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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冤冤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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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还没有吃午饭,幼儿园的园长亲自打电话让白敏熹把周密接了回去。她到的时候,孩子正把自己反锁在睡房里,谁也没法接近。

    周密的幼儿园时光就这么一闪即逝了,以至于在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把自己语文水平之差归罪于这夭折的早期教育——因为没有念够足够的儿歌。

    当晚,白敏熹想尽办法从周密嘴里套话却没成功。

    其实她只是在幼儿园听管理人员说孩子们轰然笑了好半天,还没来得及细问,只捕捉到几个字眼,什么尾巴之类的。白敏熹和周清煜轮番败下阵来,周密半低着头就是不吭一声,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却紧紧攥着。

    “哎?周正呢?我回来还没看到她人影儿呢!”周清煜讶异的问。

    白敏熹轻抚着周密的后背淡声说,“还能在哪,疯没了魂……到底像谁……”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夫妻俩对望了一眼,把话都噎住了,没人解答。周清煜无奈的起身走出去,到普向家门口还没伸手,就听到室内传来两个孩子的大呼小叫。

    周正和普天超都光着脚在沙发上连跑带跃,嘻嘻哈哈的闹个不停,而普天恩就在沙发正中央稳稳大方的坐着,直着脊背,手里拿着一本课外书,眼神却错开书瞧着蹦的满脸通红的周正浅浅的微笑。

    拧了防盗门上的球形锁,周清煜站进去半个身位,瞧见这情景早已习惯,拍了拍门提高声调呼喝,“周正!你不打算回家了是不是?”

    周正下意识的以为是白敏熹,紧张地一愣,没跳起来,普天超也没算计好距离,“吭!”的一下摞着倒在她身后,一嘴啃上了小姑娘的屁股。周正的身量也略瘦,普天超趴倒的力量不小,大概是啃骨头关节上了,周正“嘤嘤”了两声,慢慢哭了出来,声音不大,捂着屁股,趴在沙发上委委屈屈的,这疼的地方儿过度尴尬。

    普家兄弟很少看到周正哭,天恩最先反应过来,眉头一皱,赶忙放下书,一把翻起周正的身子问,“怎么了?伤着哪了??给我看看?!”

    普天超捂着门牙,囔囔着说,“哎呦,我的牙呦!吃什么不好!怎么吃屁!”

    听到这话,周正又是寒碜又是疼,哭的声音冒了点,天超这才看见她挂着眼泪,脑弦转了一圈儿不足,第一反应就是往下扒开周正的裤子,生怕裤腰里面都是血。天恩也傻了,赶忙拍掉粗鲁的猴爪子,捏着她的裤子边轻轻的要挽下去。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意思!面对着这过度着急的哥俩,周正抹了两把眼泪,使劲儿捂着不让他们动。

    这时,普向早从厨房出来赶忙来拉周清煜,直让他进屋一起吃。周清煜连说家里做好了,曹莹说,“那你回去吧,周正在这跟我们一起吃吧,听说你们家那个小的有点挑食,快伺候去吧!”

    周清煜哭笑不得,对曹莹愤恨的说,“听这丫头说的??小曹!你就惯着吧,从我下班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回头这丫头就给你了,”

    看向沙发,瞧见普天超紧紧的挨着周正趴着,两小无猜的样子,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贫什么,曹莹两口子笑着说,“哎,你别着急!早晚是我们家的!”

    普天恩见周正又被天超逗笑了,板着脸拿起书回了自己的卧室。

    周正还是被爸爸带回了家,走路的时候屁股还是有些疼,一瘸一拐的。

    进了门才发现周密已经被带回来了,做贼心虚,周正都没敢直眼对视,只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已经看到周密望着自己顿起的铁青脸色。

    白敏熹觉察出点什么,严肃的问,“周正,你是不是对周密做什么了?”

    刚要蹑手蹑脚闪进卧室的周正赶紧回过头,老实巴交的说,“没,没干什么呀?他去幼儿园我能干什么!”

    妈妈皱着眉,又看向周密,“跟阿姨说实话,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阿姨给你主持公道。”她从没有自称过妈妈,尤其是这会儿不想让周密更反感,就更需要一个严肃的态度来告诉孩子,自己是公平的。

    周密看了那个有些害怕又心不在焉的小丫头两眼,低声说,“我不想去幼儿园,不喜欢睡午觉,也不喜欢跟她们一起玩娃娃和玩具。”

    还是这个答案。

    白敏熹只能认为是孩子们之间嬉闹的哄笑让周密无所适从,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孩子的成长太孤独了,又怕受到伤害,既然坚持不去,不好再勉强,毕竟她们还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没有权利像其他父母那样任凭他哀嚎、耍赖也要塞进幼儿园的大门。

    何况,任何孩子都会用这个招数,唯独周密不会,他有的只是含着泪的眼眶或者干脆就是安静的沉默。

    周正暗嘘了一口气,鬓发的冷汗都出来了。

    她只是被“流氓”的恶气难除,从心底就没想过一个小孩子能顽强到哪去,要知道周密闹的这么严重,罢学幼儿园,那她万万不敢这样造次的。白敏熹会因此给她难以想象的批评和教育,乃至惩罚,此刻听到周密没有供述自己的罪行,心中泰山落地了。

    晚饭的时候,周密一如往常安静的吃饭,没有抬头看周正一眼,尽管他们俩一直挨着坐。饭后白敏熹让周正收拾碗筷送到厨房,周正还没摸到周密的餐具,他就一把甩开,眼神都是满的盛不下的嫉恶如仇。

    跟着奶奶评书听的多,“这就是结下梁子了!”周正心想。

    客厅里,周密又抱着周清煜的胳膊睡着了。

    白敏熹爱怜的微笑,轻声说,“他们俩这些天睡一起还行,没谁把谁踢下来哈?”

    丈夫也轻笑,“还行,暂时先这样吧,让他们俩也互相接受彼此,儿子是有点内向,周正又是独生子女,霸道惯了,有个过程吧,不然以后怎么相处。”

    说罢,又轻轻抱起周密,放到孩子们的卧室床上。

    周正已经哈欠连天,还没睡,在普家玩过了,忘了写作业。

    恶补了个把小时,作业本往包里一扔,书包带子都没扣,才算模糊着眼连滚带爬的回到床上,这么大的动作竟然没有弄醒旁边的人。想起吃饭时候,周正心有余悸,生怕周密半夜迫害她,强忍着困意把自己所有的能画画的笔都收起来,又把各种心爱之物藏好才将大被裹好自己沉沉的睡了去。

    第二天一早,周正被白敏熹叫起来洗漱吃早饭。

    心中死敌好像早已起床去了客厅,周正顶着鸡窝头刚从被窝爬出来,就赶紧跑去衣柜前照镜子,脸上、肚子上、屁股上……都没有图案,这才放心,又懒洋洋的洗脸,刷牙,磨蹭着穿衣服。

    直到普天超喊的时候,周正鬼鬼祟祟的瞅了瞅远处的周密——貌似他还没告状,她喝了两口豆浆,拽去书包就赶忙跑了。

    路上还有点一瘸一拐的,普天超内疚的干脆抱起她一半儿的身子,周正赶紧挣扎。这时,新河路边都是三三两两上学的孩子,几个调皮的男生一边跑一边倒着边走边喊,“噢!噢!普天超跟周正相好呦!”

    周正的脸“噌”的就红了,一把推开普天超,冲着远处嚷嚷,“放……!你才相好!”普天超倒不以为然,笑嘻嘻的没脸没皮。

    好容易进了班级,可算跟普天超分开了。

    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不知道是传了多少届学生,墨绿色的桌面上满是划痕和刻刀儿篆刻下的代代“人才”感悟,同桌儿正在继续拿着小刀儿祸害桌子中间那几个不知道猴年马月留下来的好好学习的字样。

    周正一伸胳膊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直接放在讲台的作业摞上,又趾高气扬的回了座位,好似她玩了一晚上还做了作业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似的。

    打铃,班主任进门,“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老师还没说完,周正就坐下了。

    “哎呦!!妈呀!”她忽然又蹦起来脱口痛呼。

    全班的目光都转到周正身上,“怎么了?”班主任皱眉问。

    同桌赶忙举手,热情的回答道,“老师,是周正喊的!”

    “我知道……怎么了?”

    小丫头又举手,“她说她屁股疼。”

    “真的吗?”班主任看着周正。

    同桌三度举手,“老师,我没感觉到,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学生们哄堂大笑。

    老师无力的抬着眉毛,“我……问她,没问你。”

    这小姑娘是海琴路那边的,大名儿尤喜儿!

    父亲是L市工行的尤行长,三十六岁才有了她,有喜啊!掌中宝,命中金,全家供神仙似的供着她,孩子品性好,倒是没被宠坏,只是二百五程度尤胜于周正,所以这小姐俩儿凑了这么一对儿绝无仅有的同桌。

    凳子还是四条腿的小扁方凳子,黄橙橙的油漆脱落了不少,凳子腿儿的榫卯结构有些冒出凳子面,坐上去不大不小,刚好硌着周正的坐骨。

    周正点点头,疼的呲牙咧嘴,伤上加伤。

    年轻的男老师习惯这俩二百五姑娘了,摆摆手让她坐下。

    讲完了课,让孩子们做课堂作业。

    周正一节课没正经坐着,歪着身子,也没好好听讲,光跟尤喜儿嘀咕她的遭遇。

    尤喜儿往手心儿吐了口唾沫,拍在周正的屁股上说,“我妈说,受伤抹唾沫就不疼了。”

    春夏,穿的薄,周正隔着裤子感觉到湿漉漉的一小块儿,恶心的要命。

    阳光已经穿过教室窗户,照在被孩子们摸的发光油亮的墙面上,那有所有得了小红花儿的同学们的名字,一般都三、五十朵,尤喜儿都有七朵,唯独周正只有一朵,还是不小心做错了值日生,扫了别人的地,以助人为乐的名义得来的。

    周正正托着下巴幻想着怎么才能在期末考试得双百,那样就能光荣的晋级二年级的时候,只听班主任突然大喝了一声“周正!你给我过来!”

    流年不顺,周正被唬的莫名其妙,就算作业是迷糊着做的,也不至于全错了呀?不敢不从,慢慢走到讲台前,耷拉着脑袋准备聆听教诲。

    谁知老师把作业往她眼前一扔,“自己看看!你这是想干什么?!不知道咱们班作业本计入升级成绩吗!”

    周正纳闷儿,抬头一看,傻了,自己昨晚上才做好的作业本子上已经全都涂满了各种颜色的……猪尾巴,尽管画的不好,但周正太确定了,这是猪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