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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初天下读书人读到这道讨伐榜文的时候,没有不较好的,可事实证明,这位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并非骆宾王想象的那么不堪,她明察善断,多权略,能用人,所以使得贤才辈出。又奖励农桑,改革吏治,重视选拔人材,使得大唐在她的手中重新换发生机,倒是那帮太宗子孙越发不堪起来,可即便是如此,千百年来对这位走上干政道路的女皇帝并无好感,其喝骂之声时至今日仍能时时听读书人说起,可细细想一下,武氏除了重用了一些酷吏打击了一下政敌,未必做了令人发至的勾当,试问这样的勾当,无古往今来又几个帝王没做过,就连千古一帝唐太宗不也杀了自己的兄弟才做了这大唐的皇帝,为何男人做了反而被后人赞扬,女人做了这些,便要饱受世人的鞭鞑,直斥其阴险、残忍、善弄权术的狠毒女子,说到底还是这道德礼仪都在读书人手里攥着罢了,武则天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孙皇后了,本朝的规矩可是太祖亲定,这帮读书人早已奉若神明,想要打破这个规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初永乐爷不过是想立战功卓越的汉王为太子,就遭受到读书人的强烈反对,为了这事儿永乐爷没少杀人,可结果如何,规矩还是那个规矩,所以仁宗才做了皇帝,可以说本朝的读书人风骨不是一般的硬朗。以孙皇后的心机,碰上了这帮为了维护祖宗规矩可以不要命的读书人,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而这种结果导致的局面只有两种,一种是孙皇后彻底妥协甘于躲在后宫做个不问政务的本分妇人,另一种则是打破祖宗定下的规矩,走到台前做一个垂帘听政的权势女人,以孙皇后的性子,王振几乎可以肯定的预言到孙皇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而后者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大明的权势在洪武爷的时候是皇帝一家独大的,这位来自民间的皇帝,以霹雳手段先后制造了胡惟庸案,蓝玉案,郭桓案、空印案将一干官员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往日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在洪武爷一朝的时候根本没有地位可言,整整三十一年的洪武朝,早已成了洪武爷一言堂的朝廷,这样的局面除了洪武爷这样的开国君王能做得到,后面的继承人未必就能延续了,洪武三十一年第二代皇帝建文帝登基,这位长与妇人之手,性子难免宽和,加上自幼熟读儒家经书,所近之人多怀理想主义,性情因此与父同样温文尔雅,即长皆与宽大著称。洪武二十九年,朱允炆曾向太祖请求修改《大明律》,他参考《礼经》及历朝刑法,修改《大明律》中七十三条过分严苛的条文,深得人心,此举看似不错,实则是给了文官壮大的机会,只因年轻皇帝的温顺性格和儒家教育,与祖上法制的霹雳手段相比,他向往的是实行理想的仁政,登基之初,便把三位儒家师傅引为心腹,他们是黄子澄、齐泰和方孝孺。这几位老者对朱允炆关于君之为君的概念起了强有力的作用。黄子澄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儒家学者,他在洪武十八年举进士第一名。他在太祖皇帝时代担任过很多官职,太祖皇帝死后,被朱允炆任命为翰林学士,并参与国家政事。齐泰是一位对经书学有大成的学者,特别精于礼和兵法。他在洪武帝弥留之际受顾命,以护卫皇太孙和嗣君,被新皇帝任命为兵部尚书,参与国政。方孝孺早在四十来岁的初年就已经是声名卓著的学者,以文章家和政治思想家闻名,未中过举,在他很晚的岁月才开始进入仕宦生涯。朱允炆即位以后被召为翰林侍讲。
这三位儒家学者以各种不同方式影响皇帝。黄子澄和齐泰变成了皇帝的心腹,用儒家的修齐治平理论教育他。他们负责研究一些新政策并付诸实施,目的在改组帝国的行政和加强皇帝的权威。方孝孺是《周礼》,三位老师儒家式的教育让年轻的建文帝渐渐摒弃了太祖一朝定下的基调,在洪武爷一朝饱受打压的文官集团在建文一朝开始走上了正道,他们鼓动建文帝以以文臣学士作为主要仕进对象,大开科举,从而读书人地位大大提高,除此之外,建文帝还大大提高了文官的官职地位,因此整个建文一朝,被称为“秀才朝廷”。只要是读书人便可做官,官职还不小,这样的结果造就了建文一朝权势分配几乎是皇帝与文官集团垂首而治,这样的后果是若是处在太平盛世,君臣和平相处,倒也能成就一番伟业,可一旦朝廷有难,而君臣又难以和睦,所造成的结果必然是双方的不满,日益壮大的文官集团必然因理念的不同,有意架空皇上,使得皇帝成为一个垂拱无为的“圣君”。而让皇帝成为这样一位圣君的手段,便是将皇帝禁锢在紫禁城中,由一些年老德高的大臣定期向皇帝讲授儒家经典。而作为一个成年的皇帝,显然不会满足于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这便必然有人要打破这种平衡,皇帝位于九五之尊,固然有君临天下的权势,可毕竟是孤家寡人,而文官则不同,天下有的读书人,只要肯读书,就可参加科举,科举考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会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全国考试,同考官的人数比乡试多一倍。主考、同考以及提调等官,都由较高级的官员担任。主考官称总裁,殿试为会试之后,是唯一有皇帝点名的考试,但殿试之前,参加殿试的资格是先通过由礼部官员负责的会试。凡通过会试者一律参加殿试并一律保证通过,皇帝只不过是点评一下而已,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文官的手中,而在这种层层的考试中,皇上所起到的作用除了殿试外微乎其微,反而是主考文官对士子的科考命运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角色的转换所带来的后果无疑是严重的,因为这样一来,所谓的天子门生其实通过文官的转变而牢牢操持着人才选拔的大权。科举成功的读书人,除了感谢自己的过人才华之外,更多的是感谢选了自己的老师,所以同科及第的进士互称同年,称主考官为座主、座师或恩门,自称门生。这样,新进士就和主考官之间建立起了一种非常特殊的师生关系,他们结党营私,建立和培植自己的势力,开始把持朝政,这样的局面皇帝当然不甘心,奈何本人的权势虽大,精力却有限,根本难以应付文官集团,这个时候皇帝就开始寻帮手,而天下都是读书人,用来用去都不是自己的人,到最后皇帝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无人可用,唯独身旁的太监,这帮太监治国或许不如文官,但说到忠心就未必输给了文官了,况且在人数上双方的力量均衡,是皇上均衡权势拉拢的最佳人选,这种以二打压一的权势局面,从宣宗开始这位睿智的帝王就开始着手这么干了,让太监读书是第一步,打破太祖规矩参与政务是第二步,遏制文官集团是第三步,如今的局面虽不明朗,但种种势头还在,因此孙太后真有干预政务的心思,到头来能依靠的不是文官而是他们这帮臭太监了。而自己识文断字比起外面的文官并不逊色,可谓是孙皇后均衡权势的最佳人选,但在这之前他得先要让孙皇后明白其中的奥妙,其次他得拿下司礼监秉笔太监职权才行,否则他王振识文断字再多也不是外面文官的对手。
这么一想,王振的心思就彻底放开了。
曹吉祥将王振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凑过来低声道:“这事儿宜早不宜晚,公公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万一被外面的那些文官看出了门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内阁里的那三个老狐狸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振的神情本是一脸的淡然,听了曹吉祥这一番话,忽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冷哼了声道:“再精明的狐狸也老了。不足为虑。”说完,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看,道:“孙皇后今日可还在坤宁宫住着?”
曹吉祥道:“是的,本来娘娘要住进乾清宫的,可这不是怕外面的那些官儿说闲话么,再说了宫里还住着一个老祖宗,娘娘也怕哪位老祖宗说个不是,所以就耐着性子住在坤宁宫了。”
王振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曹吉祥跟着王振最久,一看王振的神情,便知道这位最有心思的先生已下了决定,知趣的退到了一旁,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王振缓缓转身看了看半遮半隐在云雾中的坤宁宫暗暗点了点头,便抬脚去了。
按照宫中的规矩,天子的驾崩是国丧,古代传下来的礼法要求臣下服“斩衰”三年,这是古代五种丧服制中最长的一种,子服父丧,就必须遵照这一礼制,三年之内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不过,这对于国家显然是不适合的,假如朝廷在那么久的时间里无所事事,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礼法无非是治天下务须以孝为根本的意思,因此为达到目的,从权变通就是无可非议的了。这种做法似乎是从仁孝的汉文帝开始的,他把三年的时间缩为短短的三十六日,大唐自高宗以来,都是遵照此制行事。先帝的遗诏更是效法列祖的宽仁厚爱,要求“天下吏人,三日释服”,也就是说,只须服丧三日。
民间就是不娱乐,不嫁娶,稍做些哀伤就行了。今天刚好是三日已过,冷清了三日的紫禁城,一早就显得热闹起来,街道外的店铺商铺,酒肆纷纷开了门,虽说不少店铺上还挂着白灯,酒客的袖子上还挂着戴孝之物,但丝毫不影响商客的往来,各种叫卖声彼此起伏,一些衣着华丽的西洋商人嘻嘻哈哈与各种店铺上辗转,在他们的眼里这座神秘的紫禁城是最繁华,最热闹的,也是物品最多的,机会最多的地方,来这里做买卖,寻找机会就成了他们最高兴的事情,但比起这些,他们更欢喜的是看到那些穿着大红官袍,胸前佩戴着各式各样野兽的官儿,尽管这些官儿一个个都是脸宽,小眼睛,扁鼻子,胡子稀少的老头,谈不上多么的好看,但他们仍旧希望看到他们,因为这座城池有他们匆忙的身影,这座神秘无比的紫禁城就会变得热闹起来,这里热闹,他们想要的东西就都能买的到,所以相较于百姓对官员的畏惧,他们则更多的对这些官儿是一种敬爱,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他们,看到他们忙碌而焦急的身影才好。
相比这些西洋商人的一脸喜色,大明商人则是一种淡淡的哀伤,这种哀伤有一半是处于对老皇帝的哀悼,一个皇帝懂得爱惜民力。统治的十年间,多次下旨为民解困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古往今来做到这一步的也就是那几个人,难得是这个皇帝开海禁、下西洋、兴盛市舶司,提高商人地位,这可是洪武、永乐一朝没有的好事,随着朝局的稳定,那些被战乱破坏的地方,又重新建立起社会秩序,农业逐渐恢复,户口与垦田逐渐增多,粮食产量增加,朝廷税收增多,官营民营手工业陆续发展,商业城市增多,东西南北商业流通畅快,海外朝贡贸易更是往来活跃无比,各地出卖丝绸、酒肉、蔬果、烟草、农作物、瓷器等商品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