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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吉祥看了看孙皇后的脸,见脸色有些缓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还是先生高明啊,孙皇后看着冷漠,实则是个有恩情的人。看来今日这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官职大有希望了。”
应了声,曹吉祥转身就去了,不多时就听得脚步声响起,就见曹吉祥与王振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以你看太后心情如何?”王振低声问道。
曹吉祥抬头往前看了一眼,低声回应道:“先还板着脸,听说先生带着宝贝来,心情就好了不少,如先生所言,咱们这位太后还是个念旧的人啊?”
“那你说咱们这事儿太后会答应么?”王振忐忑的问。
曹吉祥道:“这事儿不好说,咱们的太后性子太过无常,奴婢也看不明白?”
王振看了看道:“要不,这事儿改日再说可好?”
曹吉祥叹了声,道:“先生,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没看见外面的那些官儿一个个的官儿拼命的巴结太后,那个不是看出了太后老人家手中的权势,就连外廷那些自命清高的内阁大学士,就在昨日也让户部播下了五万两银子给太后的寝宫添置首饰衣物用来讨好太后老人家,那三个老狐狸是什么人,先生你不是不知道,他们都如此,先生还等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的皇帝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一个孩童能治理什么国家,最终还不是靠太皇太后与太后,太皇太后咱们靠不上,唯一能靠的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太后了,所幸先生先前为太后立下了不小的功勋,这份恩情太后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否则今日一听先生你来寻她老人家说说话儿,太后的神色就缓和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这位太后是个念旧的人,对先生的那份情谊还在,这对于先生而言就是一个好机会,如今外面的那些老狐狸,一个个拼命的巴结太后,这帮老狐狸的手段太后又能招架多久,到那时候太后势必厌恶了我们这帮太监,到那会儿先生还谈什么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先生不是常说,当取不取,过后莫悔么,眼下就是先生当机立断争取的时候了,当今皇上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治理国家能依靠的是谁,无非是两宫、当朝宰辅以及司礼监了,两宫毕竟是女儿家,治国并不是她们的长项,内阁三位年事已高,与新皇帝又毫无感情可言,所以最终皇帝能依靠的是谁司礼监,因此奴婢大可断言,这一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将会是最有权势的太监,先生如今以掌管东厂,论实力不弱于外面的那些大臣,这些年先生明里暗地里也提拔了一些有用的人才,只要先生掌握了司礼监无论其地位身份都不亚于内阁了,到那时候先生大可将一肚子学问用于治理江山,做那名垂千古第一人罢了,先生隐忍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这么多年,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指点江山,建功立业,名垂千古,时至今日奴婢还记得先生但愿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的诗句,先生不是忘了吧?”
王振正色道:“哪能忘记,这是王某毕生的愿望。”
曹吉祥道:“先生能记住这份言辞,奴婢就放心了,如今机会难得,先生当顺势而为,方可早早实现当日许下的两句豪言壮语。”
王振叹了声,道:“这个道理咱家又岂能不知,可太后的态度咱家着实摸不透,今日此举也不知能有几分成算?”
曹吉祥道:“先生可是一世聪明一时糊涂,太后毕竟是女儿家,有祖宗的规矩在,外面的那些文臣武将岂能让她干预政务么?就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几年都隐退深宫后院,你当真以为是太皇太后自愿的,还不是被那帮文臣武将给逼的,再说今日这局面,可不光是对咱们太监是个好机会,那帮文臣武将何尝不是个好机会,这些读书人自命清高,自问报读圣贤诗书,就可治理天下,苦于往日被宣宗皇帝压制着没有施展的机会,如今可好当今圣上不过是九岁的孩童,孩童如何治理国家,所能依靠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文官,只要以祖宗规矩约束了两宫,他们便可指点江山,施展生平的抱负,打造一个盛世的江山,名垂千古,所以在这件事上,太后她老人家只要一日不甘心退居后宫,那就一日离不开咱们司礼监,今日的太后只是一时被外面的那些文官花言巧语迷住了双眼,只要先生说出其中利害关系,奴婢相信以太后的精明,不会不知这一盘棋子该如何下,奴婢相信到那时这司礼监就该是先生了,不过在这之前先生得彻底打破眼前与太后的僵局,这倒不是让先生去委曲求全,只是这世道先生也知道从来都是树大好乘凉,有门道的,有靠山那个不是爬快的,咱们做太监的可比不了外面的那些文官门生故吏有枝可寻,有根可靠,天塌下来前面总有人给他们挡着,咱们生来便是不幸的人,要想在这个世道,在这座紫禁城里立足,就得好好寻上一颗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先生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吧,可咱们是太监,文官骂我们是阉竖、武将视我们是异类,唯独这座紫禁城里的人才把我们当做自己人看,我们能依靠的,能巴结的也就是这座紫禁城了,往年咱们巴结的、奉承的是皇上,只因这天底下他才是那颗最大,最好的大树,一旦靠山了外面的那些文官武将也就不怕了,如今这天儿不是变了么,皇上还只是个孩子,就算再信任我们,也得守着规矩,也得看外面的那些文官的脸色,可太后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宣宗遗诏点名参与政务的人,一个有实权的女人怎么也好过一个九岁的孩子不是,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皇上的母亲,外面的那些官儿总要给几分脸面不是,所以在这件事上,先生取得太后的信任与好感是大前提,说起来这一点咱们就不如外面的那些文官了,就在今日一早,户部划拨了五万两银子已到了后宫,太后明面上说了些莫要坏了祖宗规矩,先帝清廉的名声,可这五万两银子也没见她老人家退出去,据说今日一早内阁里的那三位老狐狸就将几道棘手的奏折给递了进来,太后老人家看也没看,就让金英那个老不死的给盖上了大印发了出去,这事儿还不明显么,咱们这位老太后年纪虽不大,但心思却不少,既想得到实惠,又不想担什么恶名,为人谈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多坏,但不否认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旁人对她的好,偶尔想起来也能照顾一下,先生这次立下的功勋,以太后的为人,不会这么轻易忘记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提起,奴婢看是缺少一个机会吧了,今日便是这样的好机会凭着先生的才学与你对太后的恩情,这事儿只要稍加缓和一下未必没有作为。
王振听完一言不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此时天色刚刚破晓,春日的阳光透过云层,将万道金光撒了下来,柔和的阳光落在了紫禁城的屋檐上,也落在了王振的脸上,让这个寒风肃杀的春日多了几分暖意。
也不知等了多久,曹吉祥迟迟没看到王振表态,难免有些焦急,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得王振轻轻吐了口气,缓缓扬起了脸,那双漆黑而神采飞扬的眼眸就这样迎着柔和的阳光看向了坤宁宫的放心,许久才喃喃说道:“咱家着实没什么把握?万一太后根本没这个心思,撕破了脸,咱家又当如何?”
曹吉祥叹了声,道:“奴婢还记得刚进宫的那会儿,奴婢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太监,在宫中这也怕,那也担心,什么也干不了,是您给我说了韩信的故事,说是淮阴侯韩信和张耳率军攻打赵国,赵王歇和大将陈余率20万大军在井陉口迎战。陈余不听谋士李左车的建议,与韩信硬拼,韩信故意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河边列阵,士兵们背水一战,越战越勇,然后派兵轻取赵军大营,杀死陈余,活捉了赵王歇打赢了这场战事,你告诉奴婢,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败的,唯有那些敢放手一搏的人才能取得自己想要的成功,项羽放手一搏巨鹿一战
百二秦关终属楚,官渡一战曹操放手一搏一统北方,赤壁一战孙刘放手一搏成就三国鼎立,还有本朝文武爷当年如不是他放手一搏,又何来咱们的大明朝,永乐爷若不是放手一搏,从何而来这永乐盛世呢?这些都是先生交给奴婢的,这些年奴婢也一直照着做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怎么到了先生的身上自己却这话儿给忘了呢,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就算是太后娘娘没答应,撕破了脸面又能如何,自入了宫中先生这一辈子就是个遭人鄙视的太监,再不济也还是个太监,大不了从哪里来,回到那里去,淡茶扫地咱们又不是没做过?可如果成功了,先生就没想过么,奴婢不敢说长远,单说咱们的万岁爷只有九岁,等他长大亲政少说也要十年,十年足以让先生施展生平所学了,到那时功业、名利都在足以慰藉平生了。”
王振颔了颔首道:“你说得对,十年,十年足够让咱家施展了!”
见王振慢慢看开,曹吉祥暗暗松了一口气,趁机道:“想要拥有这十年,咱们就得好好捧着咱们这位太后才行,否则事儿就不好办。”
王振点了点头,道:“咱家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在前面领路吧?”
曹吉祥的目光在王振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半响,确定王振是打定了主意后才应和了声,道:“好,好,奴婢这就给你领路。”说完便转过身子在前方领路了。
王振微微与曹吉祥拉开了些许距离,伸手摸了摸怀里那一串佛珠,略微定了定神,自言自语的道:“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说完便与曹吉祥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竹亭里,孙皇后低着头绣一件长衫,宫中的生活并非外面的想象的那么好,本朝太祖鉴于前朝历史经验,给后宫的妃嫔定下的种种规矩,除了言行举止外,后妃以下至嫔侍女使,所有衣食、用具、金银钱帛等供应,都要从尚宫取旨,牒内使监覆奏,再移部臣取给。如果径直到部里领取,处以死刑。私递书信出外,亦处死刑。宫嫔以下有病,只能以症取药,不准医生入宫诊治,便是皇上宠幸的妃子也不例外,早年宣宗励精图治,一心想做个千古明君,一切用度上都崇尚节俭,身为皇帝都如此,后宫自是不言而喻了,她这个皇后又来得名不知言不顺,所以处处要做出表率,平日里总会做上几件女红,起先只是做做样子,可时日久了也就喜欢上了,多日不做点什么,竟还不习惯。这两个月来,先是宣宗身子骨不适合,跟着又是大丧,儿子登基、自己从皇后身为皇太后其中的忙碌可想而知了,细细算一下竟有两个月没碰一下女红了,难得了是今日心情不错,宫外的阳光也柔和,她便动了这个心思,让丫鬟准备了些针线,打算给皇上的衣衫上绣上几多好看的金花,好体现自己这个做娘亲的关怀,所以这事儿她做得十分用心,以至于王振与曹吉祥走到了跟前仍浑然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曹吉祥打破了亭子里的平静:“太后,王先生来了。”
“哦……?”孙太后只是轻轻哦了声,眼眸也不曾抬一下。
这态度若是换做寻常人,早就收住了心头那点想法,可王振毕竟不是寻常人,一心奔着权势而来,任何的机会对于他而言,都是自己走上权利巅峰的台阶,只要是个机会,他都没有放过的理由,此时太后神情虽冷淡,但大家都是在宫中混的,与这种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实在见多了,所以对于孙皇后这幅模样,并没在意。
“奴婢王振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王振上前一步,弓着身子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