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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我可听说了,内阁有人早就看咱们言官不顺眼了,前些日子还趁机向小皇帝提出京察,想利用这次机会打击一下言官呢?”说这话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中年汉子,人群里有人认得,他便是最近刚刚荣升御史的王朗。
“王大人,你这话儿可不能乱说,本朝京察六年举行一次,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这是朝廷大计,可不是他内阁说了算?”一个御史反驳了王朗一句。
自从上次帮了一把王振,王朗也算是王公公的人了,官儿虽还是御史,但地位衙门可变了,况且上次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一品居的当红姑娘平日里他可是想都想,那几日他可是日日销魂的很,就冲着这个他也觉得不亏,这两日红袖招来了一个当红花魁,那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销魂,更别说是吃到嘴里,思索着改日能寻个机会好好将这等天上人间少有的美人儿搂在怀里,好生肆意一番,却不想机会就送上门了,得知王公的心思,他二话没说,一口便答应了,今日来这儿已等候多时了,这会儿才寻到了机会,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说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儿,反正他是言官,有这个资格说话。
听了同僚的话,王朗冷笑了声,道:“朝廷是有规矩不假,可这几年也没见公平啊?”
先前说话的那官儿立即住嘴不言,京察本身目的在于奖优惩劣,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为朝廷统治做出贡献。然而正因为涉及了官员的奖惩,结果造成徇私舞弊等结党现象十分明显,在宣德难以发挥真正的作用,“长官往往博宽大之名,每届京察,只黜退数人,虚应故事,余概优容,而被劾者,又不免冤抑。”所以京察也渐渐成了打击异己的最佳手段,这也是朝廷一些权贵最喜欢用的手段之一,以杨溥的为人诸位官儿本不相信他会如此作为,可王朗身为御史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睛,所谓人心可肚皮,更何况是官场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便是这一番话还寻不到任何的证据证明堂堂内阁大学士有这个心思,但至少有一半的官儿还是信了,当然了,也有官儿将信将疑,先前的那问话的官儿就是这态度。
王朗面上一热,这话儿本就是他临时编撰出来的,是当不得真的,被这官儿这么一问,还真不知如何做大,亏得一旁的王文机灵,忙帮着解释道:“王大人可不是胡说,这事儿王某可是亲耳听王公公提起过?王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皇上收到消息后便将这消息告诉了王公公,亏得王公公体谅诸位大人的难处,极劝说了圣上,圣上才没动了京察的念头,若不然尔等言官还能站在这儿嚷嚷么?”
这一番话说来,百官算是彻底的信任了,无他,只因为当今王公公的名头实在太响,无论是不是亲耳听到,这话儿总能让人不约而同的多了几分信任,就连原先还有些怀疑的官儿也彻底信了这一番鬼话,先前问话的那官儿一张脸满是愤怒,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杨溥,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耍起手段来竟是这般黑。我们算是被他骗了。”
王朗道:“被他骗的何止是我们,你们就没想过,当初内阁与司礼监争斗,整个朝廷都声援内阁,同为三杨的杨溥可为内阁说一句话,那一日他情景诸位也都看到了吧,这老头以身子骨偶感风寒为由,竟躲在家里,这种鬼话骗三岁小孩也不够用,可这老头愣是这么做了,最后结果如何内阁斗法输给了司礼监,两位杨大人遭贬,远离京城,而杨溥,同为三杨一员却是毫发无伤,非但如此,今日还坐稳了内阁首辅的宝座,其心之险恶,不亚于江湖大盗了,似这样的人儿,我等却一直没发现,今日才着了他的道儿,那户部尚书与他是同年好友,两人关系匪浅,当初胡滢掌管户部的时候,何曾有等着景象,偏偏他刘大人上来了,朝廷就没了银子这事儿难道就不蹊跷么,王某虽是御史,可在户部也有几个同仁,他们前些日子告诉王某,说这太仓库是有些银子的,可杨大人却说朝廷正是用银子之际,不可乱用,还说这太仓库里有的是苏木胡椒,放着也是放着,再放下去可就放陈了,放烂了可惜,还不如折俸给咱们了事,这样一来,也算是为朝
廷省下了一大笔银子。”
”王大人这事儿靠谱么?”王山问道。
王朗道:“靠不靠谱下官可就不敢说了,可我的哪位同仁一向做事沉稳,若不是有个八九不离十的事儿,断然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所以下官是相信这一番话的。”
“好他个杨溥,竟玩了这一手,这算不算拿着我们的好处,给自己脸上抹光呢?”王山骂道:“三杨柄权,西杨有学行,东杨有才识,南杨有雅操,功勋多半以西杨、东杨为主,南杨不过仗着当年给仁宗皇帝坐了十年牢房,仁宗皇帝感念其情谊才一路提拔到了内阁,真要说起才干,他自是比不过西杨、东杨了,好不容易弄走了前面两位,还不得趁机表现表现好巩固其地位,否则何以三杨素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面两位都走了,唯独他留了下来。”
”唉哟,这里面还有这些弯弯道道,亏得王大人看得透亮,我等险些又上了这老匹夫的当了,今日这胡椒,苏木若是领,岂不是便宜了这老匹夫,只可惜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若是做了那左都御史,似这等斯文败类,岂可让他高坐内阁,做出这等误国误民之举来。”
“这事儿又何须左都御史,但凡是言官都该如此,本朝开国将近百年,犯颜强诤,如迁都、如藩王之争,或因杖毙、或遭惨杀,以至沉冤狱底。荷戈边徼者,指难屈数;则皆间出之正气,今杨溥如此辱我等,岂能容他再这般胡作非为,朝廷养士一百年,坚守节操大义而死,就在今日,诸位还等什么,都随我一同去往午门如何?”眼看气氛不错,王文振臂高呼道。
“这正是我等的责任?太祖设言官,不就是为了朝廷诛奸邪么,今内阁大学士杨溥为人阴险狡诈,危害朝廷,今日我等不除掉此人,朝廷就走不上正道,天下的公道就不算彰明,祖庙的神灵不安,百姓的心里不服,祸乱的根源还算未除,太平政治就不会实现,尔等若是有骨气的读书人,就当随我一同前往午门上奏皇上。”王朗趁机大声道。
百官本就心神激荡,被两人一番蛊惑,那还犹豫,纷纷道:“王大人说的对,国家养士一百年,坚守节操大义而死,我等愿意同去。”
其他官儿也跟着大声喊道:“同去,同去。”声响如雷、陈敬宗一看百官气势汹汹,便知无法再劝说,只好派人去了内阁给杨溥等人送消息去了,当然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虽有名望,但闹腾起来的百官比起汹涌的钱塘江的浪潮还要汹涌几分,他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与这帮文人争论不休,所以派人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总算没有被百官发现。但身为这次和事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官如此闹腾,再者自己的人刚去不久,纵然见到杨溥等人也得拿出一点章程来,需要时辰,自己就算不能说服百官,但拖延一点时间也总是好的,存了这个心思,猛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百官呵斥叫骂,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道:“诸位大人且慢?”
百官多半都在叫嚷,太仓库的场面本十分热闹,按说听不到陈大人的声音,奈何陈大人迎着百官的面,阳光下一袭红袍,一把长须迎风而立,威风凛凛,迫于威严,百官竟硬生生的给停住了
,领头的王朗不悦地盯着陈敬宗道:“陈大人此举是何意?”
陈敬宗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不想不诸位大人被人利用罢了?”
王朗冷哼了声,他虽只是六品御史,但在本朝地位也不低,况且如今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王振,若说先前还有说顾忌,可一年前内阁与司礼监的哪一战,司礼监一举挫败了内阁的记忆太过深刻,让他从心里对王公公感到敬佩,此生只想着跟着王公公鞍前马后,此番展现便是存了这个意思,一来好让王公公看看他的忠心,二来自然是想借这次机会,好好立下一番功勋,趁机做上左都御史的宝座,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二品官,比起自己胸前的鹭鸶可威风多了,此番他不知王公公看没看到,但他相信只要好好表现,王公公一定知道的,所以面对比自己大上两级的陈敬宗倒也不怵,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对方道:“陈大人这话儿可要说清楚了,咱们如何被人利用了,本朝言官御史职在讽议左右,以匡人君,今内阁大学士杨溥阴险狡诈,窃权罔利,其人其事,危害不亚于商鞅、董卓,此等人物身为言官难道弹劾不得?”
“就是,就是,陈大人百般阻拦,今日又来为其与百官说和,莫非也参与了这等事儿?”王山恶狠狠的道,对于好不容易煽动的气氛,忽然跑出来阻拦,一心想着返回一品居躲入温柔乡的王山而言,眼前的这个老头实在可恨的很。
面对王山,陈大人倒也不具,此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草包,所仪仗的不过是王振的权势吧,虽说自内阁那次败北后,王振的权势水涨船高,朝廷不少官儿纷纷改头换面,投靠在王振的门下,但内侍毕竟是内侍,百官再如何顺从王振,那也是人后的事情,在人前还是要几分脸面的,否则在士林之中,根本无立足之地,他真正担心的是王朗,王文,两人一个是御史,一个是户部侍郎,为人颇有心计,从此番景象来看,百官之所以被鼓动,多处置了两人之手,想要拖延时间,得缠上这两人才行,这么一想,迎上了王山的目光,非但瞪了他他一眼,还下意识的先前走了一步,冷声道:“杨大人是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你说的算。”
王山气势上不如人,加上自身的这份官职来得也不正当,底气上终究是不足,眼看陈敬宗威风凛凛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身子骨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道:“就算我说的不算,百官也是这般说,难道不算数么?”
陈大人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目光绕过王山,缓缓盯着百官,道:“诸位大人都是明白人,杨大人是不是阴险狡诈,一心祸国殃民的人,你们该比老夫更清楚才是,你们当中有的也是从永乐年走过来的老臣了,算起来也有将近三十年了,认识杨大人比起三位王大人怎么着也该多了几十年吧,倘若杨大人当真是尔等所说的这样的人,他要祸国殃民,何以等到今日,尔等不能因一时气氛而丧失了理智,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老夫相信今日这事儿朝廷也是无奈之举,一时的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必能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诸位难道这点耐性都没有了么?“
这一番话问得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说杨溥的为人,不少官儿还是认可的,这位老大人仕途上进展并不如杨士奇与杨荣,但也正是因为在仕途上长期受挫的缘故,杨溥与杨士奇和杨荣在性格处事上有着很大的区别,他在为人处事上有时显得过于谨慎,就连上朝时也总是低头循墙而行。但是像他那样已经取得了内阁重臣地位的人物,这种小心谨慎的举止,又给人一种老成稳重的感觉,更何况杨溥本人在律己方面又确实足以作为百官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