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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见她心情不好,只宽慰道,“娘娘写了许久的字,定是累了,先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慕依依的确感觉手腕有些酸痛,便放下笔,慢慢的呷了一口茶。
拂晓在一侧问道,“娘娘,皇上为何会如此宠着莲才人?想着她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皇上竟这般看起他吗?”
“在皇上眼中,官从来不论高低大小,只论才干,她的父亲在此次治水中功劳颇大,只怕日后就不再只是小小的知县了。”慕依依面色平静的分析道。
拂晓一脸受教的样子,心中对慕依依的改变也不由得感到惊讶,想当初皇后娘娘初次进宫时,虽是王妃,但性子极为随和,身上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而且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算哪一天心情突然不好,也能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一看便知。
如今,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少了,表情也少了,更多时候她猜不出皇后娘娘的心思。
夏季,总是多雨的季节。
一场大雨过后,整个皇宫像是被洗刷过一般,空气也变得清新了很多。
御花园内有座小池塘,池塘上有一个白玉拱桥,桥那端连着假山,假山周围又栽了几棵柳树,柳枝随风飞舞。
莲才人洛菲絮站在池塘边,静静的观望着里面的红鲤鱼,见两条红鲤鱼在荷叶间嬉戏,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娴嫔楚蓁蓁从白玉拱桥上走过,目光不屑的扫了一眼莲才人,开口讥讽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是几条寻常的红鲤,竟也看的这般出神,哦,对了,听说你们那边没有红鲤,穷山恶水之地,只怕连寻常的鱼都很少见到吧。”
说完,她便用手中的团扇捂嘴轻笑着。
莲才人听见她的声音,脸色顿时变了,心中也颤抖的厉害,她急忙走过来施礼道,“妹妹见过娴嫔姐姐。”
娴嫔对于她这样“妹妹”、“姐姐”的称呼十分不满,以前叫她娘娘,如今得了圣宠没几日就改了称呼?得圣宠又怎样?目前还不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
“莲才人,你这张小脸还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呐。”娴嫔阴阳怪气的说着,同时一步一步缓缓向她靠近,然后脸上的笑容顿敛,直接甩给莲才人一个耳巴,冷冷道,“你叫谁姐姐呢?就你也配?”
莲才人本就胆小,且之前被娴嫔打怕了,她瞬时就跪了下来,不安道,“嫔妾错了,请娘娘恕罪。”
娴嫔这才满意的摇了摇身姿,趾高气昂道,“别以为皇上多看你两眼,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皇上宠你,还不是因为你父亲对皇上还有几分用处?待这次的洪灾过去,你以为皇上还会记得你这号人物?”
莲才人被她这般羞辱,脸上的神色极为难堪,她只一味的颤抖,不敢多说一个字。
“娴嫔,你好大的胆子!”身后忽而响起万妃的声音,那声音里犹如一声雷在娴嫔的头顶炸开。
她暗暗心慌,方才过来时,明明看清周围没有人的,万妃怎么会突然在此?
她随即收回脸上傲慢之色,转身低眸请安道,“嫔妾参见万妃娘娘。”
万妃摇曳生姿的走过来,开口也不让她起身,有意让她这般半蹲着,只冷冷的质问道,“娴嫔,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娴嫔虽忌惮万妃,但心里想着自己不过是数落了莲才人几句,能算多大的错?就算要受惩罚,不过是挨几个巴掌而已。
一旁的柳若汐柳婕妤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轻笑道,“娴嫔,方才你那几句话,句句都是在贬低皇上呢?不知皇上知道了会如何?”
娴嫔的脸色瞬间苍白失了血色,嘴角僵硬,她将自己方才说的话仔细回想了几遍,那些可都是皇后娘娘和她说的,怎么会是在贬低皇上?
柳婕妤见她想不明白,只好继续道,“你那几句话,话里话外仿佛都是在说皇上的不是,说皇上是冷心薄情之人呢。”
娴嫔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不过傲娇如她,就算跪着也是对着万妃,她随即辩解道,“嫔妾没有那样的意思。”
万妃冷冷一笑,道,“本宫也觉得你说不出这样的话,你若是告诉本宫,是谁和你这样说的,本宫今日或许就饶了你。”
娴嫔陷入为难,这个时候她若是说出皇后娘娘,不就是将皇后娘娘害了吗?虽然说出来,万妃或许真的会放过她,但她同样又得罪了皇后啊。
思来想去,她决定不提皇后,继续说道,“这句话的确出自嫔妾之口,但嫔妾绝对没有贬低皇上的意思。”
“你说没有就没有?本宫也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你承认是你说的,就不要怪本宫替皇上好好的管教你了。”万妃说到这,对着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夜蓉,掌她的嘴,看她以后还敢口出狂言?!”
“是。”夜蓉领命,快速上前,对着娴嫔的脸就是一巴掌,那动作快速似闪电,一声一声,连贯又利落。
万妃身边的宫女本来不是夜蓉,而是七巧,正因为七巧的性子太过柔弱,不符万妃的心意,才换了夜蓉,夜蓉是宫里的老宫女了,性子冰冷,手段毒辣。
娴嫔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嘴角溢出血迹。
柳婕妤站在一旁,静观好戏,而跪在另一旁的莲才人则胆怯的闭上了眼睛,胆小的她最怕看到这样的场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万妃懒懒的打了一个优雅的哈欠,这才缓缓开口道,“夜蓉,罢了,本宫今日心软,就暂且放了她。”
夜蓉停下手时,娴嫔感觉自己的脸仿佛已经不存在了,眼前也不停的冒着金星。
万妃不动声色的转身看着莲才人,语气没有一点温度,道,“莲才人,起来吧,有本宫在此,你不必怕她,日后她若是还敢找你麻烦,你随时可以去找本宫。”
“嫔妾多谢娘娘厚爱。”莲才人在银霜的搀扶下起身,对着万妃怯怯道。
假山的最高处,慕依依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好戏,须臾,她转身漠然离开,既然她们那么想斗,就让她们斗好了!
拂晓跟在她的身后,想着万妃方才的举动,不禁开口问道,“娘娘,你不觉得万妃娘娘今日有些反常吗?平日里她就目中无人,今日怎的去帮一个小小的才人?”
“她帮的不是别人,而是皇上正宠之人。”慕依依淡淡道,“万妃纵然傲慢自大,也深知在这后宫,想要独善其身,是做不到的。”
万妃帮莲才人,定是觉得莲才人对她会有几分用处。但是也不排除另一个原因,整个后宫都知道娴嫔在巴结她这个皇后,此番万妃打娴嫔的脸,明显就是在向她示威呢。
如此看来,这个万妃初入后宫就要与她对着干了,她这般着急,好像她们之间本就有旧恩怨一般。
回到了长乐宫,拂晓不禁替慕依依烦心道,“娴嫔此番挨了打,免不了又要来找娘娘为她做主了。”
慕依依眸底乌沉,冷声道,“她若来了,你就推脱说本宫身子不适,不想见任何人,让她回去,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活该被人打!”
“是,奴婢知道了。”拂晓应了一声,回身时见从安走了进来。
如今从安是皇上跟前的大总管,每次到来,必定是帮皇上传话的。
拂晓迎上去,还算恭敬的笑问道,“从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娘娘?”
“可不是么。”从安如今比以前历练了很多,开口稳声道,“皇上本来打算要过来看皇后娘娘的,谁知突然被太后叫去一起用晚膳,所以皇上特意让奴才过来告诉皇后娘娘,用过晚膳他便过来,请娘娘等等皇上呢。”
“有劳从公公了。”拂晓将从公公送至长乐宫外,再回到宫里时,见皇后娘娘手拿一本书,正坐在软榻上静静的翻看着。
皇上要来了,可是她却在皇后娘娘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喜悦之色。
思虑许久,拂晓忍不住问道,“娘娘,奴婢觉得你似乎变了很多,以前娘娘的喜怒都会显露在脸上,如今奴婢在你的脸上,看不到第二种表情了。”
慕依依继续翻看着,只淡淡道,“拂晓,你在宫里生活的时间比本宫久,就更应该知道,若想在后宫生存下去,别轻易让别人看透了你的心思。”
“可是奴婢也很心疼娘娘,这样活着,必定会很累。”
慕依依眸光一凉,暗淡道,“累总比没命要强。”
“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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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内,纳兰澈与太后用过晚膳,很快便有宫女上前将碗碟撤走,同时还有宫女奉上今年新制的茶。
纳兰澈喝了一口茶,对着太后随意又不失恭敬的说道,“儿臣最近被前朝之事困扰,许久未来向母后请安,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宁和笑道,“皇上勤于朝政,忧国忧民,是个好皇帝,哀家欣慰都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责怪皇上?”
“母后最近身子可还好?”
“哀家没事,有事的是蕙妃。”太后说到这,眼中露出几分期许道,“皇上,蕙儿也算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这丫头早就对你动了心,如今也成了你的蕙妃,皇上若是有空,不妨多去看看她,省的她每日都在哀家面前伤心流泪。”
“是,儿臣知道了。”皇上对太后的孝心,后宫每个人都知道,纵然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除了在立后之事上与太后有过短暂的争执,之后便事事顺着太后,几乎很少违抗太后的命令。
出了永寿宫,纳兰澈并未坐轿辇,也只是让从安一个人跟着,静静的走着。
经过一条青石小路,忽闻不远处传来琴声,那琴声清幽似潺潺流水,划过心间,让人倍感清爽。
“是谁在弹琴?”
从安看了看四周,沉着笑道,“回皇上,这里距离蕙妃娘娘的关雎宫最近,想必是蕙妃娘娘在抚琴呢,奴才听说,后宫若论琴,当属蕙妃娘娘的琴技最好呢。”
听到琴声,纳兰澈不由得想起了太后所说的话,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从安见纳兰澈转身朝关雎宫走去,迅速跟上。
纳兰澈不过是想进去看一眼,略坐片刻就会走,这样一来,也算对太后的吩咐有了一个交代了。
关雎宫的主宫内,苏佳蕙坐在一架古琴前,指尖轻轻滑动,泛音清越,如珠玉散落般清润朗然,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为今的处境,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酸涩与苦楚。
纵然她在后宫有太后庇佑又如何?皇上还不是照样不待见她?上有性格独特的皇后,下有妖媚艳丽的万妃,如今又多了一个乖巧可人的莲才人,只怕皇上的眼中愈发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太后又能庇护她到何时?想到这里,她心中愈发伤怀,指尖弹奏出来的曲调也渐渐多了一丝伤感。
“奴婢参见皇上。”耳边忽而想起宫女惜萍的声音。
苏佳蕙有一瞬的惊怔,手指蓦地停止,她抬起眼眸望着面前的纳兰澈,一双湿润的眸子里闪现一丝惊喜与错愕。
一切来得太突然,好像做梦一般。
等她回过神来,纳兰澈已经走了进来,她忙收起表情,又不安又有些欣喜的施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也是太过激动,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纳兰澈走到一旁的软榻上,依靠着软枕坐下,平和道,“朕刚从母后那里过来,听母后说你身子不适,所以朕便特意过来看看,既然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好好的休息?”
纳兰澈的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即便如此,他能踏进关雎宫,蕙妃就已经知足了。
她暗暗决定,皇上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回,她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于是她垂下眼眸,露出一副女子娇羞的模样,缓缓道,“回皇上,臣妾得的是心病,只要皇上一来,臣妾的病就好了。”
夜幕悄然降临,纳兰澈的神情在晃动的烛光下,看的有些不分明,他本是想着与蕙妃说上几句话就离开的,然而夏风吹来,带着一丝奇特的香气。
在那香气的作用下,蕙妃脸上的娇羞模样便让他的心智有些不受控制。
从安见此,识趣的退了出去。
夜渐渐深了,从安一直守在寝宫外,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神情,他想他跟随皇上那么久,皇上不是那种随心所欲之人,况且皇上之前都已经让他去长乐宫里传过话,他以为皇上今晚会去皇后娘娘那里。
想到这,他担心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便命一名小太监前去长乐宫回话,就说皇上歇在了关雎宫,让皇后娘娘早些歇息吧,不必再等着了。
拂晓将这话传给慕依依时,她的神情淡淡的,没有多少的变化,她只面无波澜道,“拂晓,时辰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娘娘呢?”拂晓担忧的问,纵然娘娘表面无事,可是心里头一定很难过吧。
慕依依淡淡一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并未自称本宫,拂晓深知,她白日里伪装自己的情绪定是累了,此刻让她一个人卸下面具安静一会儿也好,于是便悄然退了出去。
慕依依所居住的长乐宫,是历朝皇后娘娘所居之处,因而比起其他宫殿就恢弘大气了很多,她的寝宫很大,大到有些空旷与寂寥。
前几日她命几个太监在寝宫内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四周与底部用上好的白玉石铺砌,最后在里面投入山间泉水。盛夏暑气难消之时,望着眼前这一汪碧池,心情也陡然变得清爽了很多。
同时她还命人在寝宫的窗户外面栽满竹,曲曲折折自有一股清幽,仿似将屋外的炎热都隔开了一般。
窗外,月光甚好,大片清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照进寝宫,落在水池边的一个小小的方几上,方几上面一个玉壶,两盏酒杯。
慕依依临水跪坐在方几旁,独自拿起玉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外面的月色一饮而尽,瞬间,美酒穿喉下肚,心里也暖和了几分。
忽而想起香香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原来人在古代生活的久了,就真的会变成一个古代人!
可是她的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的不甘心,因而此刻的她穿着一件自己设计的衣服,一个只有现代人才会穿着的衣服,露出身上大片好肌肤。
她想皇上不就是喜欢她身上的这点与众不同吗?她可不能轻易的变成古人了。
三杯下肚,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可是她的心里却感到无比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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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澈睁开眼眸,回眸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的蕙妃,神色忽而一凛,眸底幽暗亦深不可测。
他瞧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似乎在心里庆幸着什么,下一秒就下床动手穿衣。
蕙妃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一直未曾睡着,入宫那么久,今夜是她第一次侍寝,第一次与皇上那么亲近,想起方才之事,脸颊亦如飞霞一般。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纳兰澈见她亦起身,忙问了一句,语气似有些着急。
蕙妃见他急着穿衣的模样,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却也只能开口答道,“皇上,已经是子时了,外面夜已深透,皇上要去哪里?”
纳兰澈似乎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甚至都不肯让蕙妃近身为他穿衣,他匆匆穿好衣服后就径直向外走去,再也没有多看蕙妃一眼。
苏佳蕙有些颓废的瘫坐在床边,抬手扯下一直挂在床头的香囊,隐忍的咬了咬唇瓣,就算有太后送给她的香囊又如何,也只能是留得住皇上的人,留不住皇上的心罢了。
从安一直倚靠在寝宫外的一根柱子上,似睡未睡,听见开门声,他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见皇上郁色匆匆的走了出来。
跟随皇上多年,他倒是很少见皇上如此这般慌神的模样。
他迅速迎上去,低声问道,“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出来了?”
“糊涂,朕今晚并未打算留在这里,你为何不叫朕一声?”纳兰澈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同时脚步依旧未停。
从安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他是皇上啊,后宫都是他的女人,他想留在哪里是他的自由,他怎敢过问皇上的事情?
“奴才知错,请皇上治奴才的罪。”心里虽那样想着,他嘴上却一直请罪道。
纳兰澈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朕此刻没有时间治你的罪,明日自己去内务府领板子吧。”
“是。”从安恭敬应着,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如此生气?
只见纳兰澈脚下像生了风一般,很快来到了长乐宫,从安这才恍然,整个后宫,也只有皇后娘娘能让皇上的脸上出现方才的表情了。
纳兰澈踏进长乐宫,四下寂静无声,院内亦没有守夜的太监与宫女,他并不感觉奇怪,因为他知道慕依依素日里并不喜欢使唤奴才。
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犹在耳边回响,她说宫女也是人,在她心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此与众不同,正是最令他动心之处。
整个长乐宫,只有她的寝宫内有灯光,一时间纳兰澈的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何滋味。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