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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盖成后原本是打算给大海哥几个和孩子们住的。可是,当他们看到里面的景致后,说什么也不肯住了。
大海站在两位长辈跟前,既感动又纠结地说:“新房太好了,我们还是住旧的吧!”
江池宴笑道:“真新鲜,头一回听到有人嫌房子新不愿住。行了,你们就安心地住下吧,那房子是给你们娶媳妇用的,不盖好点怎么拿得出手?”
大海嘿嘿笑,“江叔的心意我们哥几个都知道,可是,怎么也没有我们住新房,长辈住旧屋的道理。那院子是苏叔费了心思打理的,还是您二位带着两位姑娘住过去吧,我们哥几个性子糙,住着也不合适。再者,旧房里有鸡鸭牲-口,我们也正好就近照料。”
江池宴没说话,他看了看苏白生。
苏白生淡淡地笑了。他指了指堂屋两边的卧室,慢条斯理地说:“这两间屋子是江池宴为了娶我特意盖的,里面的花梨木床花了他大半年的俸禄。”
然后指着堂屋外面那两棵枣树,说:“这两棵树,是专门从北疆引来的苗,花了十年工夫才长这么大。”
再然后是门边那两棵腊梅,“他知道我素爱腊梅,托了许多关系才从应天查封的府里挖出来这两棵。”
苏白生说完,一抬眼,淡淡地说:“你们说,这样的房子我能离开么?”
大海哥几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江池宴笑盈盈地拉住了苏白生的手。
苏白生扭头看他,眼神随即变得柔和。
江逸羡慕嫉妒恨——秀恩爱,分得快!
虽然两位长辈有充足的理由不搬家,可大海哥几个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住进去——新房修得跟个小花园似的,旧房里却一堆鸡鸭驴马,他们哪儿来的脸!
最后,还是江逸作主,在新房后面又围了个后院,把一堆牲-口全挪了过去。然后又在新房和旧房间之间的墙上挖了个月亮门,这才没了新旧之分。
大海他们还是不落忍,哥几个大半夜不睡觉,从河边捡来一堆圆滑好看的石头,把旧房的院子照着新房的样子铺了一遍,这才作罢。
江池宴虽然嘴上骂他们没事找事,可心里却熨帖极了。孩子们懂事,就是长辈最大的福气。
这些事都做好之后,江逸、苏云起、大海兄弟四个、老徐头和一帮孩子这才搬进了新院子。
江池宴和苏白生带着夏荷姐妹以及云舒、大山两兄弟住在旧房里。
夏荷姐妹的屋子没变,只是把屋里多余的杂物搬了出来,塞进了耳房里,顿时屋子就显着亮堂了许多。江池宴还请谭木匠给两个女孩子一人打了一个梳妆台,配着镌花的铜镜和精致的手饰匣子,可把她们高兴坏了。
云舒和大山搬到了后院,一人一个套间。
大山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大半夜睡不着,抱着铺盖卷跑到云舒屋里,傻愣愣地说:“二哥,猛地一下住这么大屋子,我怎么睡不着呢?”
云舒翻了个身,睁着朦胧的睡眼,笑道:“怎么,还想跟我挤着?”
大山把他往里面推了推,可怜巴巴地说:“二哥,你就跟我挤挤呗,不然我睡不着。”
云舒半闭着眼睛,敲敲他的脑门,嘟囔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大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于是手脚利落地把自己的被褥铺上,嘿嘿地笑。
云舒叹了口气,“眼瞅着你也该说亲了,难道等你娶了妻子还要跟二哥睡不成?”
大山沉默了许久。就在云舒以为他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如果要娶亲的话,肯定是二哥先娶!”
云舒:“……”
“二哥,当弟弟的怎么可能赶到哥哥前面?肯定是大哥第一个,你第二哥,我第三个,小宝最后,顺序不能乱。”大山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云舒:“……”
云舒在脑子里把苏家祖上三代细细地缕了一遍,还真找不出一个像大山这样“单纯”的来。
莫非是随了他母家?
据云舒所知,大山的外祖可是再睿智不过的一位管事,不然也不可能得到家主那般重视,甚至把苏家正经的少爷“送”给他教养。
此时,如果云舒知道一个词——基因突变,想来他就不会这般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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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这天,江贵这一辈的人都来帮忙了,还带着自家媳妇。妇人们帮着打扫屋子,男人们就搬重物。
大伙知道他们家忙,干完活就呼拉拉全走了,就连江逸想留他们吃饭都没人应。江逸只得想着等到安定下来,找个机会好好请大伙聚聚。
到中午的时候,英花提着一篮子饭菜过来,交到江池宴手上,笑着说:“我寻思着你们就没时间做,这不,让我猜着了吧?”
江池宴也没客气,笑着回道:“劳烦嫂子了。”
英花摆摆手,“说不着这个,你们趁热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江池宴颔首,“嫂子慢走。”
英花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说道:“宴兄弟,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江池宴笑笑,“嫂子但说无妨。”
“年前有人找我打听小逸的亲事,我原本想着给他寻摸个好的,一问才知道他是订了亲的。”英花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带笑,俨然一副喜事临门的表情。
江池宴听了却是一愣——小逸订了亲?他怎么不知道?
英花一看江池宴的样子,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她不由地责备道:“你看,家里没个女人主事就是不行。年前苏家那个小子可跟我说了,小逸跟夏荷那丫头是自小有婚约的。宴兄弟,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池宴又是一愣,小逸跟夏荷?还是云起说的?
两个小子之间的事,他早就看在了眼里,虽然不甘心,但他也没想多干涉。可是,苏云起现在来的是哪一出?竟然把自家妹子的名节都搭上了!
江池宴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显,他礼貌地说道:“时日太久,还真是疏忽了,多亏了嫂子提醒。”
英花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弟妹在,这事哪里轮得着我说?宴兄弟,弟妹走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想再找个?”
江池宴笑笑,看了看倚窗而立的苏白生,没说话。
英花抬眼看到窗边美得像幅画似的男人,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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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江池宴把其他人打发走,专门留下苏云起和江逸说话。
江池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苏云起,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你跟村长家的大娘说小逸和夏荷有婚约的?”
苏云起一听,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头道:“小侄从未这般说过。”
江池宴皱眉,不怒自威,“没有这般说过?你是怎么说的?”
江逸看看他,又看看江池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苏云起却是从容地说道:“年前英花大娘要给小逸说亲,小侄跟她说苏江两家早有婚约。”
江池宴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恐怕是误会了苏云起,他心里的气这才消了。
苏白生却问道:“苏江两家早有婚约?云起,你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真有此事?”苏白生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了解苏云起,苏云起不是会编这种蹩脚谎言的人。
苏云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撩起衣摆,郑重地跪在江池宴和苏白生面前。
江逸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心里一紧张,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拉他,“你干嘛?快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云起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仰头直视着江池宴,字正腔圆地说道:“小侄仰慕令郎已久,求世伯忍痛割爱,把他许给我,我苏云起定会一生一世对他好!”说完,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
江逸被他磕懵了,愣愣地跪在他身边。
江池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来,他也设想过自己会有的反应。可是,就算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那点可怜的理智瞬间就被恼怒击败,除了恼怒,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江池宴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白生握住他紧攥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轻掰开。
江逸红了眼圈,蔫蔫地叫了声:“爹……”
苏云起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送上无声的安慰。
苏云起看着江池宴,沉稳地开口道:“当初在盛镛将军府上,梓夕姨娘亲口把小逸许给了我,这件事将军和舅父都知道。”
乍然听到故人的名字,江池宴和苏白生双双愣住了。
江逸知道苏云起口中说的是他这辈子的娘亲,他心里好奇,却从未开口问过。他猜想,这个女子或许是江池宴和苏白生心里的坎,他不想去碰。
苏云起继续道:“我娶小逸不是因为这个婚约,只是因为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江池宴目光如矩地看向苏云起,苏云起毫不退缩地迎向他的目光。
屋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状态。
江逸跪着走到江池宴跟前,拉着他的衣摆,恳切地说:“爹,我想跟苏云起在一起,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人,爹,您不要生气……”
江池宴抓起江逸的手,细细地描摹着江逸的轮廓,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爹……”江逸湿了眼眶。
“我还记得你娘走的时候,你只有一岁,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每天只会哭着喊着要吃奶。你那么软,还爱哭,我最初抱你的时候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把你碰坏了……”
“爹……”江逸终于憋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就有人跪在我面前说,要娶走我怀里的小娃娃……”
“爹不会逼你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可是,爹也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爹走过,知道它有多难。”
江逸泪眼模糊地看着江池宴的脸,说道:“可是您也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不是吗?小爹是您多少钱、多大的官职也换不来的宝贝不是吗?哪怕失去再多、付出再多也值得,不是吗?”
江池宴看了看身边的苏白生,突然笑了,他说:“是的,什么都不换。”
江逸抹了把脸,郑重地说:“苏云起于我同样如此。”
苏云起同样斩钉截铁地说:“小逸于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