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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京城东边,一处豪宅大院。
全院萦绕着错落有致的假山及精致的庭院建筑,花木并盛,池广树茂,充满着诗情画意,景色怡然,临水处布置了形体不一、高低错落的建筑,主次分明,格调呈现出浑厚、质朴、疏朗之感。
这样的院子本该住着高洁雅致之士,眼下却是邶国一行使臣的暂居地,显得极其突兀。
“那梁国皇帝究竟是个甚意思?我堂堂邶国七皇子,未来的天可汗,地位尊崇,人人俯首。如今我瞧上他女儿,是他们求之不来的福气,怎的如此不知好歹,一推再推。难道是想让本王带着草原儿郎们来抢吗?”亭榭中的穆索尔狠狠一砸桌子,怒不可遏道。
由于邶国境内亦有许多汉人,再加之皇帝推行汉化政策,由牧入农,故邶国上层贵族大多会修习汉文汉字,以便得到更高的文化与技术,类似穆索尔等皇子从小便有汉人师傅,故他的汉话口音虽不纯正,但也相差不远。
而今穆索尔从宫里探出消息,肃宗将公主嫁娶之事暂且延后,搁置不议。这个举动在他看来,十足是对邶国皇威的挑战,是对他这个未来继承者的挑衅,容忍不得。
“殿下,还请稍安勿躁,这事总会有个说法的。那蔡明和已经帮殿下去从中斡旋,待会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一旁的亲卫布卡里轻声安慰道,他明白自家主子脾性。
“哼,蔡明和那厮不会忤逆我们,可不见得梁朝都是他说了算吧?尔且莫忘,我们的宿敌荣亲王萧煜,这个贼子才是万般可恨,常常扬言要与我邶国一战,真是自不量力!还有他那小贱种,在大殿上屡屡坏我好事,真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截成几段,剁成肉泥,方消我心头之恨。”穆索尔想起了宣元殿的萧暄,双拳紧握,龇牙咧嘴道。
“王爷,梁国向来臣服,此次应是翻不起多大浪花。”
“但愿如此,望那蔡明和不要让本王失望,否则...”,穆索尔嗤笑一声,眼底竟是轻蔑之色。
梁国这群跳梁小丑,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一旁的布卡里暗暗摇了摇头,这位七皇子惦记起美人来,比什么事都要上心,实乃可悲矣。
“好了,布卡里,你们先下去,本王要饮酒歇息了”,穆索尔摆了摆臂,随手从桌上挑起一个葡萄粒,丢进嘴里,咀嚼几下,随意吐出几颗粒。
布卡里等人得了命令,不再耽搁,弯腰退下,随后一群体态丰腴,面容姣好的女子迎了上来,围在穆索尔左右,肆意献媚,竭力承欢。
这座宅子乃是丞相府别院,是蔡明和早前时候刻意腾出来,迎接七皇子大驾的。而这群莺莺燕燕更是蔡明和之子蔡卓费心尽力选出来伺候穆索尔,让他纵情享受,以讨欢心。
穆索尔好色纵欲之名不仅在邶国根深蒂固,梁朝君臣也是早有耳闻。当年这位鼎鼎大名的七皇子年不过十四,就大放厥词,称“得天下绝色而妻之”,而后更是迷上了房中术,大肆求取丹药,滋补壮阳,以供行乐,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荒唐无道。
在邶国皇宫,穆索尔就时常与其父后宫佳丽之一的陈妃来往密切,暗地里多行*之事。但见蜂忙蝶恋,弱态难支。水渗露湿,娇声细作。一个原是惯熟风情,一个也曾略尝滋味。惯熟风情的,到此夜尽呈伎俩;略尝滋味的,喜今番方称情怀。一个顾不得身份点破,一个顾不得王命紧严。鸳鸯*百年情,果然色胆天来大。
后来穆索尔不满于宫中行乐,觉得索然无味,就带着随从去民间寻欢,也曾在寻访各种房事之密,轻轻款款,若点出水蜻蜓,止止行行,如贪花蜂蝶。惹来女子皱眉啮齿,娇声颤作,盘桓一夜,谑浪千般。
凡其车驾所到之地,近侍预先掠取良家女,以备召幸,有时多达数十车,兴发如狂之时,□□高烧,情烟陡发,夺来少女,略加点破,腥红溅于裙幅,而后少女几不欲生,再三求止,却唤不醒穆索尔神志,这厮只顾一时之快,哪管他人死活,为此闹出不少人命,其兽行令人发指。
这般行径,可憎之极。邶国也不乏大臣上书邶太宗,向其披露,直言道:\”寿王不仁(穆索尔封号寿王),毫无礼节,贪图淫乐,固为可恨!常肆意□□良女,不顾廉耻,更与好色贪杯之徒苟合,岂服人心!更有甚者,明烛张灯,与诸女戏玩,求快于心!陛下若是再纵容其胡作非为,恐造下无边恶孽,愧对列祖列宗,触动邶朝基业。”邶太宗知晓后大怒,也曾下令惩处,无奈太后、皇后均是宠爱幼子,加之穆索尔知难而退,自我收敛,便不了了之。
如此可见,这等败坏伦常,罔视道义之人,破坏了多少平静之家,又欺辱了多少待嫁闺女。
只余两字,可恨!
这边翻云覆雨,权且不提,而另一边又是不同形状。
皇城之中,萧灵曦并萧暄二人皆是心情低落,邶国之事始终如一根粗刺扎在心头,拨不出,化不掉,生生作疼,却无可奈何。在东华宫后园说了会体己话,萧暄见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迈出东华宫,由一小黄门领着出去了。
路上,途经修政殿,萧暄驻足站立,望着那梁国政务中心,心潮澎湃,那诸多文书法典便是由这金碧辉煌之所发出,送至全国各地,号令百官臣民。
“唉,那个位置,就如囚笼,一坐上去,便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肩上压的是家国天下,心里装的是万千百姓,一言一行,不可放纵,太多为难,自己吞咽”,萧暄凝神屏息望去,仿佛看见了修政殿里那高高在上,专属一人的龙椅。它象征着九五之尊,权力巅峰,可也如暗夜锁链,将身躯乃至灵魂都束缚在高寒之巅,无人问津,冷暖自知。
萧暄眯着眼,一片思索之色。如今看来,肃宗皇帝也是一可怜之人,接手的江山乃是面似繁华,内却腐朽的烂摊子。他本无大才,却硬是要挑起这副重担,履行皇家之责。
这些年来,肃宗不是不想反抗,试问哪个一国之君甘愿称臣纳贡,送子嫁女?但他无此能力,梁国也没有那种实力!
正因如此,萧恪才不得不重用主和派休养生息,可他却不排挤主战派,除了是帝王之术外,怕也是存着抗击邶国的志向。
受人欺侮,振臂一怒,还以颜色是勇猛与骨气的象征,可是背负耻辱,权衡利弊,继续生存下去更难能可贵。
今番肃宗更是必须将爱女舍出,为大梁争得喘息的时机。心中的痛楚怕是最深的,他理应知晓这样做的代价有多沉重,使皇家蒙羞,受子民唾弃,更将在流传千古的史册留下极不光彩的一笔。
但最后他怕是还会行此决策,这是萧氏的劫数,也是历朝历代皇族的宿命。
“世子爷,可是有哪不舒服?”小黄门见萧暄兀自停住,面色一会青一会紫,一派忧心忡忡模样,这才出言打扰,唯恐萧暄是身子出了毛病,那他可不敢怠慢。
“无事,走吧”,萧暄回过神来,继续朝宫外行去。
宫门口,赵安领着三两护卫奉了荣亲王钧旨,早早便候着了,一见着萧暄出现,忙地迎上去,“我的爷,你可算是出来了,这日头渐渐下去,奴才们等的心急,还以为你被留在宫里了,正瞅着是否前去打听呢。”
“嘁,你个猢狲,这太阳还没落下去,急个甚?莫不是你自个肚子饿了,心下着急,倒埋怨起本世子来了”,先前瞧着赵安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贼样子,似个泥猴子,萧暄郁闷的心情便是开解少许,眼下听着他话里带着关心的急切,也是难得地打趣他。
“奴才就是九条命,十个胆,也不敢催世子爷啊。这不是看着天色不早,担心爷饿坏了,伤了身子吗?”赵安小声嗫嚅道,言语里全是一片苦心献沟渠的委屈。
“好了,好了,收起你那副恶心嘴脸,快回府吧”,萧暄被逗乐了,也不再调侃赵安,上了马车吩咐道。
一行人便急急朝那文定街的荣王府行去...
装饰简朴却不失大气的马车转了几个弯,到了茶肆酒楼众多的主街道,此刻已是酉时,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复,盛金钱于腰间,微行店中买酒。
以目遍视,得一个,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樯近斗牛。
萧暄拉开马车帘子,瞅着这热闹劲,心情放松一丝。
不管梁国何如,天子脚下,永京城中,盛况不减。
正当萧暄准备收回小脑袋时,却是瞧见前方不远处一座酒楼格外醒目,周围宾客,络绎不绝。
“天香居”,萧暄念了一声名号,心下思量,少顷便是对着外面的赵安吩咐道,“小安子,先别急着回府,今晚咱们就去那天香居坐坐,尝尝这京城第一酒楼的味道...”