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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成名已久,积威甚重,就算被李傕郭汜赶出长安,他也还算是当世最强猛将,天下将士谁听他大名不是两股战战,皆欲逃亡,而如今面前那丫头不仅没有骑着马落荒而逃,反而是策马挥枪迎了上来。
吕布心里想着初生牛犊不怕虎,挥着手中画戟与任知节战于一处,枪戟相交的铿铿之声后,吕布右手虎口微麻,他略带疑惑地望向任知节,只觉得这丫头力气确实强于一般男子,而任知节却已经皱着眉看他,右手紧紧地握着抢,手臂用力,朝吕布刺去。
两人马上相搏,互有来回,一时不分高下,吕布愈战愈觉心惊,任知节无论是力道还是枪术的精妙程度,却不是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所能拥有的。然而最重要的便是,她不怯战。
须知吕布此时正是当打之年,无论是多么勇武的战将,与他近身相搏,总会有畏惧之心,出招难免缩手缩脚,就算初时不分胜负,到后面却也会在他画戟之下败下阵来。然而任知节虽年幼,比起之前与吕布过招的战将来说仍是籍籍无名之辈,出招却极为凶悍,一头劲往前冲,丝毫不将吕布凶名放在欣赏,似乎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
她手中兵刃锈迹满布,枪刃也不甚锋利,她却舞出了万夫莫敌的气势。
任知节一枪/刺来,吕布眼疾手快,以画戟小枝架住任知节枪身,便另一手顺势握住枪身,将任知节整个人往这边拖来,任知节双手一松,吕布见状也放开了枪身,一手握着画戟拖着那柄长/枪,携裹着劲风往任知节扫去,任知节上半身仰倒于马背,在画戟拖着长/枪扫过时,迅速伸手握住了枪尾。
她胯/下战马似有所感,长嘶一声,便往侧边奔去,任知节双腿夹紧马腹,双手并用握住枪尾,借力将缠在画戟小枝上的长/枪一把拉了出来,长/枪在她手中舞出一个极为耀眼的圆,枪身发出一声绵长的轻吟,将围在她身边的马蹄踏起的沙尘悉数震飞,她鲜红的袍角似乎也被这股气流所激,轻轻翻飞,使得她身上银甲甲片微微作响,带着一股肃杀的气势。
吕布收起画戟,眯着眼睛看任知节,道:“小小年纪,本事却不小。”
若是换做他人,兵器被吕布所夺之后,少不得被吓得魂飞丧胆,落荒而逃,而任知节却不慌不忙,觑了机会便顺势将兵刃夺回,如此沉着冷静,竟像一名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
任知节扬着下巴笑了笑,谦虚道:“温侯谬赞了。”
她话说得谦虚,脸上却全是嘚瑟,只在心中默默地说:温侯,我估计比你奶奶还要老……
双方寒暄一番,一个说丫头枪法不错啊,一个说哪里哪里温侯真是太客气了,然后两匹马在濮阳城外狂奔,一路上少不得枪戟相拼,城头弓手只听见声音,眼前只有马蹄踏起的黄沙,金甲银甲互有往来,难以分辨,弓手想放冷箭相助,却又怕伤及吕布,只有将箭矢搭在弓弦上观望片刻。
而另一边,曹营之中随任知节前来挑衅的亲兵们见她愈战愈勇,已有将士开始擂鼓助阵,夏侯渊、曹仁等将远远看着任知节的枪舞得愈来愈有气势,便点头赞道:“知节遇到这吕奉先还真是毫不怯战呢。”
曹洪道:“知节可是刚到濮阳时便放过话来说,要成为战神的女人呢。”
他这话一处,几名大将一愣,随即笑作一团,任知节当年的这句话经过郭嘉宣传,已成为兖州战将们时不时摆出来的笑料,而后随着任知节招惹了一堆濮阳城内的少女少妇们,这个笑话便如同春天的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地飘了满城,连夏侯渊那个七八岁的养女夏侯英都会一脸心碎地扯着任知节的袖口问:“知节姐姐,你……你果然是心仪吕布了么……”
任知节只有木着脸说:“不,英儿,你相信我,我就算心仪貂蝉也不会心仪吕布的。”
如今她战吕布毫不露怯,便让众将又想起了那个笑话。
众人笑归笑,却也担心她年纪小,一个不慎便会被吕布斩落下马,夏侯渊看了一会儿,又往身周看去,曹营之中与任知节交好之人纷纷前来观战,只待她一旦露出颓势便立刻上前相助,将她从吕布画戟下救出。然而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却不见郭嘉那单薄的身影,他心中奇怪,便问身旁的一名亲兵,道:“奉孝先生呢?”
那亲兵答道:“奉孝先生本已至阵中观战,方才知节将军兵刃为吕布所夺时忽然晕倒,已有将士送他回营修养了。”
夏侯渊点点头,连日来奔波劳累,且军中粮草不足,他观郭嘉平时脸上已有疲态,且郭嘉不比征战惯了的武将,体质稍弱,如今忽然晕倒倒不是怪事。
只站在他旁边的曹洪道:“这对表兄妹虽然斗嘴不停,但奉孝先生还是听关心知节的嘛。”
这不,都晕倒了。
夏侯渊笑着摇摇头,再往战场之中望去,却见任知节正舞着长/枪将吕布角度极为刁钻的一戟击退,枪尖刺入画戟小枝,再往身后扫去,在吕布反扣她枪刃的同时抽出长/枪,双手持/枪绕向吕布肩头,吕布反手格挡,锋刃相撞,碰出一串火花,两人这一串动作令人眼花缭乱,让人不由得拍手称赞。
而这是,擅长骑射的夏侯渊却忽然双眼一睁,叫道:“不好!”
之间濮阳城头,一少年将军拉弓搭箭,瞄准了城下缠斗的两人。
曾在洛阳短暂居住过的曹洪已叫出那人名字:“张辽张文远!”
夏侯渊从身边亲兵手中一把抢过弓箭,将弓弦拉得极紧,在张辽第一箭射出之前便将箭矢放出,两人相隔数百步,那两支箭矢竟在半空中相撞,委顿落地。
而任知节与吕布缠斗一处,两人打得旗鼓相当,战意正酣,完全不知身后箭矢交锋。
陈宫见一箭不成之后,又搭第二箭,夏侯渊见状立即上马,狠狠一抖缰绳,战马从阵中冲出,他双臂挽弓,朝着城头上的张辽射去,张辽冷着一张脸,那一箭换了个方向,朝夏侯渊射去,夏侯渊始料不及,忙抽出陌刀将那支箭矢挥去,而张辽手速极快,第三箭已朝任知节射出。
夏侯渊咬牙挽弓,将箭射出,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箭镞擦着张辽箭羽的尾部钉在了濮阳城墙的缝隙之中,而张辽那箭的方向微微下偏,然后射在任知节后腰。
任知节挥枪的动作一顿,一手握紧了缰绳,终究是将这一击刺出,而吕布已经策马退后,抬头望向城头上的张辽,怒目圆睁,喝道:“文远多事!”
因张辽一箭得手,城头的弓手们纷纷搭起弓箭,准备朝城下的任知节射去,吕布见状怒喝:“都他妈给老子滚回去!”
弓手们见吕布发怒,拉弓的手有些颤抖,然后看向张辽。
张辽收起弓弦,道:“开门迎温侯回城。”
任知节咬着牙,伸手将没入后腰的箭矢拔出,箭镞的倒钩剜得她后腰一阵钻心的疼,她扭过头望向城头,握着箭矢的手收得极紧,手背青筋暴起,她忽地抬手,将那支箭矢往城墙上投掷而去,待张辽听见风声,反射性地歪过头时,那尚还带着任知节血肉的箭镞已经在他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任知节叹了口气:“让这小子躲过去了。”
而这时,夏侯渊骑马赶到,一把将任知节夹在臂间,放在了自己马上,看了吕布一眼,便一抖缰绳,飞奔回阵中。
任知节整个人横趴在夏侯渊坐骑上,弱弱地说:“我还能打十个呢,妙才叔你倒是放我下来啊。”
夏侯渊哼了一声:“打十个?现在是十个打你呢。”
任知节强行拔箭,后腰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将她的鲜红的战袍浸得一片暗红,连那银得发亮的甲片上也沾染了些血污。
夏侯渊看她那伤口,叹道:“你们表兄妹还真是,一个晕倒一个中箭,接下来营中估计得安静许久了。”
而任知节因失血而略微发晕的脑子却忽地一紧,她猛地睁开眼,吃力地仰起头问夏侯渊:“晕倒?谁晕倒?”
“还有谁?”夏侯渊道,“你表兄,奉孝先生。”
任知节一愣。
夏侯渊以为她担心郭嘉状况,便换了个和缓的语气,道:“奉孝先生只是劳累而已,并无大碍,你不必太过担心……”
他话音未落,任知节肩头轻颤,然后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表哥晕倒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娇弱的表哥哈哈哈哈这件事我可以笑十年啊哈哈哈……嗝……”
一阵大笑之后,她脑子又有点晕了。
夏侯渊木着脸看她:“你还是快点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