额头见汗,伏叩谢罪:“太守恩德,小王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时日实在仓促,小王不敢错过与太守合兵之期,故而未及征召大军……”
“罢了,我不要解释,我只要军队。”马悍摆摆手,“夫余君就先带这部分人马,与我辽东军合兵一处,后续再召集大军赴援。反正国内城也非旦夕可下,只要后续军队能赶得及参战就行。”
尉仇台连连称是,见马悍未并降罪,方拭汗端坐,一颗心还在噗嗵乱跳。
马悍目注尉仇台:“现在,你有什么消息要给我?”
尉仇台连忙顿:“正有要事向太守禀报——高句丽王伯固,已经死了。”
什么?!这当真是一个震憾性消息,以马悍之镇静、邴原之从容、国渊之淡定,都不禁为之变色。平日里,一个属国蕃王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但在眼下,伯固的死活,直接影响到一场重大战役。
“此事当真?”马悍目光大盛,逼视得尉仇台不敢抬。
“是,千真万确……是小王之妹,伯固王的侧妃派亲信紧急传讯。”
马悍微愕,尉仇台顶多不过三十许,他的妹妹……听说伯固已经六十多了。嗯,弱国侍奉强国,送女送金送领土再正常不过。伯固的侧妃传讯,看来,消息确信无疑了。
马悍实在没想到,自己临出征前,曾放言“伯固王,你死定了”,结果,这家伙就真的死了。
那么,伯固之死,又会为这场战争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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