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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珩返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了。他走到帐前,伸出手正准备掀起帐帘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缩。刘意映,她应该已经离开了吧?毕竟两个人已经将话摊开了,她再留下来也无甚意义了。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然后将帘子掀了起来。
突然,他一怔。刘意映居然还在帐中。她趴在案桌上,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惭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才敢相信,她真的没有离开,她真的还在等着自己。一时间,他只觉得感慨万。在他看见刘意映的那一刹,他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无比激动和欢喜的。毕竟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对她的感情,不可能一朝一夕便放得下的。
他转过脸,叫范元留在帐外,然后自己独自进了帐。
刘意映趴在案桌上,很是安静,帐中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之声,似乎再听不到其他的声息。
他站在案旁,就这般看着她。虽然知道她对自己只是虚以委蛇,但他的心,在看着她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髻。她的头发,像丝绒一般光滑柔软,让他爱不释手。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他真希望就这样,永远都不放手。
突然,她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腮上的泪痕犹在。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他一惊,随即心里一阵抽痛。他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明日你便可以离开我,回到皇帝和田太后身边了,你还哭什么?”
“驸马……”她伏下身,抱住他的腿,泣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罢便呜咽着哭了起来。
“公主,我不怪你。”他压下心头的苦涩,弯下腰将她扶起来,“夜深了,你明日还要赶路,快回去歇息吧。”
刘意映顺势扑到他怀里,一把将他的腰抱住,泣声道:“驸马,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你这样,我会……我会舍不得走的。”
他身体一僵。虽然知道她这话是骗自己的,但他的心,还是怦然一动。就算是她骗自己,他也甘之如饴。他伸出手拥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你哭什么?该哭的人,应该是我。”
听了他的话,刘意映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的疼痛之感更甚,泪水也掉得愈发厉害。见她这般,司马珩心里对她实在怨恨不起来,反而心疼至极,不停劝慰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刘意映的哭声才慢慢停下,脸埋在他怀中轻轻抽泣着。
看她终于平静下来,他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轻声说道:“公主,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帐歇息吧。”
闻言,她身子一震,随即低声说道:“我要你与我一起走。”
“那我送你回去。”他应道。
“不仅仅是送我回去。”她摇着头,说道,“今晨我们便说好了,今晚你要歇在我帐中的。”
“如今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吗?”他苦笑道。
听他这么说,她心底一慌,赶紧说道:“不,驸马,一切都是一样的。”说罢她抬起头,寻到他的唇,急切地覆了上去。
她颊上的泪流到唇边,滑进了他的嘴里,又咸又涩。他闭上眼,紧紧抿着嘴,可是那涩涩的泪水还是一直浸到了他的心底。
她努力地想要撬开他的牙关,想要像以前一般,与他在唇齿间紧紧缠绵着,可是始终未能攻破他的防线。她知道,他心里已经在抗拒着自己了。一想到这,再想到昨晚的甜蜜,她心里便酸楚至极。
终于,她放开他,垂下眼眸,低泣道:“驸马,我们明日一别,也许这一生都再不能相见了。今晚,也许便是我们的最后一晚在一起了,我们,我们就像清晨约好的那般,你跟我一起到我帐子里去,好不好?”
看着她的泪水,他的心早已泛滥。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过去了。”
听到他的话,她一呆,心里失望到了极点。她在与他成亲的第二日便知道,他骨子里却是倔强至极的。她咬着唇,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抱着他无声地哭泣着。突然,她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即便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她一愣,才发现自己已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愣,抬起泪眼,怔怔地望着他。
他侧过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过去。不过,今晚你留下。”
她呆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她随即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搂住。她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中,面上有不知道是欢喜还是伤心的眼泪缓缓流下。
到了榻边,他把她轻轻放下。她勾着他脖子的手并没有放开,他倾着身子,伏在她身上,与她四目相对。她的腮边还有着濡湿的泪水,他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吻了上去,将那苦涩的泪水,一点一点地吻到嘴里,吻进心中。
她闭上眼,感觉他轻轻脱去她的鞋子,将自己的身子放平到床榻正中。当他的手放在她的腰带上时,她全身一下僵硬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与他成亲那晚,同样的无奈,同样的无助。他似乎也像那晚一般紧张,手指发着抖,解了半晌才把她的腰带解开。她的衣衫褪尽,似含苞的海棠花一般,在他火热的吻中绽放开来。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再一次与他融为一体,她的眼泪忍不住滑落。
他停下,哑声问道:“公主,我弄疼你了吗?”
她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无事。”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一怔。这一幕与他们的新婚之夜是何其相似,只是那晚,他心中是欢喜激动的,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多年的夙愿,娶了她。而如今,他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今天过后,他便要失去她了。他舍不得她离开,可他又不得不放她离开。他不停地吻着她,不停地要着她,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头的痛苦减轻几分。
可是,天还是亮了。还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看着帐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公主,时候不早了,你该动身了。你回帐子里收拾一下,我一会儿过来接你。”说罢他坐起身来,开始穿衣裳。
“你陪我一起过去。”她抬头望着他。
他一边穿着外裳,一边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做,你先过去,我很快就过来了。”
“那好吧。”她努力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起身穿衣。
待她穿好衣裳,他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到门边,说道:“你回去洗漱收拾一番,我很快便过来接你。”
“好。”刘意映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出了门。
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司马珩怔了怔,然后才缓缓走回桌案边,抽出一张白纸,然后提起笔,蘸了蘸墨,正准备下笔时,他突然又犹豫起来。顿了片刻,他咬了咬牙,终于下笔在纸上落下了墨色。
待司马珩走进刘意映帐中的时候,秋霜刚为她把头梳好。看见司马珩进了门,她在妆匣中拿了一只红玛瑙海棠珠簪,转过头来,对着司马珩微笑道:“驸马,你可否为我簪花?”
“好。”司马珩笑了笑,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珠簪,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为她把花簪插在了发髻上。
“好看吗?”她用手触了触头上的珠钗。
“好看。”他微笑。
“驸马说好看便行了。”她放下手,微笑着望着他。
看着她的模样,他的鼻子却有几分发酸。与她成亲半年,这是他第一次为她簪花,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定了定心神,又说道:“公主可都收拾妥当了。”
她微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都好了。”
“不早了,那我们这便走吧。”他说。
“好。”她面上依然挂着微笑,可眼中已是泪光闪烁。
他不忍再看她,避开脸,径直向门外走去。刘意映缓缓跟了上去。
一出帐,刘意映便看见一匹赤红色的大宛马立在帐前。她一愣,问道:“这马是哪来的?”
司马珩走上前,轻轻抚着它的鬃毛,说道:“它叫追风,跟了我四年了,当年是我亲自驯服的,除了我之外,还没有其他人上过它的背。”说罢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刘意映,说道,“你是第一个。”
闻言,刘意映一愣:“你是说,让我骑马?”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又看见司马珩冲着自己招了招手,说道:“公主,你过来。”
刘意映呆呆地走到他跟前。
司马珩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追风面前,把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举到追风眼前,然后对着它说道:“追风,她是昭平公主,是我的妻子。你对她,要跟我一样的,可不能欺负她啊。”
他的话一落,追风轻轻厮鸣的一声,好像在回应司马珩似的。
刘意映的眼睛蓦然瞪大。这家伙,真通人性?
见状,司马珩笑了笑,转过脸对着刘意映说道:“追风说它知道了。现在,便请公主上马吧。”
刘意映一听,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骑马。”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笑着把她拉到马背旁,指了指马鞍和马镫,说道,“公主,你抓住马鞍,踩着马镫,借着脚上的力,便可蹬上马了。”说罢,他用手拍了拍马鞍,“公主,快上马!”
刘意映无奈,只得抓着马鞍,好不容易才把脚放进了马镫中,却不知道怎么用力爬上马去。
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司马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笨!”然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脚,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臀,然后把她用力往上一推,刘意映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便到了马背上。她从未骑过马,心中甚是害怕,只能趴在马背上,口中大叫道:“驸马,快放我下来,我,我害怕!”
“别怕,万事有我!”说话间,司马珩人已经跳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
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出来,搂着她的腰往上一托,她便直起身来,倒在了他的怀中。
“追风,我们走了!”司马珩拉了拉僵绳,另一只手在追风臀上用力一拍。只听追风嘶鸣一声,便向离弦的箭一般,向营地外奔去。
刘意映虽然是生平第一次坐在奔驰的马背上,但她在司马珩怀里却感到无比安心,原先心头的恐慌与不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与喜悦。
“公主,还怕吗?”司马珩问道。
“不怕了。”刘意映摇了摇头,转过脸来,望着他好看的侧颜,笑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一说完,便感觉到他拥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四年前,在皇宫里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便想着有一天,我要这样搂着你,共乘一骑,驰骋天下!今天,我这愿意终于实现了!”
他的话音一落,她便感觉自己的眼中瞬间便变得模糊一片,远处的山恋在她的眼中也是朦朦胧胧看不清。她使劲眨了眨眼,想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楚,可是,一串泪珠子像断了线一般,从她的眼中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